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逝去的佛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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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换寝室后的悲喜剧 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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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来,每当领工资,李健头总给我一张“烂膏药”,来代替我的70块工资,我已习惯于被扣了。今又听老况提起,不免心悬,问道:“你究竟听到什么消息了?快说给我听。”老况说:“不讲瞒骗话,我是偷听到的。大概前天吧,我去送茶,听到学校的会计成元兴,在向你的伙队书记汇报,说校办厂有一笔八万元的借款,许多年了,一直没还,成了烂帐,这笔钱,余书记担保的,问新来的书记,此事怎么处理。你的伙队书记,再三关照成元兴,嘴巴要稳重点,不要扩散,这事,他会处理的。”

我的无名火突然被点燃,从头顶燃到脚底。老况见我神色大变,就叫:“老马,你••••••”我也再不听老况说什么,丢下他就走。

我也不敲门,就直接进了校长室。不见钟校长,只吕福先一人在。大概,我的七窍在冒烟,脸已熏得灰黑色的,吕福先闻到了火药味,就说:“老马,发生什么事啦?”我说:“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要问吕书记一句,中国古代,人分九等,我们学校分几等啊?”老吕有些惊讶,说:“你今天吃了生米呀,像伤铳野猪似的?什么事,你说。”

我停顿了片刻,让自己平复一下,尽量想少冒出烟火味,说:“我知道说等于白说,但我还是要污染一下你的耳朵。我实在不明白,同是学校的钱,为何有的人作保出借,数目八万块,时已过七八、十来年,尚且不还,学校可以不闻不问,视若无事;有的人作保出借,数目三千块,事过两年,已扣担保人一年工资,校长言之凿凿,说这合乎法律条文。我要问一句,书记大人,八万借款的中保人可以不扣,是不是也合乎法律条文?”

吕福先笑起来,说:“你为这事生气啊,那我要说句实话,这事我多少已了解一点,你作保的三千块,与余书记的八万块,性质不一样。”我说:“性质当然不一样,他是书记大人,我是平民百姓,他是一等贵人,我是二等公民。”吕福先说:“老马,说话不要这样呛辣,你让我说完。你不要激动,要实事求是说话。余书记作保,是借给校办工厂的,而你的款,是借给私人的,两者怎么能等同起来呢?”我说:“吕大人这么说,就缺乏说服力了。这个校办厂不是学校投资的,只是私人借学校的名,给学校一点管理费,房租费而已。他那八万块是借给在校内用的私人,我那三千块是借给在校外用的私人,这两者的本质差别在哪里呢?”吕福先说:“那我与你的理解不同了。校办厂虽也是私人办,但它毕竟与学校的切身利益相关,办好了,学校得的利益也多一点,办亏了,学校也要承担一定的风险,不是这个理吗?而你的学生,他纯系是个人借款,到期还款,这是天经地义的,与学校有何其它利益关系呢?正因为这样,你作中保人就要承担起到期不还款的责任。老马你说我这样说是不是有道理?”

我有点焦躁起来,冷笑一声说:“你说得太有道理了——你如果不是根本不了解实情,闭着眼瞎说,那么,就是故意将水搅浑,混淆视听。我建议你,把两个合同都拿来看一看,再说话。我再说一次,八万块是借款,不是投资!难道‘借款’也有性质之别吗?何况,学校与我的学生周云中所订的合同中,写得很明白,周云中要向学校优惠提供鱼鸭羊等年货,怎么说借款与学校毫无关系呢?没有关系,学校怎会借给他钱呢?如说性质不同,倒真有一点,八万块的借款人,是早已卷了款跑了,钱、人均不见,表明决意不还了;三千块的借款人,钱被大水冲了,承诺还款,只是一时还不出。因此,八万块的中保人,借出的款多,是学校的功臣,是应该奖赏,谈何扣钱?三千块的中保人借出的款少,是学校的罪人,一月一月的扣钱,是理所当然的了。吕大人,我的话说错了吗?”

正说着,钟校长走进来,见我坐着,不明就里,劈头就说:“马老师,你要抓紧把周云中的欠款催回来,否则,老这样扣下去,你不好过,学校也没味道,你说是不是?这事,真要你自己上心点。”

忽然,我感到相当厌倦,根本没必要进行这种无为的斗嘴,现在又加进了一个钟校长,我更不愿意将无聊扩大。我转身就走,在走出门口之前,补了一句:“我假设一下,如果那三千块的中保人,是钟校长、或吕书记其中的一个,你们,会按‘法律条文’,坚决地扣下去吗?打扰,再见。”

我一走出校长室,心里暗暗发笑。一笑自己浅陋、沉不住气,给自己和别人制造不快,刚才那句话,更是幼稚得可怜。二笑吕福先,现在当官了,打起官腔也是一套又一套。想起在普中当教师时,他是最有办法为难领导的专家。有年,学校造了几套新寝室,吕福先认为分配不公,就模仿当时流行的电影歌词,凑成几句打油诗,写在小黑板上。同组的老师立即套用原歌曲,乱七八糟的吼唱起来:

手拿板楷敲起来

小曲好唱口难开

新楼漂亮谁不想

领导优先理何在

新楼本是师生盖

几家欢乐几家哀••••••

我随手将载有吕福先大作的黑板,放到校长室门口,一时间,观赏者人山人海,校长室门庭若市,校长室几个头儿恼得直跺脚。

想到此,我不觉笑出声来。人么,此一时,彼一时,做人的地位、处境改变了,思想也变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如轮到自己,有地位之日,没准也官腔十足,令人生厌呢。嘿嘿。

后来我听到消息,证实可笑的还是我自己。原来,那八万块的借者,是吕福先老婆的表亲。余书记是吕福先的老师,说不定,那“校办厂”的厂长,正是托吕福先的老婆,老婆托吕福先,吕福先又托余书记办成的款,“性质”当然不一样了。而我竟去与吕福先争论,那借款的是非曲直,不是十分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