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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室成了送丧场,虽然,这些作孽的儿子,罪不至于死,就算做父母的,预先用眼泪、用哭声,将他们送进监牢。老实说,钟校长万万没想到,事情的结局,远没有原先想象的那般复杂,那般麻烦,比狗主人带给他的痛苦,要少得多多。那嘹亮的哭声,虽也有点刺耳,但他们没给钟校长的人格尊严,带来任何损伤,刺耳一点有屁关系啊!
钟校长虽不动声色,内心里真有点洋洋得意的感觉。钟校长忽然觉得,应该为家长们做点好事,就暗暗地差人,从镇上顾来一辆三卡,等家长们的哀乐演奏,告一段落,钟校长恭恭敬敬,说一声“请”,将已经脱力的家长们,一个个扶上三卡,送回家。在三卡启动的时候,钟校长还动了真感情,说:“各位家长,招待不周,请多包涵。今后,常到学校来玩玩,我十分欢迎。”钟校长付出了真情,虽然,没能及时成为哀乐队的一员,加入合唱,但破天荒的说了软话,也算是对得起犯事学生了。
家长的哀乐,松懈了钟校长脑海中绷紧的弦,可教委的一纸通知,又给钟校长套上紧箍咒。
消息预先传来,下星期三,在镇小学操场,召开公判大会,对五个犯事学生公开宣判。在罪犯单位,犯罪区域召开这样的会,是中国的司法惯例。但对我校,对钟校长来说,却是太长脸的事,这无异于在大庭广众面前,将衣服一件件的剥下,露出丑来,让大家来观摩。钟校长是绝对不会去参加这样的会,丢这样的丑,受这样的辱!
钟校长整天阴着脸,阴火从脚底燃到头顶,谁去招惹他,都有可能被立即烧成灰。可这时,教委偏偏来了电话:全校师生都要参加公判大会,接受教育,并且,必须校长亲自带队!钟校长握着的听筒,立即燃起了熊熊大火,并且肯定烧着了对面教委某领导的耳朵,钟校长嘴里喷出的火,通过电话线,喷射过去:“••••••我们没时间,高三要会考,其他年级要期中考,哪有时间开这狗屁会!”钟校长把还留着余火的听筒,用劲的拍在电话机上,让溅起的火星,再去烫教委领导的耳朵。
不过,钟校长还是十分顾大义的,星期三那天,虽天下着雨,钟校长派了十个教师代表,各班级的班委参加公判大会。只是校长没“亲自”带队,也算挽回了一点尊严。
与会教师回来,转述宣判结果,仍使钟校长吃惊不小。五个学生全都判了实刑,蒋明因只参与抢劫一次,被当场抓住,交代彻底,检举有功,将功赎罪,因此,只判一年。周友鹏判刑五年,肖才水判六年,范同兵判七年,求哲宏是首犯,判了十二年。他们共抢劫了五次,一次只抢得大半包烟,二块现金;一次拦下的是女性,没带钞票,当然也没带烟,他们就强令她脱下线衣,纯系是玩;最丰厚的一次,抢得五十块钱。几次所得,总共加起来,所抢钱财超不过200元。有人粗略算了一下,抢六块,判一年。重刑告诫那些没头脑的家伙,再不要心歪手痒啊。
钟校长敲着桌子说:“乱弹琴,乱弹琴!贰佰块钱都不到的东西,哪里就要判这样重的刑?而且,除求哲宏外,其他都不满十八周岁,未成年人,也不能轻判点?”
有个与会的老师说,当时,他也曾向法院宣判的人咨询,判这样重的刑,依据是什么。法院里的人说,这些学生,一是团伙作案,二是多次作案,三是顶风作案,这些都是加刑的依据。虽然抢劫的数量不大,但性质十分恶劣,因此,必须从严、从重处罚。至于未满十八岁的问题,也问过他们,他们说,这个问题,量刑时,当然考虑在内了,否则,怎么求哲宏判了十二年,而另外几个只判五六七年?就因为他们未满十八周岁。
钟校长仍十分不服,说:“对罪犯判刑,也要以事实为依据,量刑而判。刑法上,哪条哪款写着,顶风作案,就可以从严、从重判刑的?这种没有法律依据的判决,实在是社会祸害。”
钟校长说管说,心里却深感无聊,对法律毫无干系的下属,发牢骚,于事无补,无效,无义,何必多费唾液?这般说,并且有损自己的尊严。钟校长立即闭了嘴,吩咐老师们出去做自己的工作。钟校长一个人坐下来,生闷气。心想,余书记退休一年来,学校发生了那么多事,看来,自己与余书记,苦心打造起来的县级,省级十年先进,毁于一旦了!钟校长不禁深深的怀念起余书记来,一个完美的治校方针,一个坚定的政治方向的掌舵人,对成就学校辉煌业绩,是多么重要。看来,自己与余书记,珠联璧合,苦苦撑起的德育昊天,在田头地角种植培育参天大树的雄伟计划,都得放弃了,内心是多么苦痛的事!
钟校长在黯然神伤,劳海平却很是得意。这时,劳海平邀了祁生和、高顺军几个哥们,正在喝酒,谈兴与酒兴一样浓。他手舞足蹈,仿佛在庆祝重大胜利。后来,他干脆一脚踏地,一脚踏在凳子上,举着酒杯道:“来,为就要没落的钟霸天,我们干一杯!”祁生和说:“海平,学校谁都可以这样说,你劳海平不能说,不是钟校长把你提拔起来的么?传出去,要给人家指脊梁骨的。”劳海平喝道:“你祁生和知道什么,我名义上是副校长,哪有半点权力,我只是钟身边的一只狗,整天被姓钟的吆来喝去,有事无事,没来由的给你一顿训斥。这种副校长我当够了,当够了!”
高顺军,祁生和都站起来,来夺劳海平的酒杯,“海平,你喝醉了,我们就到此为止,我们也喝多了。”劳海平勃然大怒,说:“我没醉,你们是我的朋友,就给我坐下!你们怕什么,好好一个学校,给姓钟的搞成这个样子,半年来,发生了这么多严重的事情,他还能在甘中称王称霸吗?看着吧,兔子尾巴长不了,否则,天理难容!”
祁生和高顺军他们,看着劳海平大呼小叫,越来越没尺寸的咒骂,走也不是,留着也不是,围着劳海平团团转,束手无策,只是“海平海平”的叫。
其实,劳海平有所不知,祁生和与钟校长的关系,比他劳海平还更铁哥。祁生和当即将劳海平的话,告知钟校长,要钟校长防备点。钟校长长叹道:“背后箭很难挡,劳海平这个毛面畜生,看来,我要伤在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