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中华处世智慧大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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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呻吟语(16)

天地万物只是个渐,理气原是如此。虽欲不渐不得,而世儒好讲一顿字,便是无根学问。

【译文】

天地间万物的变化,是一个渐变的过程。理和气本来就是这样。即使是想渐,也是不能的。然而,世俗的儒者却好谈顿,这是没有根据的说法。

一二

只人人去了我心,便是天清地宁世界。

【译文】

只要大家都去掉自己的私心,世界就是一片天清地宁。

一三

塞乎天地之间,尽是浩然了,愚谓根须栽入九地之下,枝梢须插入九天之上,横拓须透过八荒之外,才是个圆满工夫,无量学问。

【译文】

充塞天地之间的,都是浩然之气了。我认为这浩然之气的根必须栽入九地之下,枝梢必须高插九天之上,横枝必须拓展到八荒之外,才是个圆满功夫、无量学问。

一四

我信得过我,人未必信得过我,故君子避嫌。若以正大光明之心,如青天白日;又以至诚恻怛之意,如火热水寒,何嫌之可避?故君子学问,第一要体信。只要做到了信,天下无些子事。

【译文】

我信得过我自己,别人未必信得过我,所以君子要避嫌。如果有青天白日般的正大光明之心,又有火热水寒般的至诚同情之心,有什么嫌可避呢?所以君子的学问,第一重要的是要体现信,只信了,天下就不会有一点儿事。

一五

要体认,不须读尽古念书,只一部《千字文》,终身受用不尽。要不体认,即《三坟》以来,卷卷精熟,也只个博学之士,资谈口,侈文笔,长盛气,助骄心耳。故君子贵体认。

【译文】

读书要真正体会领悟,不须要读尽古今的书籍,只读一部《千字文》,就会终身受用不尽。不认真体会领悟,即使是把《三坟》以来的书籍卷卷读得很精熟,也只是个博学之士。这种学问只能是供谈资、侈文笔、长盛气、助骄心而已。所以君子认为真正地体会领悟最重要。

一六

悟者,吾心也。能见吾心,便是真悟。

【译文】

省悟,是指自己内心的觉醒。能看清自己的内心,便是省悟。

一七

明理省事,此四字学者之要务。

【译文】

明白事理,省察人事,是求学的人首要任务。

一八

今人不如古人,只是无学无识,学识须从三代以上来,才正大,才中平。今只将秦汉以来见识,抵死与人争是非,已自可笑;况将眼前闻见,自己聪明,翘然不肯下人,尤可笑也。

【译文】

今人比不上古人,关键是缺乏知识。知识从夏、商、周三代以上去寻求,才能正大,才能中平。现在只知道秦汉以来的知识,拼命争论谁是谁非,已够可笑了,何况有人只用眼前的所见所闻和个人的聪明与人争辩,而又不肯认输。这就更可笑了。

一九

学者大病痛,只是器度小。

【译文】

求学的人,最大的弊病是肚量太小。

二○

识见议论最怕小家子势。

【译文】

发表见解,议论,最怕小家子气。

二一

默契之妙,越过《六经》、千圣,直与天谈,又不须与天交一语,只对越仰视,两心一个耳。

【译文】

默契的妙处,在于它运用了《六经》的智慧,越过古今圣人,直接与上天对话,而且又不需要直接说一句话,只要对天相对,天人就合二为一了。

二二

学者只是气盈,便不长进。含六合如一粒,觅之不见;吐一粒于六合,出之不穷,可谓大人矣。而自处如庸人,初不自表异,退让如空夫,初不自满足,抵掌攘臂,而视世无人,谓之以善服人,则可。

【译文】

学者只有骄傲自满,便不会长进。能含天地如一颗小粒,使之寻觅不见;能吐一粒于天地,又使之出之不穷。这样的人可称得上是有德的人了。而自处时又如同普通人一样,并没显示出和别人有什么不同;退让时也好像一个腹内空空无学识的人,也不表现出自我满足;这种人如果不手舞足蹈、旁若无人,说他是以善服人是可以的。

二三

心术、学术、政术,此三者不可不辨也。心术要辨个诚伪,学术要辨个邪正,政术要辨个王伯。总是心术诚了,别个再不差。

【译文】

心术、学术、政术,此三者不可不分辨清楚。心术所要辨别的是真诚还是虚伪,学术所要辨别的是邪说还是正统,政术所要辨别的是上、下等级之位。总之,心术是真诚的,就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二四

圣门学问心诀,只是不做贼就好。或问之,曰:“做贼是个自欺心,自利心,学者于此二心,一毫摆脱不尽。与做贼何异?”

【译文】

圣人门下学问的秘诀,只是不做贼就好。有人问这是什么意思,回答说:做贼是个自欺心、自利心,学者对此二心有一毫摆脱不尽,就和做贼没有两样。

二五

脱尽气习二字,便是英雄。

【译文】

完全去掉俗气恶习,才可称为英雄。

二六

以心得为精,故当沉潜。不然,耳边口头也。事以典故为据,故当博洽。不然,臆说杜撰也。

【译文】

道理只有从心中体会出来的才精确。所以应当潜心沉思,不然,只不过是听到、说到而已。做事应当以典制为依据,不然,只不过是随心所欲地杜撰。

二七

天是我底天,物是我底物,至诚所通,无不感格,而乃与之扦隔抵牾,只是自修之功未至。自修到格天动物处,方是学问,方是功夫。未至于此者,自愧自责不暇,岂可又萌出个怨尤底意思?

【译文】

天是我的天,物是我的物,用至诚之心去感通,无不为之感通。如果与天和物格格不入、相互抵触,这只是因为自我修养的功夫还不够。自我修养到感动天地万物的程度,才是学问,才是真功夫。没到这个程度的,自愧自责还不暇,哪能再萌发出怨天尤人的意思呢?

二八

世间事无巨细,都有古人留下底法程。才行一事,便思古人处这般事如何?才处一人,便思古人处这般人如何?至于起居、言动、语默,无不如此。久则古人与稽,而动与道合矣。其要在存心,其功夫,又只在诵诗读书时便想曰:“此可以为我某事之法,可以药我某事之病。”如此则临事时触之即应,不待思索也。

【译文】

世间的事情,无论巨细,都有古人留下来的法定程式。才做一件事,便要想想古人处理这事时会怎样做;才和人相处,便要想想古人和这种人相处会怎样做。至于起居、言行举止、交谈沉默,无不如此,日久行动则会与古人相合,与道相合。做到这点,主要在于用心,修养的功夫在于诵诗读书时便要想:这一点可以作为我干某件事的方法,这一点可以医治我在某件事上的毛病。如此做下去,遇事时马上会想起这些教导,就不待思索了。

二九

扶持资质,全在学问。任是天资近圣,少此二这不得。三代而下无全才,都是负了在天的,欠了在我的,纵做出掀天揭地事业来,仔细看他,多少病痛!

【译文】

帮助提高别人的天资、品格,全在于学问,任凭你在天资接近圣人,也少不了学问二字。三代以后没有全才,都是亏负了天生的资质或亏欠了自我的品格,这些人纵然做出了掀地揭地的事业,仔细一看,他身上还有不少的毛病。

三○

劝学者,歆之以名利;劝善者,歆之以福祥。哀哉!

【译文】

劝人学习的人,往往用名利来投人所好;劝人行善的人,往往用福祥来投人所好。这是可悲的。

三一

道理书尽读,事务书多读,文章书少读,闲杂书休读,邪妄书焚之可也。

【译文】

讲道理的书应全部读,讲事务的书应尽量多读,文学方面的书最好少读,闲杂图书坚决不读,邪淫虚妄的书可以一把火烧掉。

三二

君子知其可知,不知其不可知。不知其可知则愚,知其不可知则凿。

【译文】

君子知道他应该知道的事,不知道他不可能知道的事。不知道他应该知道的事就是愚笨,知道他不可能知道的事则是穿凿。

三三

余有责善之友,既别两月矣,见而问之曰:“近不闻仆有过?”友曰:“子无过。”余曰:“此吾之大过也。有过之过小,无过之过大,何者?拒谏自矜而人不敢言,饰非掩恶而人不能知,过有大于此者乎?使余即圣人也,则可。余非圣人,而人谓无过,余其大过哉!”

【译文】

我有一个勉励我向善的朋友,已经分别两个月了,见了面我问他:“近来听说我有什么过失吗?”友人说:“你没有过失。”我说:“这就是我的大过啊!有过失的过小,无过失的过大。为什么这么说呢?拒谏自矜而别人不敢说,饰非掩恶而人们不知道,过失还有比这更大的吗?假使我是圣人还可以说无过失,我不是圣人而说没有过失,以此看来,我的过失就大了啊!”

三四

万仞而呼人以登,登者必少。故圣人之道平,贤者之道峻。穴隙迫窄而招人以入,入者必少。故圣人之道博,贤者之道狭。

【译文】

万仞之高的陡峭山峰,让人攀登,愿意攀登的人必定很少。所以圣人的道路平坦,而贤者道路险峻。狭窄的洞穴,让人进入,愿意进入的人必定很少。所以圣人道路宽广,而贤人的道路狭窄。

三五

以是非决行止,而以利害生悔心,见道不明甚矣。

【译文】

按照是非标准来决定自己做还是不做,却以利害得失的而产生后悔。这种人的道,是非常不明的。

三六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自尧、舜以至于途之人,必有所以汲汲遑遑者,而后其德进,其业成,故曰:鸡鸣而起,舜、跖之徒,皆有所孽孽也。无所用心,孔子忧之曰:“不有博弈者乎!”惧无所孽孽者,不舜则跖也。今之君子纵无所用心,而不至于为跖,然饱食终日,惰慢弥年,既不作山林散客,又不问庙堂急务,如醉如痴,以了日月。《易》所谓“君子进德修业,欲及时也”,果是之谓乎?如是而自附于清品高贤,吾不信也。孟子论历圣道统心传,不出忧勤惕励四字,其最亲切者,曰:“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此四语不独作相,士、农、工、商皆可作座右铭也。

【译文】

自天子以至于平民,自尧、舜以至于路途上的行人,必然有为了某种目标而急急忙忙努力追求的,此后德业才能长进,事业才有成就。所以说鸡鸣而起,舜、跖之类的人都为了善或利这个目标在孜孜努力。对任何事都无所用心的人,孔子也忧虑地说:“不是有掷采下棋的游戏吗?干干也比闲着好啊!”害怕这些无所事事的人,成不了舜一类的人则会成为跖一类的人。现在这些君子,纵然无所用心也不至于成为跖一类的人,但是饱食终日,惰慢终年,既不作山林散客,又不问朝廷急务,如醉如痴,空度岁月。《易经》说“君子进德修业,欲及时也”,难道就是如此吗?这样的人,还自认为自己属于清品高贤之类的人物,我是不相信的。孟子论述历代圣人道统的相传,不出“忧勤惕励”这四个字,意思就是要经受忧愁劳苦,要心存戒惧。孟子最恳切的教导是说:“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意思是说:“抬着头考虑,白天想不明白,夜里接着想;幸好想通了,便坐着等待天亮后马上实行。”这四句话,不仅对做宰相的,即使对士、农、工、商之人,都可以作为座右铭。

三七

怠隋时看工夫,脱略时看点检,喜怒时看涵养,患难时看力量。

【译文】

在懈怠懒惰时,看一个人的功夫;在平日随意时,看一个人的检点;在高兴恼怒时,看一个人修养;在遇到危难时,看一个人的力量。

三八

今之为举子文者,遇为学题目,每以知行作比。试思知个什么?行个什么?遇为政题目,每以教养作比,试问做官养了那个?教了那个?若资口舌浮谈,以自致其身,以要国家庞利,此与诓骗何异?吾辈宜惕然省矣!

【译文】

现在做科举文章的人,碰到治学方面的题目,往往以知和行进行对比。试想一想,知的是什么?行的是什么?碰到政治方面的题目,往往拿教和学进行对比,试想一想,做官养的是谁?教的是谁?如果只是把这些高调挂在嘴上,作为言谈的资本,借以谋取个人的政治地位,获得国家的俸禄,这与欺骗有什么区别?对此,我们应当警惕。

三九

圣人以见义不为属无勇,世儒以知而不行属无知。圣人体道有三达德,曰智、仁、勇。世儒曰知行,只是一个不知。谁说得是?愚谓自道统初开,功夫就是两项,曰惟精察之也,曰惟一守之也。千圣授受,惟此一道。盖不精则为孟浪之守,不一则为想象之知。曰思、曰学、曰致知、曰力行、曰至明、曰至健、曰问察、曰用中、曰择乎中庸,服膺勿失,曰非知之难,惟行之艰、曰非苟知之,亦允蹈之、曰知及之,仁守之、曰不明乎善,不诚乎身。

【译文】

圣人把见义不为归作无勇,世上的儒者把知而不行算作无知;圣人体现道有三达德,叫做智、仁、勇,世上的儒者认为知和行是同一个东西,不知谁说的对?我认为圣道承继的系统刚一开头,功夫就是两项,一叫“惟精”,讲的是察;一叫“惟一”,讲的是守。千圣传授的,只有这个道理,不精就是轻率地守;不一则是想象的知。这就是所说的“思”和“学”,“致知”和“力行”,“至明”和“至健”,“问察”和“用中”,“择乎中庸,服膺勿失”,“非知之艰,惟行之艰”,“非苟知之,亦允蹈之”,“知及之,仁守之”,“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的道理。

四○

自德性中来,生死不变;自识见中来,则有时而变矣。故君子以识见养德性。德性坚定,则可生可死。

【译文】

从德性发出来的,无论生死都不会发生变化;从见识发出来的,有时就会发生变化。所以,君子以识见来修养德性,德性坚定了,就能经得起生死的考验。

四一

昏弱二字是立身大业障,去此二字不得,做不出一分好人。

【译文】

昏、弱二字是立身的最大的障碍。如果不能把这两个字去掉,就不能做一个完善的人。

四二

学问之功,生知圣人亦不敢废。不从学问中来,任从有掀天揭地事业,都是气质作用。气象岂不煊赫可观,一人圣贤秤尺,坐定不妥帖。学问之要如何?随事用中而已。

【译文】

学问的功夫,生而知之的圣人也不敢荒废。不依靠学问,任凭有掀天揭地事业,也只是个人天赋气质的作用。表面看来,煊赫可观,但一用圣贤秤尺衡量肯定站不住脚。学问的根本应当怎样呢?只是按照中庸的法则去处理各种事情。

四三

学者,穷经博古,涉事筹今,只见日之不足,惟恐一登荐举,不能有所建树。仕者,修政立事,淑世安民,只见日之不足,惟恐一旦升迁,不获竟其施为。此是确实心肠,真正学问,为学为政之得真味也。

【译文】

求学的人,读通经书,博览往事,涉足世事,谋划时政,只看到时间的紧迫,只怕一旦做官不能有所作为;为官之时,治理政务,建立事业,改造世风,安定百姓。只看到时间的紧迫,只怕一旦升官后不能完成自己的事业。这才是实在的心肠,真正的学问,求学做官真正的体会。

四四

进德修业在少年,道明德立在中年,义精仁熟在晚年。若五十以前德性不能坚定,五十以后愈懒散,愈昏弱,再休说那中兴之力矣。

【译文】

在少年时期进德修业,在中年时期明道立德,在老年时期义精仁熟。如果在五十岁以前,还不能坚定德性,五十岁以后,就会更加懒惰散漫,昏愦懦弱,那还有什么中兴之力!

四五

世间无一件可骄人之事。才艺不足骄人,德性是我性分事,不到尧、舜、周、孔,便是欠缺,欠缺便自可耻,如何骄得人?

【译文】

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值得骄傲自大的,才华技艺不值得骄傲,德性是自己应该具备的,达不到尧、舜、周公、孔子的境界,就是在德性上有欠缺;有欠缺就会感到羞愧,哪还有什么值得得骄傲的呢?

四六

有希天之学,有达天之学,有合天之学,有为天之学。

【译文】

学问有遵循自然的学问,有通达自然的学问,有融合自然的学问,有治理自然的学问。

四七

圣学下手处,是无不敬;住脚处,是恭而安。

【译文】

孔学入门之处,从无不敬开始;最后达到恭敬安定。

四八

小家学问,不可以语广大;溷障学问,不可以语易简。

【译文】

内容少的学问,不宜于同他谈论大的道理;闭塞的学问,不宜于同他谈简洁平易的道理。

四九

天下至精之理,至难之事,若以潜玩沉思求之,无厌无躁,虽中人以下,未有不得者。

【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