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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遥望齐州九点烟

第二十五章遥望齐州九点烟

神皆有罪,人岂可免

迷途知返,渡厄众生

应悫山庄拍卖大厅内,气氛胶着,巽少陵立于台前,面露微笑,神色悠然的主持着最后一件宝贝的竞拍……

人们都不曾料到,一枚清代仿制的银香囊竟能拍出千万之价,且竞拍双方皆无罢手之意,最终鹿死谁手,仍是未知之数……

几番竞价过后,锦留白有些不耐烦了,他拨弄着漆奁中的铜钱,语透不爽的抱怨道,“若不是当年随手换出去,今日又何须再买回来?当真麻烦。”

神罪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冷冷开口回他,“是谁换回数坛百年陈酿?说很值得?”

锦留白被他抓到痛处,自知理亏,但仍嘴硬的狡辩道,“当年你也没少喝啊,若不是我手快,几坛佳酿就被你一人独享了……”

听到这话,神罪没再开口,只是侧头的扫了眼锦留白,随后坐正身子,看向别处,面色冷淡如昔,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糜途第一次见他俩如幼童般负气斗嘴,不由一脸黑线苦笑,心下暗忖:他们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老子怎么听得一头雾水。他本想想劝和两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包厢内,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这时,巽少陵的声音再次响彻全场,“殷家真是代有人才出,殷雨少爷再次加价,正所谓地厚心深大事成,愿殷家事事得成……”

巽少陵口齿清晰,字字珠玑,将竞拍节奏掌握得恰到好处,场内气氛因双方僵持不下有些剑拔弩张,却不觉紧绷浮躁……

殷家再次加价竞拍,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越家包厢,人们都在猜测,这边的贵宾会做出何种反应?是继续加价跟随,还是就此收手放弃?

“荷荷,你同殷家熟悉吗?他们为什么要同留白争抢这个银香囊?”糜途眼见竞拍渐入白热化,忍不住侧头靠近越采荷,轻声问道。

越采荷扫了眼坐在对面神色自若的殷晴,轻描淡写的说道,“殷家同越家算是世交,我自幼便识得殷晴,若说熟悉,却也算不上,不过是生意上的往来罢,”

提到殷晴,越采荷明显感觉身侧的锦留白微微有些反应,他佯装不知的继续说道,“殷家传承数代,在圈内也算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实力与越家不相上下,自从殷晴接掌家业主理大局,殷家更是发展迅猛,触角深得很广,大有盖过越家一头之势,只是他们祖上秉承至今的行事做派,越氏一直不喜,因而我们两家虽数代交好,却也只为着生意互惠,以利相交罢了,着实谈不上有什么太深的交情……不过,在我看来,今次殷晴如此高调在应悫竞拍,由着殷雨加价压轴之物,定是志在必得,不会轻易放手……”

“原来如此,”糜途敷衍的应承着,他不过是随口问问,没想到越少主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关越家与殷家的前尘近况,听得他一阵茫然,圈内家族关系如何,他并不关心,他只是忽然意识到君子报仇的好机会到了……

他洋洋得意的看向锦留白,没心没肺的坏笑着同他玩闹,“留白,你丫平日里没少嘻嘻哈哈的耍哥,这次莫名被人摆了一道,有没有感受到啥叫:在家不行善,出门被人算啊……哈哈哈,所以说嘛,做人要厚道……”

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睚眦必报的模样,锦留白毫不介意的耸耸肩,从容一笑,“途少爷,落井下石可不是乖孩子所为哦,仔细我去小浪那里告你的黑状,到那个时候,怕是你只能被关在家里老老实实的行善了……”

“你……”糜途被对方一下击中要害,瞬间笑意化作怒气,无奈的抽了抽嘴角,佯装镇定的骂他,“留白,你丫真是太不厚道了,哥不同你唠了,你……你有点效率,赶紧搞定拍卖,哥都坐累了,早点完事回去吃饭,饿了……”

糜途顿了顿,仍觉不够本,故意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惋惜道,“真是孺子不可教,这点小事都搞不定,还好意思托大,哎……”

锦留白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玩心大起,忍不住再次揶揄他,“途少爷,你倒是孺子可教,朽木可雕,神罪那家伙睚眦必报的毛病,你确是学了个十足十,真是好学生,不似某些孩子,一点都不乖,从不听从师长教诲,任性得很呐……”

他此话一出,越公子的脸色登时冷了下来,浑身散发着随时可能爆发的怒气与怨气……

糜途立刻感受到了越采荷的变化,虽不知他与锦留白之间到底有何纠葛,但此刻,沉默是金,糜途老实闭嘴,不复多言。

锦留白见越公子肩膀收紧,好似被惹怒的猫儿,随时准备起身反抗,忙伸手抚在他的背上,温声说道,“你背有旧疾,放松些,听话……”

他边说着,边用宽厚的手掌上下轻抚其背,舒缓对方随时可能崩断的神经……

一阵暖意从背后传至全身,越采荷渐渐放松下来,他本想躲开锦留白突如其来的安抚,却又难舍这片刻余温,权衡再三,他选择静在原处,既不回应,亦不拒绝……

见两个小朋友都被自己镇住乖乖闭嘴,锦留白终于心满意足的笑着说道,“其实啊,搞定对面的家伙,倒也不难,只不过……,”

他故意顿了顿,再次轻抚越公子纤细的背部,感受到对方终于平静下来,才继续说道,“只不过,浪费这许多金钱在这种物件上,多少有些不值,倒不如多换几坛好酒,来得过瘾呢,哈哈哈……”

他坏笑着看向糜途,意犹未尽的说道,“哎……,途少爷,你是不知道,当年换来的那几坛陈酿有多诱人,可惜啊,大部分都被神罪那家伙独享了,如今还得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真是命苦……”

糜途知道锦留白这是故意拉上神罪同自己胡闹,可从刚刚的状况来看,拼口才,自己貌似不是他的对手,单是舅舅一根软肋抓在他手里,自己就没啥胜算可言,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好你个死留白,你丫给哥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有机会再收拾你……

神罪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始终没有开口,突然间,他贴近糜途,附在他耳畔轻声说道,“收拾他,不难……”

糜途惊讶的看着神罪,不明他此话何意,正要开口询问,却忽觉一阵风从自己身前飘过,似白驹过隙,那一瞬,他能看清的,只有那双淡紫色的眼眸,和婉若游龙般的狡黠一笑……

神罪独有的炙热气息擦过他的面颊,令他有些痴迷……

未等众人有所察觉,神罪身移影动,来到锦留白身前,伸手取出漆奁内的十枚铜钱,一把抛向楼下,随后又一阵风似的坐回到糜途侧身,面色如常,气息平稳,好似根本不曾离开过原位……

其中被抛出的九枚铜钱,不偏不倚的落入大厅中央的九口水缸中,另外一枚,被神罪转在手指上把玩……

场内众人皆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没人能说清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拍卖大厅内,瞬间归于寂静……

“啪啪啪…………”突然,从台上传来了清脆的掌声,“近百年未见“齐州九点”,今日重现应悫,真是巽某和应悫的荣幸……”巽少陵淡定自若的笑着打破了场内的沉默。

听到“齐州九点”,场内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相互议论,年轻人好奇的向长辈询问,都想知道巽少陵口中的神秘称谓究竟有何意义?

巽少陵并没有满足人们的好奇心,他绝口不提“齐州九点”,只是示意手下将台上计价器数目调至2000万,随后侧头看向那只通体乌黑的鸟儿,轻抬手臂……

鸟儿似得到指令一般,振翅飞起,盘桓于场内水缸上空,足足飞了九圈,仿佛在巡查一般……

坐在包厢内的神罪像是早已计算好了时间,在鸟儿飞达最后一圈时,他抬手将指端铜钱抛向大厅中央……

场内众人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通体乌黑的鸟儿训练有素,颇通灵性,反应极快,瞬间衔住飘在空中的铜钱,一个鹞子翻身,飞返台上,稳稳的落在了主人的手臂上。

巽少陵满意的摸了摸鸟儿的脖颈,微笑着展开手掌,“吧嗒”一声,鸟儿松喙将铜钱吐到了他的掌中,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巽少陵用双指夹住铜钱,举起手臂展示给两侧包厢内的宾客,请在场众人同时一览信物,“各位,自古惟神有道,与天共荣。楼上贵客已扫出尽极之阵,“齐州九点”,必是对这枚银香囊十分钟爱,可否还有加价跟随者?”

他话音未落,场内立刻出现一阵骚动,人们相互打探着尽极之阵的由来……

“齐州九点?”糜途傻乎乎的重复着听起来定义模糊的四个字,却听得越采荷在一旁说道,

“能亲眼一见传说中的齐州九点,真是三生有幸……,”他虽语带讥讽,但说的却也是事实。

“荷荷,什么是齐州九点?”糜途心下好奇,随口胡乱猜测,“这齐州九点,不是源于唐代诗鬼李贺的一首诗吗?”

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

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

“什么走马?还有九点烟?迷糊,你丫念啥经呢?”商天君听他又开始背书,忍不住凑近逗他。

“齐州代指九州大地,这诗原本是讲世间事如沧海桑田,千年一瞬,万物渺小,变化无常,不堪流逝,”糜途简单扼要的介绍了诗中大意,忍不住进一步追问,“这诗看似洒脱,内里却满是悲凉,如今怎么用到拍卖上了?竟还是尽极之阵?”

越采荷见他问得急切,忙将自己所知一股脑的说与他听,“在旧时,应悫拍卖并非单凭金钱竞价物品,还需购买者有过人的本事,还记得舅舅说过的三豕金根,四清六活,五虚六耗吗?这些都是竞拍时玩出的花样,其中以“齐州九点”为最,人们大多只在传闻中听过,能亲眼得见的少之又少……”

“原来这样啊……”糜途仔细看向楼下那九口大缸,只见九枚铜钱,不偏不倚的落在缸内荷叶上,并未沉入水底,他难掩惊讶,由衷赞叹道,“同时抛出九枚铜钱,力度把握得如此精准,也是没谁了,简直非人类啊!”

“什么非人类,神老板不正好端端的坐在你身边吗?”商天君笑着插话,如今神罪可是他的大金主,怎么也得稍稍溜须拍马一下,方便日后合作分赃嘛……

他说着顺手指了指台上的鸟儿,“哥虽然不懂什么是走马齐州,但九九归一的典故哥还是晓得的,迷糊,你可别忘了,还有一枚铜钱,被巽少陵的鹩哥儿叼走了……”

“他手中架的是鹩哥儿?”糜途这才仔细打量起台上通身乌骓的鸟儿,“不对啊,猴儿哥,一般的鹩哥儿没有这么大只,况且鸟儿头上的锤形图案怎么会是血红色的?一般鹩哥儿头上,不都是黄色的吗?”

“巽少陵不一般,他养的鸟儿自然与众不同,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没等商天君开口,越采荷抢先说道,“据说,他肩上这只鹩哥儿,还有更为神奇之处……”

“神奇之处?总不会是喜好叼钱币,所以很爱财吧?那倒是同应悫山庄的主人挺般配,哈哈哈……”糜途见他又卖关子吊自己胃口,故意胡扯笑他。

“呵呵,你就会同我瞎闹,”越采荷拍了下糜途的脑袋,也跟着笑了笑,“据说,巽少陵的鹩哥儿可替凤鸟,为人引魂……”

糜途听到“替凤引魂”这几个字,瞬间想到了神罪刚刚悬于掌中的凤凰招魂银香囊,他随口嘀咕道,“鹩哥儿也被称为九宫鸟,不过,能替人引魂,倒是头一回听说……”

越采荷见他低头沉思,也不再多言,他抬头看向对面包厢内的殷晴,猜测对方下一步会如何接招……

此时,殷晴正神色自若的同殷雨谈笑风生,仿佛一点也不担心接下来的拍卖,早已成竹在胸,忽然,他察觉到越公子投来的目光,立刻朝他邪魅一笑,眼神中透着一种看到猎物般的兴奋……

越采荷随即收回视线,侧头看向锦留白,语气冷淡的说道,“你们二人一把年纪,定然有些储备,既然不差费用,何必搞出这么大阵仗,引得众人侧目,这样一来不是比反复竞价更加麻烦?”

这个任性的孩子终于主动同自己说话,锦留白心生欢喜,佯装无辜的耸耸肩,语气轻快的逗他,“没办法,年纪大了嘛,随心所欲惯了,时时控制不住自己,难免惹越公子生气……”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故意贴近越采荷的耳畔,用仅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同他耍闹,他知道,越公子这里最为敏感……

越采荷被他弄得耳根泛红,赶忙侧身躲避,虽然他知道锦留白这话说得不老实,但此刻也顾不上同他深究……

当他再次抬头看向对面,却发现之前的一幕早已落入殷晴眼中,对方正用狩猎般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比起身侧锦留白的试探,更令他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