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走?刚到匈奴那会儿,林欣确实有心逃回大汉,可在匈奴过了四年平静的日子,她逃回大汉的心也越发削减了,于是,林欣犹豫地蹙着眉,迟疑道:“曲离,我也不瞒你,刚来匈奴那会儿,我的确想回大汉,可如今,我不想再折腾了,而且回到大汉又能做什么,在哪儿不是糊口度日。”
见状,曲离为难地皱皱眉,试探地问:“翁主,你不想走,是不是因为伊稚斜,放不下他?”
林欣叹了口气,道:“伊稚斜待我不错,我倒也不是放不下他,只是我如今已是他的阏氏,就算逃走,咱们真能逃得掉嘛!你我二人势单力薄,要在伊稚斜眼皮子底下逃走,并不易事,一旦被抓回来,我还好,无非被斥责两句,可你呢,伊稚斜定会杀了你,我不希望你死。”
听到最后一句,曲离心中一暖,他知道翁主是关心他的,顿了顿,说:“翁主,既然你决定留在匈奴,曲离就陪着你。”
见曲离一脸坚定不移的神色,林欣欣慰地一笑,道:“好,那么,等会儿我去跟伊稚斜说说,还让你做我的守卫,你可愿意?”
“呵呵,曲离哪有不愿意之理。”
“那就好,你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病,待身体好了,就可以走马上任了。”
“诺。”
秋,这夜,未央宫内张灯结彩,欢声雷动,莺歌燕舞,热闹喧嚣,朝中重臣纷纷身着华服,参加盛宴,这次举办盛宴的目的是为了一个人的归来,接风洗尘,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建元二年出使西域的张骞,时隔十三年重归大汉,实乃英雄也。
武帝建元二年,张骞奉命率领一百多人,从陇西出发。他们西行进入河西走廊。这一地区自月氏人西迁后,已完全为匈奴人所控制。正当张骞一行匆匆穿过河西走廊时,不幸碰上匈奴的骑兵队,全部被抓获。匈奴的右部诸王将立即把张骞等人押送到匈奴王庭,见当时的军臣单于。
军臣单于得知张骞欲出使月氏后,对张骞说:“月氏在吾北,汉何以得往?使吾欲使越,汉肯听我乎?”这就是说,站在匈奴人的立场,无论如何也不容许汉使通过匈奴人地区,去出使月氏。就像汉朝不会让匈奴使者穿过汉区,到南方的越国去一样。张骞一行被扣留和软禁起来。
匈奴单于为软化、拉拢张骞,打消其出使月氏的念头,进行了种种威逼利诱,还给张骞娶了匈奴的女子为妻,生了孩子。但均未达到目的。他“不辱君命”、“持汉节不失”。即始终没有忘记汉武帝所交给自己的神圣使命,没有动摇为汉朝通使月氏的意志和决心。张骞等人在匈奴一直留居了十年之久。
至元光六年,敌人的监视渐渐有所松弛。一天,张骞趁匈奴人的不备,果断地离开妻儿,带领其随从,逃出了匈奴王庭。
但在留居匈奴期间,西域的形势已发生了变化。月氏的敌国乌孙,在匈奴支持和唆使下,西攻月氏。月氏人被迫又从伊犁河流域,继续西迁,进入咸海附近的妫水地区,征服大夏,在新的土地上另建家园。张骞大概了解到这一情况。他们经车师后没有向西北伊犁河流域进发,而是折向西南,进入焉耆,再溯塔里木河西行,过库车、疏勒等地,翻越葱岭,直达大宛。路上经过了数十日的跋涉。
这是一次极为艰苦的行军。大戈壁滩上,飞沙走石,热浪滚滚;葱岭高如屋脊,冰雪皑皑,寒风刺骨。沿途人烟稀少,水源奇缺。加之匆匆出逃,物资准备又不足。张骞一行,风餐露宿,备尝艰辛。干粮吃尽了,就靠射杀禽兽聊以充饥。不少随从或因饥渴倒毙途中,或葬身黄沙、冰窟,献出了生命。
张骞到了大宛、大月氏后,于元朔元年,动身返国。不料途中,张骞等人再次被匈奴骑兵所俘,又扣留了一年多。元朔三年初,军臣单于死了,其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自立为单于,进攻军臣单于的太子于单。于单失败逃汉。张骞便趁匈奴内乱之机,带着自己的匈奴族妻子,逃回长安。
子夜,宴会结束,刘彻意犹未尽,拉着张骞在寂静的皇宫内闲逛着,边走边聊。
张骞见刘彻微醉,劝道:“陛下,臣看您也是醉了,回宫休息吧。”
“呵呵呵,不,朕没醉,今晚朕没喝太多,张骞,朕已经等了你十三年,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你可不能走。”
“诺,陛下不让臣走,臣就不走。”
刘彻满意地笑了笑,想了想,问:“张骞,你和朕好好说说你在匈奴的情况。对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按理说匈奴守卫森严,你怎会逃得出来呢?”
提到此事,张骞一脸犹豫和为难。
见张骞委会话,刘彻瞬时顿下脚步,侧头睨着张骞,见他面色犹豫,刘彻心生狐疑,问:“张骞,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面对刘彻的天子威严,张骞不堪重负,再也按耐不住,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扶地,哀求道:“陛下,臣该死,臣没有据实禀报,臣当初逃离匈奴,是另有隐情。”
刘彻此时醉意已消,狐疑地眯起眼睛,问:“另有隐情?是何隐情?”
张骞顿了顿,为难道:“陛下,臣不敢欺瞒陛下,臣当初之所以能成功逃离匈奴,是有赖于,有赖于皇后娘娘的协助。”
听到‘皇后娘娘’四个字,刘彻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一声:“你说什么?皇后娘娘?”
“是,臣所指的皇后娘娘并非当今皇后,而是前皇后。”
前皇后?阿娇?刘彻大惊失色,赶忙问道:“你在匈奴见到阿娇了?她当真在匈奴?”
“回陛下,是,若不是前皇后的搭救,臣恐怕此生会老死匈奴。”
已经四年了,还是第一次听到阿娇的消息,刘彻说不上此时是何心情,有惊喜,但也有失望,还有忧伤。这四年来,他设想过上百种可能,阿娇最大的可能便是去世了,如果这样,还算是好结局,可如果真如当年谣言所说,阿娇被匈奴人掳去了,那后果不堪设想,刘彻最怕的也是这种可能,可如今从张骞口中得知阿娇果然在匈奴,刘彻的心瞬间凉了,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跪在地上的张骞见皇上陷入沉思,不说话,他也不敢多言。
过了一会儿,刘彻才打破沉默,缓缓开口,声音异常平静。
“阿娇,她过得好吗?”
“回陛下,当年臣遇到前皇后时,皇后娘娘告诉臣,她是出宫时被人掳到了匈奴,那时已经是左谷蠡王——伊稚斜的王妃,如今该是匈奴大单于的阏氏。”
早已想到阿娇已嫁作他人妇,可没料到阿娇嫁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对手——伊稚斜,刘彻背在身后的双手禁不住紧紧地攥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出,眸中寒光乍现,对匈奴,对伊稚斜的恨又多了几分。
“伊稚斜?”
“是,后来臣暗中打听了一下,伊稚斜对娘娘宠爱有加,娘娘在匈奴很受礼遇,而且娘娘已改名换姓,伊稚斜并不知晓娘娘的真实身份。”
听到最后一句,刘彻暗自放心地舒了口气,若是伊稚斜知道阿娇曾是大汉皇后,不知会怎样羞辱阿娇,羞辱他这个大汉皇帝呢!
张骞顿了顿,继续道:“娘娘放走臣时,曾嘱咐臣不要将她的境况告诉陛下,可臣实在不敢欺瞒陛下。臣该死!”
刘彻蹙着眉,眯起眼睛,若有所思,沉声道:“阿娇是为朕考虑,才不让你告知的。张骞,你起来吧。”
“诺。”张骞适时站起,仍旧一脸愧疚。
“张骞,此事你定要烂在肚子里,以后不可再提。”
“诺。”
“好了,朕有些累了,你退下吧。”
“诺。”张骞知道此刻陛下心境不悦,想独自静静,便转身离去了。
刘彻独自一人站在清冷的月光下,无奈地长叹一声,心中暗忖:阿娇,今生朕与你是不是已无缘再见?你在匈奴那蛮夷之地,可有思念过朕?不论如何,此生朕定要踏平匈奴!伊稚斜敢抢朕的女人,朕绝不放过他!想到最后,刘彻的双目犹如两把尖刀在黑夜里闪闪发亮。
元朔四年,春,匈奴每年都会举行一次卜肠术,由巫师占卜未来,匈奴占卜是通过察看牛的内脏和刮削的骨头上的某些条纹来进行的,称为“卜肠术”。今年的卜肠术主要占卜这几年匈奴总是败给汉军的原因,这也是伊稚斜迫切想知道的。一大早,祭坛边就围着男女老少,里三层外三层,煞是热闹,匈奴大单于——伊稚斜站在祭坛一侧,表情凝重,匈奴的其他统帅站在伊稚斜的身旁,面容恭敬。
林欣听出今天有祭祀,也好奇地走出大帐,由小兰领着和曲离三人一起走向了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