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采依—今生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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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采依》三

文·柒

翌日,萧文醒来,迷茫地睁开眼,脑袋一阵阵的痛。

他怀疑,昨晚半醉遇到的女子,只是一场梦吧。十年没有在那人脸上留下一点痕迹,依旧如同那二八年华般青春,想来也不可能,只是,为何会梦到她?

“叩叩。”

“进来。”萧文撑起身子,拿过床榻旁的外衣披在身上。

进来的是王颐娅,她端着水盆,放置在桌上后,向萧文行了小礼才开口:“相爷。”

萧文掀了被子,下床走向王颐娅:“这端水的事让青妤她们做就好。”

王颐娅笑了笑:“昨晚宴会上不少人醉倒,今早青妤她们忙得很呐。”

萧文愣了愣,随即轻笑:“多谢了。”王颐娅坐在萧文对面,打趣道:“相爷昨晚也是酒醉,民妇可是看到您跟着一位小姑娘走着呢。”

“姑娘?她可是身着淡蓝襦裙,只用一根发绳缠住发尾?”萧文想着昨晚“见”到采依的模样。王颐娅略思索了一会,便很确定地点头。

书房内,萧文思绪杂乱。那名唤采依的女子不过十年前萍水相逢,十年后出现的突兀,萧文实在是不解。

“小才,进来。”萧文对门外喊了声。

“相爷。”小才站在门口,微微鞠躬。“吩咐下去……”

三天后,萧文带着小才到了白曲。他吩咐小才安排了王颐娅的身处,对外公布夫妻新婚出游,迷惑朝廷内有心人的眼线,方便和小才单独来白曲,萧文想找到最近困身扰心的答案。

十年的时间,白曲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树更密了,人更多了。

随着记忆到达当年歇脚的客栈,在大堂忙碌的还是那眼熟的阿财,而在柜台那拨着算盘记着账目的却不是那熟悉的福伯了。

萧文二人走了进去,小才拿出几枚碎银:“掌柜的,住店。”

那掌柜记了账,招呼着阿财过来带路。“来咯!二位客官,这边请!咦?”阿财看着萧文二人,似乎有些疑惑,觉得两人很是眼熟。

“笨蛋阿财!”小才对着阿财的额头敲了一板栗。阿财捂着脑门,感受到熟悉的力度,恍然大悟:“啊小才!萧公子!是你们啊!”

当初的小才和阿财因为名字有一字读音相同,两人天天嚷着这是缘分,几乎大部分空闲时间都在一起谈天谈地谈人生。再因为阿财性子时而呆楞,除了招待客人,平日里总会因为迟钝出不少的失误,恶趣味的小才总会取笑他是个“笨蛋”,也只有小才会笑他是“笨蛋”。

阿财有些激动,当初因为萧文他们要赶路,而自家家中又突发事故,两人在最后几天的时间错开,他也没能送小才一程,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此时真真是让他惊喜万分。

阿财欣喜地拉着小才,似乎有许多话要讲,一旁被忽略的掌柜见状插上一句:“阿财,先带客人去客房!今个儿本掌柜的开心,这事办完放你半天假!”

阿财听闻更是高兴,高高应声:“好嘞!多谢掌柜的!萧公子,你们随我来!”

上了楼,又是熟悉的数字,“柒”和“捌”。阿财本想带着小才去捌号房叙叙旧,却被萧文叫住了。

“萧公子?”阿财不解。萧文并未多讲废话,直入主题:“你可知道采依这一女子吗?”

阿财不怎么思索,利落地回答:“采依?没有听过啊!姓采?很是稀奇啊!”萧文更是不解,当年,采依应该是和阿财一样在客栈任职,为何阿财说没听过她呢?

思索片刻,萧文问阿财:“这家客栈的前任掌柜福伯如今……”阿财眨眨眼,憨笑道:“福伯啊?他将这家店托付给筱书后就自个回家养老啦!”

“那他如今住哪?”萧文再问,阿财很干脆地说了地名,见萧文没什么再问,便笑嘻嘻地带着小才出去唠嗑了。

申时,萧文将小才从十分不舍的阿财身边带走,想着阿财留下的位置,穿过深深小巷,数到第柒拾号,看着门槛上微微缠绕着许些藤蔓,萧文轻愣,随即敲门。

等了有一会,门才缓缓打开。探出头的是一位水灵灵的孩童,他抬起头天真地问道:“二位有何事?”

萧文张了张嘴,不知用何语气回复他,倒是小才,半蹲着对那孩子扬起一抹笑:“我们想要找福伯,福伯在这里吗?”

孩童不怕生地开口:“那二位又是何人,找我爷……福伯有何事?”小才想了想,才道:“我们是福伯以前招呼过的客人,今个儿找福伯是有要事询问呀!”

“唔……”那孩童迟疑了一会,才开口:“那二位在此等候一会,我去去就来。”随即关上大门,徒留萧文二人在门外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门又开了,还是那天真的孩童,他带着萧文二人来到院子右侧的石桌旁,才开口:“二位稍等,我爷爷马上就来。”

那孩童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又跑进屋,此时,从后院走来一名老人,眉眼还是熟悉,只是时间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他对萧文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随后自己在另一旁坐下。

“福伯……”萧文开口,他有些急迫得想要知道最近日思夜想的答案,而福伯打了个手势让他闭嘴,自个儿深深叹了口气。

此时,那孩童有些艰难地端着茶壶和杯子,一步停一会的终于是安全地将东西放在石桌上。

福伯给了孩童两个铜板,道:“思瑾,自个到外头玩去。”思瑾接过铜板,笑着道了谢,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看着思瑾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福伯也不急着进入主题,而是默默地沏了茶。萧文二人见状也不敢轻易开口,端正地坐着等候。

沏了茶,福伯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便放下茶杯。萧文二人还是没有动作,尽管小才有些不解萧文的举动,但相爷还没喝茶,自个儿是不敢动的。

福伯看着萧文,缓缓开口:“你今日到此,莫非是为了一名唤采依的女子?”萧文点点头,饶是心中欣喜,面上还是波澜不惊,而一旁的小才,则是不明所以,盯着茶杯自个神游去了。

福伯面露难色,萧文见状,问道:“这采依……”福伯打断了萧文未说完的话,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又一口,三人无言。

约莫半刻钟后,福伯叹气道:“那采依,我只偶尔会记起她的名字,却不记得她是何人。”萧文想要说些什么,福伯却接着说道:“左相不好奇我为何相隔十年还记得你么?”

突然被指出身份,萧文有些惊讶,福伯倒是笑呵呵:“萧子书,子书是你的字?若没记错,当年你手上所执的那把扇上,扇柄上刻的二字便是子书吧。”

当年考中状元的萧文在任职朝廷官员后一直以“子书”自称,任职期间的功德亦是以“子书”受赏,这十多年来,百姓听的多的是左相萧子书,并非左相萧文。只是在皇帝下旨时,百姓们才想起原来左相叫萧文啊,但却不会纠结萧文与萧子书的区别,潜意识便认为左相叫萧子书,无论再多次提起萧文,他们开口也只会说“左相萧子书”。

若是福伯说是因为记得曾经有个叫萧文的书生暂住客栈,又想到左相同为萧文,才推测出面前人便是那高高在上的相爷,那便是不奇怪。可福伯却说是因为当年扇柄的刻字,萧文对于福伯是如何看到他扇柄上的刻字又是不解,不过很快又释然。当初是有那么一次落下纸扇,还是福伯递给他的,这样一想倒是没错。

福伯不做多的解释,自顾自的开口:“当年,你来客栈歇脚时,我的记忆中多了采依这一人,而当你进京赶考后,采依便凭空消失了,现实呐,记忆呐,全都消失了。”福伯顿了顿,抿了口茶,“后来,因为一场疾病,我突然想到了这个名字,琢磨了这么多年,才推测出她当年出现的时间。”萧文很是惊讶,这样说来,只有他一个人有关于采依完整的记忆吗?

福伯看着萧文,或者是说透过萧文看向远方。此时萧文不知该说些什么。采依因为他而出现,又因为他而消失,只因为他的匆匆而过,在别人的记忆中出现又消失,扰乱了别人的思绪。其实,所有的因果都在他身上吧……

小才在一旁听了许久,似懂非懂,见二人都不说话,也只得无趣地捧着茶杯,盯着风拂过茶面而激起的涟漪。

许久,福伯才回过神来,似又想到了什么:“不相瞒呐,我这把年纪,活不了多久了。前年因为一袭风寒,身子更是受到重创,怕是没有几天日子了。”萧文沉默,迟疑地开口:“可你看起来依旧精神,莫不是那大夫唬人。”

福伯摇摇头,道:“我的身体我依然是清楚,既然没有几天日子好过了,倒不如放宽心,好好享受剩下的日子。”

天色已暗,出了福伯家,萧文便让小才先回去,自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想着福伯最后说的那句话。

“前年刚染上风寒,我在鬼门关徘徊许久,那个时候,我好像看到一名女子,冥冥听到有人唤她‘采依’。”

本以为来到白曲可以得到满意的答案,却让自己对于“采依”更加迷茫。

迷茫之中,萧文又想起了这句话。

“奴家名为采依,公子莫要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