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看不见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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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告别

寒假来临前,学校又组织了年前最后一次校园招聘会。这次招聘会上,刘涛和南方一个科技公司签了约。来年三月底到公司报道参加培训,培训结束就可以正式上班。虽然对未来的工作情况并不了解,但不管怎么,总算把自己推销出去了,不用再等到过年后再为工作忧心如焚了。只等过了寒假到学校再上个把月的课,办一下离校手续就可以奔赴南方。

年前剩下的不到一个月时间,刘海书一直忙于毕业论文的准备,因为明年提前离校,所以论文要提前准备好,在离校前交上去,将来修改起来也就容易多了。很快,学校放了寒假,刘海书把要带回家的东西收拾停当,这一次回家时能带走的全部都带走,明年直接从学校离开,可能很少再有机会回来。想想即将离开生活了四年的地方,真是百感交集,四年前曾感叹四年漫长的时光如何才能度过去,现在回首过去,竟是那么匆匆。

刘涛在家里度过最让他难忘的一个寒假,这个寒假,每一天刘涛都是扳着手指度过的,这将是他学生时代最后一个假期,从此以后,自己将再也无法回到已经失去的青春岁月……人生啊人生,犹如一场不停燃烧的烟花,最美的时候,也真是你最后凋零的时刻。

刘涛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到了学校。一个月之后,自己即将离开校园,走向社会,开始一段漫长的全新的生活。对未来的生活,刘涛既充满了期待,又感到忧心忡忡。这些天,已经签了工作的同学都开始忙着做离校前的准备,剩下的几门课程也静不下心好好学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种隐隐的忧伤和不舍,但是,谁也无法改变这一切,只能默默的接受。最近几天,刘涛没事的时候就在校园里散步,只要能去到的地方,他都尽量去走一走,看一看,好好感受一下最后短暂的学生时光,重新回味一下这些留下他足迹的地方。

那天下午总共有两节课,上完课,刘涛直接回宿舍,这几天他没有再去自习室和阅览室,过不了几天就要离校,他也无心学习了。路上,刘涛遇到往阅览室去的付义明。

“付义明,等一下。”刘涛希望离校后能和付义明保持联系,他和付义明的关系一直不错。

“啊……啊……啊刘涛啊,你不是月底就要离校了吗?”付义明停下来和刘涛打招呼。

“是啊,以后见面的机会少了,希望能常联系。”刘涛笑笑说道。

“啊……啊……啊不一定,我可能也要去南方,四月份还有招聘会,我到时候要签个南方的公司,说不定我们能在一个城市呢。”付义明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他总是显得那么乐观自信。

“你不是要留校吗?”刘涛有些吃惊地说道。他知道付义明一直在为留校的事殚精竭虑地忙活着,前一段时间为了留校还给辅导员送了一笔钱,难道事情又告吹了?

“啊……啊……啊别说了……他娘的,说的好好的突然就变卦了,一周前辅导员才告诉我说留不成了,仅剩的一个名额被学校一个领导的亲戚给占了,让我赶快自谋出路。早知道留不成还不如早点签个公司,至少也能挑挑拣拣,现在一切都晚了。看着你们都在准备离校,把我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这几天都快崩溃了,眼看着大家都要离校了,我哪里还有心思待下去啊。”说着,付义明叹了一口气,两只手绞在一起揉搓着。

“你那个老乡留下来了吗?”刘涛有些不解地问道。

“他留下来了,他交钱早,第一批留校名单就确定了。咱们辅导员根本就没在班里说过留校的事,都是私底下通知的。”付义明语气中带着对辅导员的不满和遗憾,对自己错失这个机会显得耿耿于怀。

“你可以看看市里人才市场的招聘会,自己去应聘也行。说不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呢。”刘涛看着付义明着急的样子安慰道。

“啊……啊……啊也只能如此了,也没有别的什么好办法,我现在就是去计算机房,看看网上有什么招聘没有。我要走了,有空再聊啊。”说完,付义明急急忙忙地去计算机房了。

听付义明这样一说,刘涛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去找辅导员,否则自己也只能落得更加失望和被动。不管怎么,自己现在已经找到了工作,虽然和自己希望的相差甚远,但至少毕业后可以靠着这份工作自食其力,不用在让家里出钱养活自己。至于将来安居乐业的事情,只能留在将来再说。想到这,刘涛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

春日的阳光温暖而舒适,早归的燕子在柔风中飞舞着追逐嬉戏。放眼望去,远方一片晴空万里,沉睡了一个漫长的冬天的大地正在渐渐地苏醒,柳树的枝条变得碧绿如翡翠,随着微风摇摆着曼妙柔美的腰肢,地上的小草也都探出嫩黄或翠绿的脑袋,尽情享受着阳光的抚慰。

刘涛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决定去一趟外面,去奚敏的理发店看看,这将是最后一次见她了。刘涛也说不清楚自己对奚敏到底是怀着怎么一种复杂的感情,是友情?是爱情?或许都不完全是?这几年,每当刘涛心情变得焦躁、沮丧、悲观、消极的时候,刘涛都会去奚敏的理发店剪剪头发,其实主要是为了能看看悉敏,和她在一起自由自在地聊聊天,自己焦虑烦躁的心就会像焦灼干枯的大地洒下阳光雨露般变得温暖而湿润,心中聚集的无限烦恼和忧伤就仿佛被一阵春风吹得烟消云散。

刘涛出了校门,沿着通往奚敏理发店的马路往前走去。路两边是刚刚吐露新绿的梧桐树,刘涛刚来上学那年才栽种起来的,现在已经长的枝繁叶茂,碧绿的树皮从爆裂的老皮中不断地向周围的空间里生长,原来细小的树干现在已经比碗口还粗。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原以为漫长的四年现在想来竟是一晃而过,还来不及真切的感受,就已经成为了过去。

脚下这条路刘涛不知来来回回走过多少回,今天或许将是最后一次行走,一旦离开,不知又将漂泊到何处。这样一想,不禁生出一丝凄楚之感。从上了初中,他就开始有一种想逃离现实,远走他乡的愿望。那时就想远离家乡,到一个无牵无挂的陌生的地方。他常常觉得自己是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无法飞向自己渴望已久的远方。高考报考时,他终于等到了机会,所以才报了这个里家乡很远的地方。而今这段旅途即将到了终点,他又要起航远行,踏上新的旅途,奔赴下一个人生的起点。

奚敏的理发屋房门紧闭,门前地地上落满了尘土和一些冬天还没有腐烂的树叶。以前每次经过,奚敏的门前都是打扫的干干净净。看样子应给是几天都没有开门了。刘涛心里有些失落,在门口附近徘徊了一会,不知道是该回去还是在这等待一会。这时,理发店旁边院落的大门打开了,一个老太太从里面拄着拐杖蹒跚着出来,坐在门前的一张破旧的木凳子上晒太阳。

刘涛四处看看,除了眼前的老太太再无一人。这个时候的人们都在忙着做工干活,街道显得冷冷清清。刘涛假装漫不经心地走到理发店门前,隔着门缝往里面看看,然后转过身向老太太走近几步,陪着笑脸问道:“老奶奶,这个理发店平时什么时间开门啊?”老人听到刘涛的询问,显得很热心的答道:“原来这个时候就有人了,这些天她不经常来,偶尔过来一趟,呆不了多长时间就回去,都是熟人找她理发她才来一趟,理完头发就回去了。”“噢……”刘涛恍然大悟似的应道,眼神中满是疑惑不解之情。“老太太看看刘涛,仿佛看透了刘涛的心思,停顿片刻继续说道,“你要是理发可以去她家叫她,她最近要结婚,顾不上这边了。只有你赶得凑巧她正好在这才行。”“原来是这样啊……谢谢您了。”刘涛道了谢,老人没有说话,微笑着点了点头,把身子往后面墙上一靠,开始眯起眼睛晒太阳。

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刘涛身上,此时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温暖。他茫然若失地环顾周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却再也没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刘涛离开理发店朝远处走去,他想去到田野里看看,或许田野里清净优美的自然景色能抚慰一下他伤感的心,他要和那里的花草树木告别,最后再看一看那片原野,那些路边的小花,那些天空中飞翔的小鸟,以及那些纵横交错的田间小路,那里有他留下的足迹和遗落的青春岁月。

刘涛沿着马路往前面田野的方向走去。田野里是一望无际的麦苗,四处的荒坡上长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花,刘涛经常爬的那个小山丘,被各色野花覆盖着,远远望去,像披着一块巨大的色惨斑斓的锦缎。

广袤的原野空无一人,刘涛沿着熟悉的田间小路逶迤而行,静默的大地安详而包容,如一个巨大的怀抱让刘涛的心灵感到放松。山坡小路的两边长满了矢车菊,各色小花在阳光下静静的绽放,这条熟悉的小路,刘涛不知来过多少回,但是今天不同往日,他要好好看看这些小生命在年复一年的枯荣中是怎么乐观而快乐地绽放出生命的光彩的。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一切终归尘土,也许,什么事情都不能看的太明白,想的太过仔细和认真,否则,只会徒增忧伤。

远处荒野里传来一个男子的悠扬的歌声,伴随着一声声响亮的皮鞭声随风送来。蓝天白云下,在远处空旷的田野,一位放牧的农夫赶着一群雪白的山羊在荒野里悠然而行。歌声由远而近,渐渐能听得真切:

燕子归来哟日头暖

哥采花花送给妹子看

惹得蝶儿追着哥哥舞

哥不见妹妹彩衣衫

妹妹的心里可也想哥哥

托付清风寄思念

哥哥的相思如花花开满了山

盼妹妹哟你莫再让哥哥等

眼看着归雁往东南

歌声悠扬婉转,男子低沉浑厚的嗓音在空旷的山野荡漾开来,在远方久久的回荡。蓝天上,一片片白云随风轻轻地飘荡,这一切,仿佛要把人的心陶醉了,又似乎要把人的心给掏空了一般。刘涛心里的忧伤和阴霾也渐渐地散开,随着天上的白云和回荡在远处的歌声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涛在田野里一直流连到傍晚时分,太阳西斜,片片红霞布满西边天空,大地在落日的余晖中显得更加庄严和静穆。田野里到处是开放的矢车菊,有的洁白、有的橙黄、有的淡紫、有的浅蓝,刘涛精心采摘了一大束各色的矢车菊,五颜六色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甚是美丽。

回去的路上,刘涛加快了脚步。快到奚敏的理发店时,刘涛开始默默的在心里祈祷奚敏能在理发店里,他想把这一束矢车菊送给她,放在她的理发店,让她每天都能看到这些美丽的花朵。理发店已经近在眼前,它那两扇小门在落日的余晖中依然紧闭着,门前的尘土和落叶如来时铺在地面上。刘涛期望的一切落空了,他此时感到脚步变得沉重起来,轻快地步伐突然放缓了速度,有气无力的走到理发店门前。

紧闭的门窗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蛮横而冰冷的隔断了他想见到奚敏的心。刘涛知道奚敏的家在哪里,记得有一次下午刘涛从银行取钱回来正好路过奚敏的理发店,奚敏刚好关了理发店的门回家,刘涛和奚敏就顺路一起走,刘涛把奚敏送到她家门口然后回学校去了。但是今天如果去奚敏家里找她未免有些唐突,即使奚敏不会怪罪,她的家人却未必能像奚敏一样,还会给悉敏带去麻烦。去悉敏家找她的想法也只能想想而已,怎么能在现实中付诸行动呢。

刘涛在理发店门前踌躇了片刻,最后把手里那束五颜六色的矢车菊别在理发店的门栓上。迎着温暖的斜阳,矢车菊色彩斑斓的花朵犹如一张美丽的脸庞,对着刘涛露出迷人的笑容。当奚敏来理发店开门时,她一定会看到这束花,刘涛想,只要她闻一闻花的香味,就会知道这是谁送的花了。两年前他们俩一起给奚敏的爷爷送酒时走过田野的小路,还在田野里一起摘过矢车菊,她一定不会忘记的。想到这,刘涛稍感安慰,最后端详了一会别在门栓上的那束矢车菊,然后走过去深情地闻了闻花束散发出来的清幽的香气,就毫不犹豫的离开理发店向学校走去。走了一会,刘涛忍不住回头看看,那束别在理发店门栓上的矢车菊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愈发美丽而娇艳。刘涛感到心里异常温暖,原来那些忧伤的情绪一扫而光,他来见奚敏不就是为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像花一样的青春气息吗,而现在,他的心里已经开满了鲜花,收获了整个春天,他不应该感到高兴和满足吗?

一周后,刘涛和原来同宿舍的舍友一起吃了个团圆饭,又和班里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吃了个告别饭,该聚的都聚了,该散的也终将各奔东西,大家提前道了珍重,分手时也就不再牵挂了。

第二天,刘涛坐上了南去的火车,离开学校奔赴人生的另一个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