吴三省的势力生意都作在长沙，他主要声名是继承长沙狗王的事业，我进倒斗这个圈子的手法算是误打误撞，没有师出名门这光环，不过解放前倒斗圈里老九门的事情多少还是听说过，吴家的吴老狗就在老九门属于平三们的一支，如我没记错，陈皮阿四最风光的时期是和吴老狗相同的。
解放后有过几次大案子，老九门大概都在那个时候开始金盆洗手，或是暂时消声匿迹。吴老狗也干脆搬迁到杭州，然此后，吴家第二代的兄弟发展就颇令人玩味：大哥吴一穷是个正经的学究、二哥吴二白是个生意人、最小的吴三省则继续发展老行业。
感觉上像是拚了命要洗白的家族出了个败家子似的……是的，我在这趟行程行成之前一直是这样子认为，直到我接到吴二白的电话为止，我才晓得也许吴家真正洗白置身于事外的只有吴一穷。
不过这些不太重要，张起灵那个小家伙很快地就收好他的行里站在房门口等我，我匆匆回了一封：「路线未定，静候。」便跟上他的脚部直接去和宁他们会合。
我们一出饭店就有辆依维柯在等我们，车上已经坐了一些人，大多数是云顶天宫那只旧队伍里的人，不过我当时在那里尽可能低调，加上整个队伍人又多，他们似乎没认出我。
车子开动后，我始终没看见裘德考，估计先离开了，没有要亲自参与整个活动的打算。
宁坐在副驾驶座上，开车的人是一个藏族的司机，两个人用英文简短沟通之后，她就转过头来说：「我们现在先出去找陈文锦当年的向导──定主卓玛。」过了一下，她从前坐传了一台笔记本过来，接口停在一个拨放软件上。
「我们这次的行动主要是依照这个影片开始，你们看一下。」
这笔记本直接传落到我大腿上，车上的其它的人也一并靠过来。
这辆依维柯里加上宁和司机共坐了七了个人，我跟张起灵坐在第二排，其它人坐在第三排。我捧着笔记本，先在腿上调整好屏幕角度，坐在我左侧的张起灵却把身子坐过来一些，一手直接伸来把将笔记本拖到位子中央，看起来是方便大家能同时看到屏幕。
然我看他的眼神，心里大概也有个谱，播放建一按下去，我就看到那一个在比较级上我肯定比后面那三个人还熟悉的画面──那间老式房屋的内堂。
这影片就是从小家伙手上转寄出去的录像带内容，不过宁的公司直接把他转档剪接成一个连贯的影片。若说这行为都是从录像带跟陈文锦开始，那么裘德考跟吴三省应该是站在完全一样的起点。至于向导这件事情，我也把宁他们想得太有筹码了一些：张起灵和吴三省在转寄录像带的时候，先去物流公司疏通过了，保持了原发货地跟单号，直接改动收件人成宁，我当时没特别留意他这动作，既然他们保留原发货地，就表示他们知道情报的来处在哪里，也就是阿宁他们握住的筹码──陈文锦当时的向导，定主卓玛。
「有看出什么吗？影片中这个，究竟是什么？」
宁的声音从前坐飘来，后头那几个人看得仔细，可讨论来去也没有什么结论，于是影片在我手上进入第二次的拨放。
此时，我突然觉得左侧大腿传来一阵骚痒感，视线转过去，张起灵神色正常地盯着屏幕，缓缓开口说道：「这是禁婆。」
「你知道这是什么？」
宁激动地几乎把整个身子都转来，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盯他瞧，头上那三个人也把注意力聚焦到他身上，不光他们，我也被他这个发言惊讶到，可惜我没能分神去听要说什么，他在笔记本下的手指直接在我的大腿外侧写着字，车子有点颠簸，还好他写得极慢，我能够分辨出来，但就算能够分辨出来，我也觉得这混小子想为难我，他写的是：
禁、汪、战国帛书，骗。
这种讯息就算用讲的也不见得明白，平常他不多话我不怪他，但这种时刻省字也省得太不上道。他写讯息给我想必是希望我配合他，我当下故意不做出反应，想看他自己怎么收尾，可谁知他讲完一句话之后，就默不做声，还干脆地阖上眼睛假寐，让车子里的气氛陷入一片尴尬，于是所有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一下子全跑来我这里。
「你知道你朋友的意思吗？」一个高加索人开口问我。
他的意思是这玩意叫禁婆……我如果想自损身价的话这答案还真是再好不过。
张起灵他莫名其妙就丢给我一组密码，也不知道这是他的求助还是他的是探或者他的挑衅，不管是哪个，要我摆摆手表示自己一无所知，变成这队伍里的一群给他带领的话，我宁可现在现在开车门跳车。
他给我的信息是：禁、汪、战国帛书，骗。
禁是禁婆、汪是汪藏海，这两个没有问题，重点在于他讲的战国帛书是什么事情？在我的记忆中，战国帛书是教我易容的传教士有跟我提起过的事情，算起来是一桩文物走私的交易诈欺案件，老九门的落寞似乎就从那件事情之后开始，而当时传教士在中国文物界的名声也一落千丈，而事件的主谋就是……裘德考。
再把我跟他相遇的事情想一想，小家伙一开始就是抓着一份黄金帛书的抄本去唬我鬼玺跟火齐镜的事情，年代都是在战国时间，如果事件都有关连，也不怪乎他要我别插手，战国帛书案是惊动国家的案子、西沙考察队又是国家的成员，这其中必然有他的关系，而他说的骗，究竟是骗什么？是要我传连这几个关键词去混淆宁的视听吗？
「黑瞎子，你怎么看？」宁的称呼已然转变，我推一下我的眼镜，看了张起灵一眼，这是他要我做的，我也没有理由要拒绝，我说：「禁婆是一种传说的概念，是人类在成仙过在过渡期中出了变异的状态，但汪藏海……就是你们公司一直追着跑的汪藏海，他从东夏皇帝万奴王的陪葬品中窃得一分记载着长生不老秘数的帛书，陈文锦他们当时就和你现在一样，追着汪藏海到处跑，但我不晓得你们老板是不是也想长生不老，如果是，该给他他看看这个影片，这不是闹着玩呀！」我讲到不老的时候，张起灵这小家伙突然抬眼看了我一下，
「你这有什么根据吗？」
「没有，就凭我知道你们不知道，反正你们可以相信也可以不相信。」
「唔，根据史料，汪藏海人生最后的行动就是出使西域一趟……虽然不知道他去哪里，但跟我们现在去找定主卓玛的方向是一致的。」宁把笔记本收回去后，拿起电话开始连络。
「墨镜兄弟，你真有两把双子。」那高加索人试图攀谈，可惜我自己脑子也乱了一团，大概是一个不小心被自己说得谎给说服了，张起灵人到底有多大的谜团？难道他也和战国帛书案有关吗？我对他们笑一笑，摆手道：「不说话的小家伙睡着了，别吵他吧！」
车子继续开着，这辆车子的地垫上有着不少的沙子，听宁的对话，他们应该有一批人已经找到定主桌玛，她是再绕回去带我们来。车子这一路驶出格尔木市区，没多久在窗外呼啸的已是戈壁滩的风光，车子停下来，宁挥手要我们下车。
车们一打开，炙热的气息狠狠地刺过来，沙漠上的阳光艳得可怕。裘德考公司感觉在这里准备几天有了，路边停着许十来辆的LandRover，还有不少人在忙着架设卫星天线和发电设备，看来他们的准备很周全。
宁下车后有几个人围上来说话，我大略听了是在交代物资装备的运送，后来又有一个人跑来说：「宁姐，定主卓玛人和翻译已经到了，人都在大帐那里休息。」
宁回头招呼我们跟着她走，经过一群「路虎」的集散地后，眼前出现大量的帐篷。其中有一个直径约四、五米的圆顶藏族帐篷，一些穿著宁公司制服的人在那里进进出出，看还是在帮忙。
我们的行李宁直接让人收到营地里，张罗一阵子，等乌老四来的时候，宁才领着我们一行人进去。
乌老四认出了我，我们仅匆匆点头致意过就没有更多的交谈。
在这大帐里的空间十分宽敞，地上铺满了牛毛毯子还搁上许多藏式的木制家具。在门口迎接我们的是一个藏人，感觉上是这个帐篷的主人，而帐棚里面已经端坐了一些人，透过翻译的介绍，靠在毛毡上，由一个藏族妇女陪侍着的老太太就是我们这次的目标──定主卓玛。
我们一一坐定后，帐棚的主人倒了酥油茶给我们。
定主卓玛缓缓地打量着所有人，他的目光留在张起灵身上好一阵子，那眼神里带着点疑惑和追忆，然后开口说了句藏文。
「老奶奶的她说录像带是她寄的没错，她也知道你们都要找陈文锦，因为录像带就是她帮陈文锦保管的。」
翻译用着不力流畅的标准话讲着，从他的翻译、定主卓玛的言论里，张起灵的身子越坐越挺，其它人也听着入神，宁更是聚精会神地听着，手上还动着笔。
定主卓玛遇到陈文锦的队伍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在解放后十几年，柴达木盆地已经渐渐变成自驾旅游和自然研究的一个圣地，定主卓玛是土生土长的藏人，改行接起向导的工作。
她就在这样的契机下跟陈文锦相遇，她说她记得很清楚，陈文锦的队伍规模很大，设备上自然是不如宁公司来的先进，但以当时的水平，已经大大超越了一般学术研究的规格，她那时心理自己有着琢磨，认为陈文锦背后的势力相当可观，接下向导之后，没敢多探问什么。
当时陈文锦跟她说她们要去塔木陀，并讲述了许多的文献历史的记载，塔木陀这个地方是汪藏海这一个汉人旅行的终点站，她根据陈文锦给的线索一路带着他们从敦煌出发、过大柴旦进入察尔汗湖的区域，接下来的行程凭着陈文锦依据文献上叙述和她的经验，她们离开了公路开始在茫茫的沙漠里寻找塔木陀这个地方。
定主卓玛跟着她们越走越深，本来还不在意的，直到陈文锦问起了雨季的事情，她才惊觉事情不妙。定主卓玛有非常好的方向感，她发现自己走的路线是往小时候族里的长辈禁止她前进的地方走。在她们当地人的传说里，这个荒漠有一座由魔鬼占领的绿洲，称作「塔耳木斯多」，意即「雨中的鬼城」是一座只会在下雨时出现的绿洲城市。
她至今扔然相信着看见那座城市的人眼睛会被魔鬼诅咒而成为瞎子，所以她当时非常得害怕，但心里却又顾忌的陈文锦而不敢明说，只好继续带着她们走，到了一座岩山口便假装自己找不到路，与陈文锦等人分手。
定主桌玛说到这里，乌老四和另一个高加索人已经讨论起来，那高加索人问：「雨中的鬼城？是不是西王母国？」
定主卓玛看着翻忆自己又顿了一下，不是很确地讲了一些话，那藏人翻译说：「西王母在我们这里的传说是拥有神圣力量的存在，魔鬼绿洲没有办法向外扩张与迁移就是有西王母的镇压……照这个说法，有可能事你们说的西王母国。」
他话声方落，乌老四整个人兴奋起来，即着与高加索人击掌乐道：「老天，是真的！」
我瞅了一眼张起灵的反应，他乍看起来神色自若，不过是却紧紧扣着地上的牛毛地毯若有所思，宁在这时挥手要大家安静，他身子往前一倾，问道：「嘛奶，这录像带既然您发的，我们也确实要找陈文锦，这次可不可以麻烦您带我们走呢？就像我前几天跟您谈的那样？」
宁的话经过翻译一转，定主卓玛叹了一口气，点头摆了摆手，跟那翻译说了一些话，就由一旁的中年妇女服侍着离开。
那翻译说：「奶奶说这是她的障，她既然发了录像带给你们就会带你们去，可是她说陈文锦当时留了一个但书，如果有人来追查这件事情并要请她带路的话，就要带着一个叫蓝月的东西来，他只要见着那个东西，就会带你们去那个山口。」
翻译说完就离开了，剩下我们一群人继续待在这个大帐里。乌老四似乎憋不住了，他欣喜地说：「你们知道吗？青海湖在羌语里叫作『赤雪甲姆』，甲姆就是王母的意思！在中国的诗歌神话里不是说西王母有个瑶池吗？他的意像肯定来自于此。这几年的考古消息你们知道吧？西王母国已经被证实是存在的，只是还没有找到遗存而已……阿宁，我们这次就是去发现西王母国吧？」
乌老四是一个拥有民俗学背景的人，能亲自接触到个区块他当然兴奋莫名，可是宁的眉头却紧紧锁着，她说：「可是什么蓝月？我们要去哪……」
「我知道蓝月是什么。」
张起灵突然出声，看了我一眼又看着宁，再怎么无奈我也只好陪着笑脸说：「那么我猜亲爱的宁知道要上哪里去找个这个可爱的玩意……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