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回家的路上，柳青青觉得越来越不对劲，感觉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从自己下身流出来，并且伴随着阵阵灼热感。她伸手摸了一把，发现下裆已经湿透了。她还以为是严磊的脏东西，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幸好是晚上，光线较暗，而且路上也没遇到几个行人，要不然让人看到真是羞死人了！走到半路她又感觉自己有些虚脱，浑身绵软无力，从招待所到她家里不过两百米的距离，竟比跑一场马拉松下来还要累。好在老公今天不在家，白天说去南方进货了，要过两天才能回来。要是老公在家，这件事能说得清楚吗？
柳青青做贼似地匆匆进了家门，感觉黏糊糊的东西已经流到了脚踝骨上。开灯一看，妈呀，全是鲜血！她顿时紧张起来，连忙脱了裤子，拿毛巾和纸巾连洗带堵的，忙了一阵子，好像流出来的鲜血渐渐少了起来。等她收拾得差不多，也快累昏了，往床上一躺，嘴里骂了几句“严磊这个倒血霉的”，很快在余恨未消里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时已经九点了，平常这个时间柳青青早已坐到招待所前台了。她在床上挪了挪身子，还有些吃力，使劲挪开一看，屁股底下还是一滩血迹，不过已经被身子烘干了。她摸摸自己的身子，也是干干的，只是仍然虚弱不堪。她想着危险应该过去了，应该马上洗干身上、衣服上、床单上的所有血迹；否则就算不被老公视为罪证，也难逃被他猜忌的嫌疑。她老公是厂区的个体服装经营户，虽然人长得一般，但在生意上很爱动脑筋，自从把柳青青这个厂花娶到手，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她身上来了。他老是打着关心老婆的旗号，对她的行踪和工作问东问西，上下班都亲自接送，晚上睡觉之前翻看她的手机成了惯例。柳青青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清楚得很，老公这是没有安全感，生怕哪天自己玩丢了。
清理衣物时，柳青青拎出被血染的短裤，还是怔住了。这条短裤本是白色的，现在完全染成了红色！谁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流了多少血啊？这都是严磊害的，这条血染的短裤就是他的罪证！他事后说得轻巧，说日后一定报答自己。本来就没指望他怎么报答，在工作上不为难自己就谢天谢地了。但自己吃的苦头的确大了点，这条短裤还不能洗！上面既有自己的血迹，还有他留下的精斑，可以作为证据留着，以防严磊今后再来骚扰或者他遭到拒绝之后在公司刁难自己。想到这里，柳青青把这条短裤用保鲜袋装好，存放在一个小铁盒里。她想着不能让老公找到，就找来梯子，爬上去放到了最高、最不起眼的一个储藏柜里。可是当她从梯子上下来时，赫然发现黄橙色的地板上有两滴血！血滴还没有散开，明显就是刚才爬梯子时从自己身上滴下来的。
柳青青到卫生间仔细检查，还真是又流血了，虽然量不大，但反复流血让她有些恐怖。她赶紧上网去查，一查更不得了--“当宫颈糜烂病变时，病变组织可以发生溃疡，溃疡面破裂，导致出血；有时病变组织呈结节状、乳头状，由于质地很脆，也容易发生出血。如果病变成宫颈癌的话，肿瘤侵犯间质内血管可以引起阴道出血，开始为接触性出血，以后发展为少量不规则阴道出血，晚期流血量增多，甚至大出血，会危及生命。”柳青青一时忐忑不安，心想不去医院恐怕是不行了，于是硬着头皮给姐姐柳芸芸打了电话，说自己想去织云军医院妇产科看看。柳芸芸的一个好姐们儿就在那个科室，因为是专家，声望很高，平时很难预约。
柳青青听了姐姐的建议，立即去军医院妇产科做了全面检查。
当晚，姐姐柳芸芸就拿到了检查报告和药物来到柳青青家里。柳青青见了心急如焚地追问：什么情况？你那个专家姐们儿怎么说？
柳芸芸板着个脸说：你是有救又没的救！
那到底有没有救？是不是肿瘤病变什么的？
我那个姐们说了，你不是肿瘤，死不了！
柳青青心头悬着的石头落地了。她掩饰着问：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什么原因你还装着来问我？你自己干的好事就全忘了！
柳青青心想完了，这下露陷了。
还没生孩子，就这么疯玩！我那个姐们可是说了，你受的内伤会影响生小孩的。你们不疯不痛快是吧？是不是用了什么道具？
没有，没有，哪有那东西！柳青青被姐姐几下就说得羞红了脸。
小宋这么猛，怎么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啊？小宋人呢？柳芸芸问道。姐姐一直称呼柳青青的老公小宋。
他昨天出南方进货去了。柳青青见姐姐盯住老公小宋不放，更加不好意思，忙岔开话题。
去这么远啊，难怪，他是把几天的感情一次都预支了吧？
小鱼儿在幼儿园还好吧？柳青青怕姐姐继续纠缠下去，再次找到一个话题。
比以前好多了，现在可喜欢幼儿园了，奶奶去接他都不肯回家。柳芸芸提起儿子小鱼儿就满脸荡起了幸福感。
姐夫呢？现在在家里的时间多不多？柳青青想把姐姐的注意力彻底扯回她自己家里去。
他呀，怎么说都是假的，这阵子出去打官司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是啊姐，你也不容易。
我还好，有小鱼儿陪着我，我知足了。你呀也该跟小宋正经说说了，是个男人就别老是放空炮，别老是给你弄出血来，有本事就给你早点弄出个孩子来！
姐，看你都说到哪里去了！
姐说的都是大实话，你这阵子在家好好吃药，一个疗程吃完再找我那个姐们看看，我会给你打招呼的。
柳芸芸东拉西扯了一阵，柳青青只好强打起精神应付。眼看姐姐就要离开，柳青青把她拉住说：姐，这事你别怪小宋了，千万别给他打电话！
柳芸芸答应一声“好的”就出了门，可是到了柳青青楼下又觉得妹妹受了小宋的欺负，对自家的女人都敢这么下狠手，小宋真有点禽兽不如。要是让妹妹患上一个什么弱症，还不等于害惨了妹妹！柳芸芸马上给自己妈妈去了电话，把柳青青夫妻间的事绘声绘色说给老太太听。老太太还没听完就来火了，不光把小宋一顿好骂，连姐姐柳芸芸也没有轻饶。原来老太太一直认为小宋配不上自己女儿柳青青，就是姐姐柳芸芸在旁边使劲撮合，说找个会做生意的等于找了一棵摇钱树，最后才让老太太勉强松了金口。在老太太眼里，现在小宋虐待柳青青，姐姐柳芸芸俨然就成了同伙！
这天晚上，柳青青忍着不舒服，照例来到招待所。在前台坐了一阵，看到严磊带着那个失踪好久的康老板从眼前走过去。严磊得意地向她打了一个招呼，并且走近前台诡秘地说康老板回来了，红色真是代表红运当头啊！她赶紧低下头装作没看见。严磊见她不理，故意高声说柳经理我来客人啦，麻烦上来泡两杯茶。柳青青仍旧不理睬，直到等他们都上楼了，才示意边上的服务员上楼去伺候他们。
才过去一刻钟不到，老公小宋的电话进来了，柳青青忙接了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小宋根本不回答她的话，只是狠狠撂下一句：他妈的，老子回来再跟你算账！
小宋的话有如五雷轰顶！柳青青顿时石化，完了！完了！
她赶忙拨过去想解释什么，却一次次被小宋掐断了。再拨，小宋干脆关机了。
小宋正在气头上，肯定什么话也不会听了。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肯定是姐姐柳芸芸干的好事！自己早想到姐姐会去找小宋质问，所以出门特意叮嘱她不要打小宋电话。想不到这个马大哈的柳芸芸，还是坏了大事！柳青青也后悔当初没给姐姐说明白，哪怕是暗示这是自己跟别的男人出轨造成的，姐姐也不至于干出这种傻事！
柳青青立即拨打姐姐电话，稍一追问，就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原来柳芸芸下楼走了不远，先跟老太太汇报了事情经过，在老太太的连逼带骂之下，马上给小宋拨了电话过去：喂，小宋啊，我是柳芸芸，你丈母娘正在气头上，派我向你兴师问罪！你可得有心理准备啊，别到时回来被她扇了耳光还莫名其妙啊！
小宋听得已经莫名其妙了，忙问：姐，到底怎么回事？妈为什么要扇我耳光啊？有什么话请您直说。
柳芸芸不禁骂道：我知道你们两口子恩爱，一天都少不得，把那事看得比吃饭还重，但你也应该懂得珍惜自己的女人吧，你太过分了！让青青流这么多血连我都吓死了！
小宋还是不懂：什么流血？我怎么过分了？
你脖子上长着一颗猪头啊？她昨天流了很多血，医院检查结果是因为你们房事激烈过度，导致了大出血。你装什么糊涂，还想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去啊？
你说的是真的？
是啊，我姐们儿是妇科医生，她亲自检查的还能有假啊？你们要懂点事了……我是问真是因为房事过度吗？小宋又追问一次。
没错啊，你连医生都不信了？
可我出差前根本没和她……
不是你还有谁？你这态度……
柳芸芸突然知道事情不对了。她来不及细想妹夫小宋遭到的晴天霹雳，而是意识到妹妹可能被别的男人糟蹋欺负了。她伤得这么重，不是流氓也肯定是劫匪！柳芸芸立马挂掉电话，转身跑去妹妹家，敲了半天门，见房间黑乎乎的，就掉头赶往招待所。
柳芸芸一到前台，劈头就问柳青青：青青你跟我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别怕，老妈、姐，还有姐夫都会替你出气！
柳青青不答话，赶紧把姐姐一把扯进了一楼的一间客房，进去就把房门关上了。
我看你的检查报告，就知道你不会是外遇什么的，肯定是被人胁迫欺负了！哎呀糟了，刚才老妈逼我，我不小心打电话让小宋知道了。柳芸芸十分愧疚地拉着妹妹的手说。
听到老妈都知道了，柳青青心里更是乱成一团，忍不住捂住脸抽泣起来。
青青到底是怎么了？
小宋这回肯定不会饶我了，这个家让我毁了……
柳芸芸看妹妹这样子，并没有控诉万恶的坏人，而是不停自责，难道她真有外遇了不成？她半安慰半责备地说：青青啊，你太年轻太容易相信男人了，但是什么人也不能把你伤成这样啊！这次是姐姐害了你，可是你得告诉姐，他是谁？你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宋的事别想那么多，先告诉我是他妈的谁欺负了你？
柳青青抽泣了一会儿，委屈地将自己与严磊的事对柳芸芸如实说了。她最后说：我一直不同意，可他力气太大了，又喝了那么多酒，我根本推不动他！
那不是酒后强……奸吗？这个狗官，被撤了职还这样嚣张，我们去告他！
柳青青没想跟严磊搞婚外情，可事情已经没法收拾了；她也没想跟老公小宋离婚，可事情也没法收拾了，自己还能怎么办呢？现在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如果不听姐姐柳芸芸的，不去状告严磊，纸也包不住火了。小宋回来一闹，自己跟严磊婚外通奸的事很快会传遍织云的每一个角落，等待自己的就是一个道德上的无期徒刑，一辈子都别想抬头做人了。如果听从姐姐柳芸芸的建议，去告严磊一个酒后强奸，自己还是一个被动的受害者，还有父母亲人站在自己背后，或许会失去跟小宋的婚姻，但不会被人们永远戳着脊梁骨咒骂。这对严磊是有点儿落井下石，但谁叫他乘人之危先对自己狠下毒手呢？
柳青青虽然伤心，却并没有糊涂，她试探着问姐姐：这种事要告他没那么容易吧？
柳芸芸不屑道：有什么不容易的？这个狗官把你害得进了医院，人证、物证俱在，你们招待所也有人作旁证，不怕他不认这个罪！
柳青青还是犹豫不决：万一没告倒他，反而把自己搞臭了怎么办？
怕什么？你不知道你姐夫是律师，你姐夫是律师夫人啊？他姓严的现在只是一只褪了毛的鸡，还能扑腾个什么？柳芸芸说着说着就咬牙切齿起来，好像被强奸的对象不是柳青青，而是她柳芸芸了。
姐，这事我们回家去商量，在招待所人多嘴杂，别弄得我下不了台！柳青青打开门，拉着柳芸芸就往家里赶。她担心柳芸芸在招待所碰到严磊。此刻，严磊跟康老板就在楼上房间，随时都会下来，按柳芸芸的脾气，厮打起来只会让自己更被动。现在自己的丑事只是家里人知情，该怎么做可以关起门来讨论。如果再闹开，全织云的人马上就知道了。
康老板回来之后，严磊在织云又开始扬眉吐气了，连走起路来都是虎虎生风，最重要的是他终于住回家里了。虽然严夫人之前闹了一阵，看到康老板果然回来开工了，心里乱七八糟的担心少了，但脸上依然绷着。她不痛不痒地问严磊：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啊，这几天都去哪里鬼混啦？
严磊风轻云淡地说：还不是去找康老板，他扔下一堆焦头烂额的事就想跑？没门！这不是老老实实给我回来了！
两人正说着，严磊电话响了，拿出一看，是施局长。
严董你快来我这里一趟，出大事了！
什么事？康老板又跑了？
不是，你快来，是你的麻烦事！
严磊去了施局长说的地方，施局长把他带上车直奔市里。
到底什么事？严磊忍不住问道。
施局长见他问得急，犹豫很久终于问道：严董，我们这样的关系你就跟我直说，三天前你是不是把一个姑娘那个了？
严磊一惊，大叫道：绝对没有，施局长，我绝对没有干过这种事，肯定是有人想陷害我！
没有就好，现在人家报案了，那边受理的分局要我把你带过去了解情况。
严磊向施局长详细描述了当天的过程。施局长听完说：这事啊，就扯不清了，女方有反抗，有口头拒绝，女人的心理很难说，但是你喝了酒，这一点对你很不利。
严磊解释：她也喝了酒，我没有灌她逼她，都是她自己找上门的，招待所服务员可以做证。酒为色媒人，没错，我是跟她吹过牛，说我很快就要官复原职了，谁能说她没有一点那个意思，故意借酒壮胆呢？再说，她还帮我洗过衣服呢，被强奸的人会这么主动？
嗯，你这个说法也有道理。但是严董啊，话糙理不糙，你就算不是强奸，也算是通奸吧，人家可是有老公的，现在她老公杀你碎尸的心都有，形势对你相当不利啊！
严磊自然明白，自己才一只脚上了岸，现在又要被柳青青拖进是非旋涡了。这件事可没那么容易摆平！
柳青青和严磊在警局的描述八九不离十。柳青青接受完讯问就回避了，她回了附近的父母家。她的监护人柳芸芸则认定为伴随性虐待的强奸。施局长拿了阴道出血的检查报告仔细看了看，把柳家父母住地受理此案的分局魏局长拉到一边，在报告上指了指。
魏局长回头对柳芸芸说：根据双方对过程的描述，在第一次性行为后，女方有条件逃跑，但并没有逃跑，反而发生了第二次性行为，凭这点就难以认定是强奸。至于阴道出血，这份报告上指出女方患有一定程度的宫颈炎，既然你们有朋友是医生，应该比常人更了解宫颈炎虽不是什么大病，但在房事时容易导致阴道出血，因此无法断定男方强迫女方行事，更不能断定是你们所说的性虐待。还有，男方曾是女方的顶头上司，但男方已经被停职审查，根本不存在利用职权威逼女方一说。双方应该是在自愿的前提下，在酒精的作用下发生了性关系。我建议还是私了算了，同在一个公司，事闹大了都不好看。你们双方谈谈吧。
柳芸芸不依不饶：是不是强奸是证据说了算，法院说了算。我们手上还有一份关键证据，也请好了律师，到时候法庭上见！
魏局长起身说：法官看了这些材料，也会这么认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