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子想让孙尔雅赶赴北京,财经新闻部的副主编因为生孩子,报休了一年时间的产假,孟夫子想聘孙尔雅为首席记者,还想推荐她出任这个部门的副主编。孙尔雅听了心里暗喜,听了AK47的建议,她正想向孟夫子提待遇和职位的事情呢,没想到孟夫子全都替她想好了。她知道,财经新闻部是周刊最核心的部门,这个副主编位置,算是核心中的核心了。自己调进周刊做首席财经记者已属不易,何况升到行政序列呢!职位上去了,待遇条件根本不用自己提,周刊自有规矩。
孙尔雅记起了自己五年期合同的问题,她告诉孟夫子,原单位已经表态不愿意放人,并拿合同未到期说事,她既然决定跳槽就义无反顾,只是担心周刊对人事手续看得重,怕到时调档受阻。孟夫子听了很久没吭声,明显是在斟酌这事的轻重。过了一会儿,孟夫子承认进周刊必须办理正式调动手续,不过他想到了一个办法,等孙尔雅一报到,周刊立即给她原单位发调动函,再让一个朋友给何社长去个电话盯一下,应该不成问题。孙尔雅很佩服孟夫子,在自己这里天大一个难题,他让朋友打个电话就解决了,这才叫站得高,看得远,难不倒呢。她低声问孟夫子,那位朋友什么人呀,能让何社长这么听话。孟夫子说这事你就别打听了,我保证你顺利调动就是。
最后,孙尔雅说了织云的两篇报道被撤下的事情,她希望新单位不要因为经济利益撤下或者阻发自己的文章。孟夫子听了,表态说周刊拒绝有偿新闻,价钱再高也不出卖自己记者的文章。孟夫子让她把两篇报道先发给他看看,如果没问题就选最近的一篇发到周刊上。孙尔雅听他这种态度,连日来的不快一扫而光。难怪有人说婚姻中要嫁对人,社会上要跟对人,一个好老板让人事半功倍,一个不好的老板让人事倍功半。将何社长与孟夫子稍作比较,孙尔雅发现孟夫子才是自己命中的贵人。不过,她不同意周刊再发这篇文章。自从跟AK47交流之后,她就改了主意,她要写一篇织云科技的深度报道,把庄家与织云勾结的真相揭露出来。所以她对孟夫子说,自己已经掌握这家上市公司更核心的内幕信息,相信能做出一篇大文章,就把它作为送给新单位的一份见面礼吧。
孟夫子听了孙尔雅的表态,向孙尔雅郑重作出承诺:第一,绝不干涉她做的任何选题;第二,先帮她争取部门副主编职务;第三,只要做出成绩,会继续推荐她升任部门正职,工资、奖金、福利等待遇也会随之上调。他最后又解释,在周刊的行政序列中,部门正职以上都会纳入福利分房的范畴。
有了孟夫子的承诺,孙尔雅在原单位楼里走路都精神多了。她满面春风把辞职书送到每一位报社领导手里,然后又在他们还没回过神的时候转身离去,整个报社的人都在议论孙尔雅,不知道她中了什么大奖,突然就宣布离职了。一些同事朋友更加关心,纷纷表示要请她吃个告别饭,孙尔雅一一拒绝了,她说等她回头办调动手续的时候再说。她的确没有时间去应酬任何人了,因为她答应孟夫子明天就去北京报到。更让她担扰的是,最近范东也不对劲,是不是自己突然决定去北京给他带来了危机感?她约他今晚两人要好好沟通一下。她认为范东现在的工作也不是很理想,这次自己先去北京,不妨慢慢给他访一家好点的单位,等他去了北京,自己再争取一套房子,幸福的日子并不遥远呢。
孙尔雅最后一个拜访的是何社长。看着孙尔雅走进办公室,何社长还在做梦:小孙,你终于想通了!我手上事多,咱们闲话不说,你只要告诉我你的选择结果--是决定留在报社,还是去织云担任高管?
孙尔雅本想趾高气扬地告诉他,自己就要去《财经新闻周刊》报到了,但一想到这人不靠谱,还是别向他泄露口风为好。再说,孟夫子说过让朋友来找他,自己现在过分开罪他,到时会不会给帮忙说话的朋友添乱?孙尔雅这一转念,就对何社长大诉其苦:社长,感谢您和报社这些年对我的栽培,但我实在无能为力,最近精神压力很大,通宵睡不着觉,我怕这么下去,我会患上精神分裂症,为了不给您和报社增添负担,我恳请辞职,先找个地方看看病再说,还请您行个方便!
何社长一听就紧张了,上次报社一个司机出了车祸,医疗费、误工费、终身伤残补助等一堆麻烦事都还没扯清楚呢,想不到孙尔雅又来了一个精神分裂症,真是你不找麻烦,麻烦却偏偏找上你!
何社长好像忘了自己刚才的话似的,爽快地朝孙尔雅挥挥手说:好,好,你赶紧去看病吧,你的辞职申请,我争取尽快在社委会上提出来,给你特事特办!
为了即将到来的远途旅行,孙尔雅下午去了一趟南京路的商场,给自己买了一件厚实的羽绒服,还买了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足以装得下一年四季的服装。拉着箱子走在南京路上,她想要是《财经新闻周刊》在上海多好啊。进入九月份,北京被沙尘暴笼罩的消息不断在网上发布出来,而上海依然是和风细雨,暖湿宜人。想到自己这张还算细嫩的脸,能否在北方的风沙中经受住考验,孙尔雅心头不禁升起一丝酸楚。
回到住处的时候,范东已经过来了,他把她的房间里里外外收拾得整整齐齐,然后又忙着要去做饭。孙尔雅提议出外面吃西餐,范东说好是好,就是我这副样子有点难看。孙尔雅仔细一看,吓了一跳!原来范东脸色蜡黄,憔悴不堪,两只眼睛变得像熊猫,边上两个大黑圈十分突出,如果他体型胖一点,看着或许像熊猫一样可爱点,可是他太瘦了,看起来形容枯槁!孙尔雅大呼:你这是怎么啦?一天不见就病成这个样子!
范东不好意思,辩解道:我没病,我只是一晚没睡觉!
孙尔雅不信:一晚没睡能变成这样?上次你一晚做了五次,眼圈也没见变成这样!
范东从自己提包里拿出一个望远镜说:眼圈太黑可能是看这个太久了!
孙尔雅更加吃惊了:你为什么看了一晚上望远镜?到底是看什么?哦,你是不是偷窥你的邻居了,老实交代,是偷窥女人还是人家夫妻?
听了这话,范东似有满腹委屈:你也不想想,我要是偷窥别人,还敢告诉你呀!
孙尔雅听着这话就不爽,这充分证明,如果他真干了什么事,自己肯定是被他瞒得死死的了。世上最严的防范往往不在敌我之间,而在最亲密的夫妻之间,一边在枕边说着甜言蜜语,一边早已同床异梦。孙尔雅在聚会上经常发现,朋友熟人玩笑之间,互相都能敞开心扉,但一旦谁的老婆老公或男女友现身了,气氛立马变得诡异起来。哎,人不走近就不会有戒备,人不相亲就不会有伤害,千年悲剧终于演到自己头上来了。
这时她还不想计较这个。她低声怒喝:既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就老实说啊,畏畏缩缩地想干什么?
范东看着她承认:我一晚上都在偷窥你。
孙尔雅不解:你偷窥我?有病啊?
范东说:昨天你打电话,不是说要跟那个网友约会吗?还说他人就在上海,我是怕你出事才监视你的。喏,就在那家酒店,你看,五楼中间那间,窗户正亮着灯的。
范东指着对面一个窗户,让孙尔雅仔细辨认。
孙尔雅赶紧拉上窗帘,好像有人还躲在那间房里偷窥自己一样。
她情绪难以抑制,骂道:范东呀范东,除了在床上,你已经不像个男人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处心积虑想捉我的奸,还是想拿着什么把柄坑害我?你是不是连远距离摄像机都备好了?
范东抓住孙尔雅的手,安慰道: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现在我相信你了,你要见网友只是一句气话,不是真的要抛弃我。我从下午六点钟守到早上六点钟,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连你一点多熄灯睡觉了,我都没放下望远镜,因为我得盯住楼道灯,怕你半夜突然出门。这一夜的确很辛苦很累,但我觉得值了。我知道你还没有外遇,跳槽去北京也不是为了摆脱我。你骂我吧,现在对我来说,真的打是亲骂是爱!
看着范东猥琐的幸福的模样,孙尔雅很难受。她本来想约范东好好谈谈,鼓励他去拼争,向前看,一同去奔向那小小的幸福,但这下一点聊天的心情都没有了。她连骂他的兴趣都无影无踪,倒是有一肚子的挖苦话想倒给他,但看他那副可怜又可恨的样子,想起明天即将远行,于是什么话都没说。
她不打不骂,范东反倒觉得没劲,自觉乖乖地做饭去了。
等他端菜走进客厅时,孙尔雅问道:对面不是五星级酒店吗?你开房花了多少钱?
范东表功似地说:一千二百八十八元。为证实你对我的感情,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
孙尔雅苦笑:你真大方!为了捉我的奸,竟然肯花上半个月工资!你也不想想,我要真让你捉了奸,你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白白浪费了半月工资?
这天晚上,由于孙尔雅推说自己心情不好,两人第一次约在一起而没有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