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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嚎,不要紧,老况自己,只是下意识放声,却想不到,引起轰动效应。各办公室一下涌出不少人,探头探脑,围在保卫科门口看稀奇。老况正发泄得尽兴,也不深究这么多人,围在门口干什么,只是感到,心中有从未有过的快意,因此,一时不想放弃,于是,整座大楼,仍弥漫着鬼哭狼嚎的哀声。老况的任性享受,也惊动了局长大人,保卫科长立即被叫到局长室,质询吵闹的因由。听保卫科长说,那个人可能脑子有点问题,声音弄得这么大,其实事情很小,只是成人中专校内纠纷,没解决好,感到委屈,就哭起来了。汪局长不禁生气,这个盛建泰,校长是怎么当的,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让他闹到局里来?汪局长立即操起电话,向盛建泰打电话:“是盛建泰吗?你们学校有个叫况子侃的人,你知不知道?还不知道?好,什么事请,你知道?你管得好,他在教育局闹事!你这个校长究竟管什么的,学校里教职工出现纠纷,也都跑到教育局来,教育局有那么多闲工夫吗?教育局任命你做校长,是干什么的,连这么点小事都管不了吗?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干扰教育局的工作,我看你这个校长不要当了。”
老盛这一惊不小,这个下作老况,把校长糟蹋到教育局去了,那还了得,得要好好整治他一下。老盛立即召开行政会议,将老况这捅天要案公布于众行政。老盛首先批评众行政,不敏感,没能及时发现老况的企图,将事件扼杀在萌芽状态。具体批评了老许,工会工作不力,没把问题处理好,导致学校从没发生过的恶性事件发生!
老许听了批评,有点不服,辩解说:“盛校长,你这有点冤枉我,我自己觉得做得很好,从头到尾,都照你的意思办。老况确实来打过几次工伤证明,我都没给他开证明。今天一早,他又来,我连大门都不开,总以为是为报医药费,哪知他会到教育局上访?”
老盛说:“这正是你不敏感的地方,像老况这种神智不清的人,什么可能都会发生,我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他,我们应在老况有上访动议的时候,就阻止他,就不会发生局长恼火的事。”
老许说:“脑袋生在他头上,我们怎知道,他在想什么?何况,即使知道他要上访,他生着两只脚,我们总不能将他吊起来?”老盛很不高兴,说:“我最讨厌的是强调理由,不想办法!办法总比困难多,如果预先知道老况要上访,我不信没办法阻止他,你们觉得为难,就对我来说么。”
我肚气饱了很长时间了,忍不住说:“我倒有个办法,老况要去上访时,立即把那个邓监工叫来,索性将老况打死,那么,生在他身上的脑袋、手脚就没用了,一劳永逸地解决了老况可能的上访问题。”
老盛立即喝道:“老马,你严肃点,我们在讨论重要问题,你倒有心思油嘴滑舌?老况是你分管的,现在发生这样的事,你不感到自己有责任吗?”
我一听老盛这样说,很想惭愧起来,但一时又产生不了;我很想“负责任”,可老盛不让我负,他不会忘了自己对我说的话,他把处理的责任,交给工会老许去负了。老实说,这么件事,处理起来,不会有多么难吧?只要处理者心不歪了,老况哪用得着上访?我听人说,就在老况被打的当天晚上,校办厂的厂长,就宴请了老盛和老许。没人知道,宴席上说了些什么,做了什么交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老况没有水平与能力,取悦校长,天平的砝码不向老况这边倾斜,是可以理解。当然,我不便说出这些刺激性的话,但我又不肯说没有刺激性的话,我心里梗着太多的愤怒。我说:“老况上访,这确实不正常,但这么点事,也会引起上访,知道原因后,才知更不正常。如果事件发生的当天,我们把老况当做一个人、一个学校的员工来处理,会至于现在这样的结果?”
老盛听了,非常生气,说:“老马,你这算什么话?照你的意思,我们在另眼看待老况,歧视老况?我们何时不把老况当员工看待?”我说:“有你校长这句话就好了,既然老况是你心目中的学校员工,他为校长事,被打了,住院了,学校工会,学校领导,没一个人去慰问他,这倒算了,结果连医疗费也不给报销,这个‘员工’的待遇是不是太优厚了?”
老盛嘿嘿两声冷笑后,说:“你这样说,就太贬低自己了,你不是去看过他,你不是学校领导吗?有一个领导去看望还不够,非要全体领导去看他,才叫慰问吗?至于医药费报销,是国家、政府部门规定的,打架造成的医疗费用,不能享用公费医疗,这难道是我老盛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这时,老许手里正好带着一本有关报销的文件,立即附和老盛的意见,说:“盛校长说得没错,根据某条某款规定,即使工作时间,打架造成的伤害,不能作工伤,当然就不能报销。”
我说:“我对你们两位领导深透的政策研究,深感佩服,但我还有一点不明白,请教两位:老况为何走那么多路,专程到校办厂去打架,去报复行凶,还是故意寻衅闹事?奥,是去抄电表引发打架啊。问题就来了,老况去抄电表,不是为自己吧?这交来的电费,也不能装进老况的口袋里,照理,老况没有为此而打架的动机,老况也还不具备对方不交电费,就与他打架、这样全心全意维护学校利益的思想境界呀?却怎么就‘打架’了?就说是打架,那么,姓邓的,被老况打着哪儿,伤在哪儿了?怎么只有老况满身是伤呢?”
我停顿了一刻,专等校长主席立即犀利的反驳,可他们却是面面相觑,翻着白眼,并不吱声,于是,我继续说下去:“退一万步说,老况是‘打架’负伤的,中国人的心理,伤者为大,学校不给报销,那么,打人者应负担医药费。学校去做过这样的工作,尽过这样的心,负过这样的责吗?同志们哪,凡人、笨人也要让他有口饭吃,有口气喘,不要一定将他们踩到脚底里去!官逼民反,这是老话、经验教训之话,不要让我们的没情理,甚至丧失良心,累积成凡人、笨人的火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