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东风不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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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十二年后

十二这个数字不算什么太大的数字,却也不小,一晃十二年过去了,时事尽迁,时局也已物是人非,与往昔大有不同。

在长达十年的宫闱密斗中,昔日的歌女卫八子卫子夫,自那废后阿娇行巫蛊之术后,又于两年前为武帝诞下皇嫡子刘据,举国欢庆,已一跃龙门成为了武帝最为宠爱的皇后。整个卫氏一族也随着卫子夫的荣宠跻身长安显贵之列。想那卫子夫虽不是家乘钟鼎,却心标婉淑齐庄知礼,宫中无一太监宫女对其心存怨恨,朝野上下对这一代贤后也都是赞誉有加。其弟卫青HN之战打败匈奴,占领龙城的事迹也广为流传,也让某些居心叵测之徒绝了卫家只一皇后而已的口舌之快。

当初举荐栽培卫子夫的平阳公主,也是平步青云,成为了武帝最为信任之人。而之前的血雨腥风居心险恶,也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成为了寥寥少数几人的缄口沉默的秘密。

虽然那段过去令人唏嘘不已,但将来之事自有未料之喜。

就例如,如今称霸长安街头的两个小霸王,每天都能搅得长安城天翻地覆。

今日,也并没有放过长安的父老百姓。

“驾。驾。”一年纪约摸十一二岁的粉琢玉儿,身披赤红斗篷,整张小脸冻得通红,兴奋地驾着羊车狂奔于长安街头。

“看吧,我就说羊车跑的慢吧。你还不信?”骏马上的束发少年正是当今最得宠的卫皇后的亲侄子霍去病,正值十四五岁意气风发好年月,洋洋得意的俯视着羊车,一脸高傲地挑衅。

“慢怎么了。慢,你还不是要等我。瞎得瑟什么?”车中玉人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乃是当年梅雪夫人牺牲拼命保下的婴儿阿锦,被平阳公主带回府中之后,秘密养育在别庄两年,后平阳公主的贴身侍婢爆发重症而亡,被当成那侍婢的孩子从小赡养在平阳公主府,加之模样可爱讨喜,一张巧嘴更是无人能敌,平阳公主对其宠爱犹如亲生,收为义女。世人皆道平阳公主平易近人毫无皇族蛮横架势,可谁又知,那婢女是为何而亡。

“嘿。你竟这般说,那我就不等了。李府厨子的醉鸡我可不会剩的。”霍去病猛挥马鞭,说不等便就真的不等了。

羊车里的阿锦气的牙痒痒,李广将军府一贯严谨,知人待物也如军中一般,对于食物是否美味,李家人一向不带看重的,所以那李府的厨子厨艺并不好,只要煮出的食物可吃无毒,李家人断不会有吃剩下的。

若不是那机警狡猾只管享乐的东方朔到过李府做客曾点教一番,这李府的吃食还不知会难吃到何种程度。

说来也奇,这东方朔三言两语间道出的佳肴秘方,竟然让那个只想自己未来生涯平安淡然的懒厨子对厨房伙食之事重拾信心,燃起熊熊焰火,发誓要成为这长安城最出名的厨子。

不出三月,这厨子的梦想已初见成效。以前文武百官唯恐避之不及的飞将军府的宴席,如今却是高朋满座,门庭若市。觥筹交错间,大家都对这厨子的手艺赞不绝口。尤其这道醉鸡,简直能让人忘记酒为何物,世事烦扰,却又不会太过于沉溺。

今日李广将军寿宴并不是大寿,可上门蹭吃蹭喝的宾客摩肩接踵,让李府中人应接不暇。

一向贪吃的阿锦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本来快马奔驰便能迅速赶至李府,却不知为何偏偏要学这京中纨绔之徒驾起羊车。羊车虽然新鲜,可脚程太慢,若以快鞭驱赶,羊的野性虽不胜马,却不如马儿听话不好控制,伤及长安百姓毁其摊铺也是常事。

“不许先吃醉鸡。你等等我。不许走。”阿锦又急又气,见霍去病一去不回头,也猛抽一鞭子,山羊疼的惨烈嘶鸣,顿时失了方向往另一条路如发疯一般往前冲去。

“啊。停下,停下。”阿锦虽说算是官宦大小姐,但其骨子里却如将门之女,且从小便跟随卫青习武,血性烈性绝不输军中巾帼。此时,羊车颠簸,阿锦一双小手将缰绳握的极紧,看着街道两边躲闪的百姓,阿锦决然没有松手弃羊车于不顾的念头,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手。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和阿锦一般年纪大小的少女,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之衣,浑身脏兮兮的,像是患了耳疾,根本没有听到阿锦撕心裂肺地吼叫声。

“让开,快让开。”眼见羊车就要接近那孤苦可怜的乞丐女,阿锦将心一横,飞身下车,抓起那少女的肩膀往路旁一扔,自己却陷入危险之地,羊车直直的冲了过来,阿锦的功夫还不够利索,加之又是女儿身,力气也不过比寻常女子稍稍大一点,此时已经错过了避难的最佳时机。

“霍去病,霍去病。我要是出了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看着那山羊的犄角离自己不过三尺,阿锦吓得哭出声,大喊着霍去病的名字。

“听到了。别吵吵了。”也许正是这从小一起长大的心有灵犀,在上个转角路口等待阿锦的霍去病见阿锦迟迟未来,便心觉不对,迅速原路返回寻找阿锦的羊车,却不知,听到的是阿锦呼天抢地的求救之声。

眼见羊车近在咫尺,霍去病飞身下马,将阿锦往后一推,双手各执一羊角,徒手将羊车往回退了些许距离,可阿锦驾的是羊车共牵了三只雄壮的山羊。霍去病再厉害也只有两只手,中间的那只山羊无他人协助是无法使之平静停下的。

正当阿锦担心之时,那羊角已经划破了霍去病前腹的衣衫,还刮破了一些皮。之所以那头山羊没有顶破霍去病的腹部,是因为在它刚刚接触到霍去病,被人斩杀于街头。其余两只见中间那头山羊的惨状竟似被唬住了,再也没有发作。

“敢叔。”阿锦见李敢出现,顿时放了心,莹莹垂泪的双目也收住了泪水。

“今日,飞将军寿宴,敢叔到会躲懒。”霍去病也不再慌张,客套地问起话来。

“府中人太多,闷得慌。没想到这一出来,还遇到这样的场景。”李敢是李广将军最小的儿子,虽是武人,为人却如一股清风温暖合宜。

“已经去了好些人吗?那醉鸡是不是已经分没了?”阿锦才反应过来关键问题,比刚才更加委屈地看向李敢。

“你闹出这么大动静,还差点撞着人,脑子里还只有醉鸡。”霍去病见阿锦那副只要事情过去了便不会再多管的性子就生气,刚刚多危险,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呢?如果李敢没有出现呢?

“又没出人命,你那肚子也就蹭破些皮。你冲我发什么火。要不是你驾马飞奔,我怎么会着急地驱赶羊车。”阿锦倒也不是小孩心性,只是人难免会对最亲善之人动最真的脾气。

“你还有理了。还不是你不学好,偏偏要驾什么羊车。回府,看我怎么叫公主收拾你。”霍去病被阿锦气的怒不可遏,也开吼了起来。

“你少拿母亲压我。每次吵架吵不赢,就知道搬出母亲来堵我。”阿锦也气的不行,扭过头看都不看霍去病一眼。

“好了好了,阿锦不吵了。待会我回府叫印叔单单留一盘醉鸡。别生气了,我们先看看刚才那个孩子有没有受什么伤?”争吵间,阿锦和霍去病都忘记了刚刚那个差点被羊车撞到的乞衣少女。

可当三人转过头来,哪里还有什么少女的身影。刚刚李敢伸手接住那被阿锦用力一丢的少女,将其安置在墙根处,便来搭救霍去病,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乞衣少女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