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梦回过神的来时候,泪槿已不见了身影。
她嘴角扬起无力的笑,似乎是在嘲笑自己蠢,经历了残酷又怎么样,不依然放不下一切么。只有亚梦自己才知道,在听到漠络仙境的那一刻,她的心微微咯噔了一下。
害怕的,它总是不请自来,害怕那个地方的人愧疚的眼神,害怕自己的执念痴缠到玷污到梦中唯一清净的乐土。
每每想着,她眼神中都带着复杂。
那个苍苍银丝黛眉长的少女,那个墨蓝轻扬幽幽光的女孩,在她梦里百转千回,两抹窈窕身影重叠在一起。在黑暗中遥遥无期地等待,那一丝遥不可及的温暖,正向她绽放出天使般柔和的笑靥。
一双奢靡倾世的血眸让周边的尘埃四处逃窜,她体内萦绕着迷人的暗香,流光点点的色彩,从她梦里缓缓褪去,溅落在冰冷角落的血红撕扯出毒烈的美。
鬼冶的红彼岸就那么温柔地流淌,她走在梦境之边缘,眼神迷离。这里是荒芜,是黑暗,前方存在着什么空洞,樱发少女一无所知。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一片血肉模糊,一个纤细的轮廓,她在求生之欲的催动下,用她那早已鲜血淋漓的手一步一步往前爬。
一点点地,花儿在慢慢绽放,一边疼痛,一边艳红,肮脏的地板凝固着丝丝血液。指甲狠狠地嵌入肉中,嘴唇的皮早已破得不成样子。
似乎是疯了呢。
女孩罩着一身红衣,在昏暗之中格外刺目,可细细看去,那红色暗得发黑,像什么东西在干涸。在一旁静静望着的亚梦,她沉默着,因为她知道,那残破的衣服是被鲜血染红的。
长长的头发掩盖住了她的脸颊,亚梦看不清楚。女孩猛然抬起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亚梦从黑暗边缘走过来,她怔住,可很快就释然。
凌乱的发丝下是一张熟悉的脸,嘴角和眼角都滞留着丝丝血滴,显得更加如烈阳般残忍,她勾起一抹绝望的苦笑,可是眼中,又抵挡不住凛冽的决然。
充满伤痕的身子紧贴在地上慢慢匍匐,就像趴在血泊中。然而,再多的伤再残破不堪,也没法遮掩她那张精致的容颜,邪肆而妖媚,清冷与凛然,瞳孔深处藏着的仇恨和悲伤交织的火焰在迸发出火苗。
那是,她自己。
亚梦在一旁看着自己,梦里的自己却看不见真实她。
梦魔总会伴着黑夜入侵她的梦,她也就习惯了,习惯了看着自己,看着日奈森亚梦上演着残酷。那股腥味很是浓重,亚梦的脚下也淌过了一窜窜细血。
够了。
真是够了。
这种画面到底要纠缠她到什么时候,这不该的不该的!
亚梦狠狠地闭上眼睛,心中有着自己的不甘。
*****
“叮叮——”
那是什么?清脆悦耳的声儿,为什么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亚梦不想睁开眼,她不愿意去面对那样狼狈的自己,即使……是在走向变强之路的自己。
“殇儿,过来。”
那柔和圣洁的声音,好听得似乎可以包容下一切的罪过。殇儿?难道……
亚梦睁开了眼,她看见了一个人,淡金色的微卷长发犹如锦缎一般披散开来,显得十分端庄典雅,优雅而又高贵的容颜,近乎透明的温和笑意让人不敢去触碰,生怕亵渎了这抹尊贵。
朦胧的晨雾中,她伸出了那双温热的手。
亚梦怎么会陌生,她不可能会陌生的,那是凌漪女王,曾给予了她母爱的女子,承被自己诺过一生守护的女子。
她依然是站在一边儿,看见很小的自己,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手,她心中隐隐有一种期待,尽管她明白这仅仅是一场梦。
她在期待什么?
亚梦自己也不知道,可是那一瞬间她找到了她奢望已久的温暖。
这一次上帝终于眷顾了她,对亚梦或者蝶殇产生了怜悯,她握住了那双手,站在一旁的她甚至感觉到了凌漪女王像以前那样揉抚着她的头发。
沉浸在自己的迷离中,转眼间,一阵迷雾风沙掠过,凌漪女王不见了,只剩下蝶殇一个人举着手愣在原地,看上去那么天真那么傻。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全身从头冰凉到了脚,至始至终,她不过是个局外人,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在欺骗自己。她看着梦中的蝶殇不安地旋转着,有些害怕有些焦急,是在寻找什么吗。
你找不到的。在一边的亚梦微微荡漾着笑容,她为自己下了这个可怜可悲的结果。可突然,后面有谁拥抱住了不安的蝶殇,很柔和的,窜到她面前的头发弄得她很痒很痒。
“泪槿……”亚梦的眼中有什么晶莹的光闪过,她望着泪槿从拥抱住她,到放开,恭敬地微微低头叫着她殿下。
孩子年代的泪槿,仍有着旁人不可比拟的沉稳与宁静。
“我还以为你们都不见了。”蝶殇轻垂眼帘,有失望也有惊喜。“不会的。”泪槿揉着蝶殇的紫色头发,洋溢着淡淡清香的葱指在她柔顺的头发上来回平行。
“叮叮——铛铛——”蝶殇不知道从哪儿拿过一串紫色的铃铛,递给了泪槿,稚气的脸蛋儿已有了那分高贵,“我把这个给你,以后要天天戴着。”
“若殿下听到铃声,就知道我肯定在附近。”泪槿拥紧了蝶殇,轻轻贴着她的脸颊。
亚梦神色复杂,眼睛里却没有聚焦。
叮当叮当……
百雀羚鸟般婉转清脆。她可以为这声音,闭上她的眼睛,一生一世。
她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知道。她珍惜着,却又伤害着。
*****
再一次醒来,已是夕阳。
金光洒进她的窗口,无数飞舞的莹尘羽化成了天边几抹微红的霞光,浮在湉湉的云朵上。
亚梦坐了起来,倚靠在床上,就像独自倚在这黄昏。血红的残阳勾勒出凄楚,一丝愁绪,几抹悲凉,日落黄昏晓,它是受了夜的嘱托。
泪槿“吱呀”一声推开门走进来,当看到挂在她衣服上不起眼的紫色铃铛时,亚梦的眼眶终于温热了。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铃铛不会响,以致亚梦开始只以为,那铃铛是个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