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头鹰国徽是东罗马帝国(即拜占庭帝国)的国徽。自1453年拜占庭帝国灭亡后,索菲娅公主便带着象征着帝国王权的双头鹰徽章来到了莫斯科公国,与伊凡三世成婚。在此后直至1917年十月革命前400多年的漫长历史中,双头鹰国徽便一直是沙皇俄国的国徽。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国家杜马以立法的形式重新确立了双头鹰国徽为国家的象征。于是,双头鹰国徽又重新被悬挂在克里姆林宫的总统办公室。双头鹰一头望着西方,另一头望着东方,象征俄罗斯横跨欧亚两大洲的地位。在亲西方“一边倒”外交思想的指导下,俄罗斯一度将双头鹰的两只头都拧向“西方”。
自1994年起,俄罗斯开始从总体上对其外交战略进行调整,受俄罗斯总体外交战略调整的影响,伴随着1994年“新东方外交政策”的出笼,俄罗斯开始对其朝鲜半岛政策进行反思并作调整,即改变了此前“重南轻北”的外交方针,转而奉行“南北并举”的等距离外交政策。俄罗斯这只“双头鹰”在朝鲜半岛开始既关注南方,又翘首北方了。
俄罗斯之所以要调整对朝鲜半岛政策,重新开始注重朝鲜,是有其深刻根源的。
首先,在亲西方外交遭遇挫折的大背景下,就朝鲜半岛而言,俄罗斯此前过分“重韩轻朝”,为此,朝鲜对俄罗斯的做法深表不满,故在涉及半岛事务上也不再把俄罗斯当作保护伞和盟友,有意撇开俄罗斯而与美日等国接触,结果在处理诸如朝鲜半岛南北统一、“朝核危机”等重大问题上俄罗斯被看做局外人,使俄罗斯备受孤立,面临着被从朝鲜半岛政治、经济、外交等事务中排挤出去的危险。由于丧失了在朝鲜半岛传统的影响力,这不仅使俄罗斯难以在地区事务中发挥大国作用,极大地挫伤了俄罗斯的自尊,而且也使俄罗斯在该地区的利益受到了来自美国和日本的巨大威胁和挑战。
其次,俄罗斯亲近韩国冷落朝鲜的目的是为其国内改革寻求政治支持和经济援助,尤其是谋求韩国的资金和技术以摆脱过渡时期的难关。然而,韩国对俄罗斯的经济援助和投资是十分有限的,远远不能满足俄罗斯的初衷和要求。数据显示,截至1994年,俄韩双边贸易额仅为22亿美元,因俄罗斯投资环境恶劣,韩国对俄罗斯的投资额也只有2600万美元,这与中韩同期116.6亿美元和7.6亿美元的数额相去甚远。为此,俄罗斯科学院远东研究所所长季塔连科早在1993年前后就指出:官方人物与新企业领导愈来愈体会到,韩国不是俄罗斯可以指望的生意伙伴,韩国可以给予俄罗斯的金融经济援助的打算,被证明是错误的。与此同时,俄朝政治、经贸关系的恶化也使俄罗斯蒙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最明显的莫过于俄罗斯因此难以收回朝鲜拖欠它的约36亿美元的外债。另外,俄韩关系也并非铁板一块。由于韩国是美国在朝鲜半岛重要的盟友和战略伙伴,这便使得韩国在与俄罗斯交往时不得不看美国的脸色行事,同时对俄也不是没有防范。在处理诸如半岛安全机制等诸多问题上,韩国都有着明显的排俄倾向。这样,俄韩关系时有不合。最典型的就是发生在1998年7月间的两国互逐外交官事件,俄韩龃龉由此即可见一斑。
正是基于上述缘由,朝鲜这个久违了的盟友又重新引起俄罗斯的关注。
自1994年秋天开始,俄罗斯在维持与韩国关系的同时,积极致力于修复和改善同朝鲜的关系,推行“南北等距离外交”,以期早日恢复在朝鲜半岛的传统影响,并希望在该地区发挥其应有的大国作用。就在当年,俄朝副外长级磋商在莫斯科得以恢复。同年9月,俄总统特使、副外长帕诺夫怀揣叶利钦总统的亲笔信访问朝鲜,正式向金正日转达了俄罗斯愿与朝鲜发展正常睦邻关系的意愿,俄朝关系自此开始走出停滞状态。
1996年是俄罗斯外交决策发生重大转折的一年。伴随着普里马科夫“多极化”大国外交的出台,俄罗斯加大了对亚太外交的力度,朝鲜半岛自然是俄罗斯全方位外交战略中关注的重点对象之一。俄此次外交政策调整的一项重大内容就是恢复与传统盟友的关系,在此背景下俄朝关系的发展开始大踏步地向前迈进。
1996年4月,叶利钦总统致函朝鲜领导人金正日,表示俄罗斯愿在相互尊重主权、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的基础上,与朝鲜发展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等在内的所有领域的关系。紧接着,俄副外长帕诺夫再度访朝,就朝鲜半岛局势等相关问题同朝鲜外长进行了磋商。4月10日,以副总理伊格纳坚科为首的俄政府代表团出访朝鲜,双方就恢复经济磋商、进行定期政治对话、加强朝鲜半岛的和平与安全等问题进行了广泛的交谈,并达成了许多共识。为了表示对朝关系的重视,俄罗斯在自身经济窘迫的情况下仍答应向朝鲜提供经济援助。此外,俄国家杜马主席谢列兹尼奥夫也对朝鲜进行了访问,俄国防部和外交部官员也曾多次表示俄愿与朝鲜恢复并加强在军事领域的交流与合作。
从1997年起,俄朝开始就经济问题展开了双边会谈与磋商,并在旅游、民航、经贸、科技以及农业合作等方面签署了一系列相关协定。到了1999年,俄朝关系继续向前推进,双方草签了《俄朝友好睦邻合作条约》,为两国关系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法律基础。
俄罗斯与朝鲜恢复传统关系并未影响其继续保持与韩国业已发展了的伙伴关系,两国在政治、经济、军事等领域的交流与合作持续不断地向前发展。
俄罗斯《今日报》由此评价道,从政治上看,俄罗斯如果能与朝鲜关系正常化,同时又不牺牲与韩国的友好关系,就会得到可观的红利。不过,从90年代中期开始,俄韩已走出了“蜜月”期,两国关系朝着更加理性、务实和平稳的方向发展。
1995年9月,俄罗斯总理切尔诺梅尔金走访韩国。两国总理会谈后签署了经济合作宣言,并就修建从俄远东符拉迪沃斯托克经朝鲜元山至韩国的天然气输送管道计划达成协议。1996年3月,叶利钦总统签署命令,批准了俄韩两国在纳霍德卡自由经济区建立联合工业园区的协议。1999年,韩国总统金大中访问莫斯科,双方就加强两国互补和建设性伙伴关系发表了联合声明,使俄韩关系又向前迈进一步。
除了政治与经济合作之外,自90年代中期以来俄韩双方在军事领域的合作也有较大的进展。1995年5月,在韩俄两国国防部长李炳台和格拉乔夫互访过程中,两国签署了一系列军事合作协议。根据协议,俄罗斯决定在1995—1998年间将向韩国出口2亿美元的军火,包括T80U型主战坦克、BMP3型步兵战车、AT7型反坦克导弹和SA16便携式地对空导弹等。双方还达成协议,允许俄用武器来偿还所欠韩国的部分债务。同时,为了增进军事互信,把两国的军事合作关系提升到一个新水平,以便于在东北亚地区建立全面安全合作机制,俄韩两国还签署了诸如《军事秘密保护协定》、《军事合作备忘录》等相关文件。
总而言之,在叶利钦执政的90年代,俄罗斯对朝鲜半岛的政策经历了一个由“亲韩疏朝”到“韩朝并重”的历程。虽说自90年代中期以来,俄罗斯对其朝鲜半岛政策作了重大调整,开始关注朝鲜,由此导致俄朝关系走向正常化且不断向前迈进,但与同期的俄韩关系相比,俄朝关系仍显滞后。鉴于俄国内政治经济危机接连不断,以及国际形势的复杂多变,另加之“重韩轻朝”思维定势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使得整个90年代俄罗斯在朝鲜半岛的外交颓势并未彻底扭转过来。
二、从不满“配角”到争当“主角”
2000年,普京入主克里姆林宫。在富国强民的治国理念指导下,普京就任伊始便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在对外战略方面,为了重塑大国形象,普京在注重国家利益和突出外交经济内涵的基础上开始推行灵活务实的大国外交方略。在新世纪俄罗斯总的外交战略调整的背景下,普京的朝鲜半岛政策既是90年代中期以后叶利钦的半岛政策的继续,同时又有新的发展。
(一)继承与发展
俄罗斯虽说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改变了其对朝鲜半岛的政策,但总体收效甚微,俄罗斯在半岛的地位并未因此而回升,更谈不上发挥大国作用。为了挽回叶利钦时代在朝鲜半岛所造成的损失,并使俄罗斯实实在在地恢复在东北亚的传统影响,早日实现重返朝鲜半岛,普京做了极大的努力。针对朝鲜半岛政策,普京在继承叶利钦的“南北等距离”外交的基础上,采取“稳韩就朝”的新策略,注重在韩国和朝鲜之间寻求一种外交上的“平衡”。诚如2000年其上任后通过的《俄罗斯联邦外交政策构想》指出的:“工作重点是确保俄罗斯平等参加解决朝鲜问题,同朝韩两国保持平衡的关系。”在此外交原则指导下,普京总统纵横捭阖,积极在半岛南北之间进行斡旋,广泛地同朝韩两国发展关系,以确保俄罗斯在处理半岛事务中不再充当“配角”,而是充当“主角”。
普京之所以高度关注朝鲜半岛主要是由以下因素决定的:(1)进入新世纪以来朝鲜半岛本身的地缘政治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南北双方领导人开始了自战后50多年来的首次接触,为半岛的和平统一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2)与半岛相关的国际环境也出现了新的变化。随着2000年美国国务卿奥尔布赖特访问朝鲜,美朝谈判进程得以开启,西方大国势力开始相继向半岛渗透,给俄罗斯的安全形势造成极大的压力,从而刺激其努力介入朝鲜半岛。(3)由于俄罗斯在西部、外高加索、中亚等地区的地缘政治空间受到来自以美国为首的西方的挤压,因此,极力恢复在朝鲜半岛的传统影响力,争取更多的处理地区事务的发言权,是俄罗斯展示大国形象的重要步骤,也是维护俄罗斯在远东地区国家安全的重要一环。(4)朝鲜半岛对于俄罗斯来说具有重要的地缘经济价值。一个和平、稳定的朝鲜半岛对俄罗斯远东地区的经济开发将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它是俄罗斯能否将其西伯利亚的油气经朝鲜输往韩国的重要保障。为此,普京上台后,俄罗斯与韩朝两国关系均有了新的突破和重大进展,双方在政治、经济、军事等领域的交流与合作同叶利钦时代相比2都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使90年代中期以来俄对朝鲜半岛的“南北等距离外交”真正落到了实处。
出于振兴国内经济,遏制美、日等大国对朝鲜半岛影响力日益加大的战略考虑,俄罗斯继续保持与韩国的密切关系。2000年5月,韩国总统金大中访问俄罗斯,双方元首发表了一项联合声明,决定强化建设面向21世纪的建设性和互补性伙伴关系,继续加强在亚太地区的和平与安全合作,强化包括国家、政府、议会等多方面的政治接触,加大两国间的经济合作,扩大在文化、教育、科学、通讯领域的人才交流,等等。2000年,在9月的联合国千年首脑会议、11月的文莱亚太经合组织首脑非正式会议上,俄韩两国总统先后举行会晤,这对进一步巩固两国关系起到了良好的作用;俄韩两国政府总理分别互访对方,并就诸如连接朝鲜半岛铁路干线与西伯利亚铁路干线、伊尔库茨克气田以及在纳霍德卡建设工业综合体等具体商务问题进行了广泛协商。
时隔不到一年,即2001年2月26—27日,俄罗斯总统普京正式访问汉城。
在谈到俄韩关系时,普京说:“我认为我们两国实际上不存在有争议的问题,政治关系水平很高,在国际舞台上我们常常站在同一立场。”会晤期间两国元首发表了俄韩联合声明,强调俄韩21世纪建设性互补伙伴关系对于两国根本利益,以及东北亚地区的安全与稳定都具有重大意义。该联合声明还就确立双方总统、总理以及议会等高层领导人的定期会晤机制进行了磋商。另外,在该声明中,双方总统在朝鲜半岛和平统一和反导条约等问题上相互理解并支持对方的立场。总之,俄韩最高级会晤为两国在新世纪关系的进一步深化和在各领域的密切合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也使俄罗斯在朝鲜半岛的地位不断提升。
(二)小舞台、大外交
普京执政后,俄罗斯更加积极地介入朝鲜半岛,其中一个重要的目标就是要显示其大国地位和形象。2002年的朝韩冲突为俄罗斯发挥大国作用提供了契机。当年6月29日,朝韩双方海军在黄海水域发生冲突,交火中彼此各有伤亡。“6·29”武装冲突事件使半岛紧张局势骤然升温,引起了国际社会的普遍关注,也使此前业已启动的南北和谈进程陷入僵局。在此背景下,需要国际社会,尤其是某些大国从中做出努力,以促使半岛局势早日恢复平静。而美国因小布什执政后,视朝鲜为“邪恶无赖”国家,朝美关系处于恶化状态,不可能指望美国及其盟友日本从中调停。于是,俄罗斯抓住有利时机,穿梭于半岛南北之间进行外交斡旋,努力说服朝韩双方放弃对抗,重启和谈进程。
事发一个月之后,时任俄外长的伊万诺夫便携带普京总统的亲笔信飞赴韩国和朝鲜,分别会见了韩朝双方领导人金大中和金正日,并转交了普京总统写给他们的亲笔信。与此同时,伊万诺夫还分别会见了韩国外长崔成泓和朝鲜外务相白南舜。在与韩朝领导人会晤期间,伊万诺夫转达了普京总统对半岛局势的态度,即俄罗斯希望韩朝双方尽快改善关系,以维护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俄罗斯成功的外交努力下,最终化解了因“6·29”事件导致朝韩关系恶化的一场风波。韩朝双方领导人表示愿意接受俄罗斯的调停,并继续发展两国关系。尤其是朝鲜领导人金正日表示愿意响应俄罗斯的呼吁,表示已做好准备无条件同美、日展开对话。伊万诺夫此次为化解朝鲜半岛危机所作的外交斡旋和努力,是俄罗斯在半岛发挥其大国作用的一次成功的外交活动,赢得了国际社会的普遍赞誉。更重要的是,通过此事件,俄罗斯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其应有的“特殊作用”。
另一方面,与叶利钦时代相比,普京上任后俄罗斯与朝鲜半岛关系中的一个亮点就是,普京总统下决心改善与朝鲜的关系,加大对朝鲜外交的力度,使俄罗斯与朝鲜关系急剧升温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普京执政以来,俄朝双方政治互信不断增进,合作领域进一步拓宽,两国关系由此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