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纵横捭阖:俄罗斯外交新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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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俄罗斯与中国:相互倚重的欧亚巨人(5)

在中俄关系发展的外部影响方面,正如众多学者所指出的:(1)从国际力量对比来看,美国视中国和俄罗斯为将来最有可能挑战自己地位的潜在对手,因此在同中俄打交道时在一定程度上怀有一种怀疑和不信任的感觉。即便是在国际恐怖主义已经成为直接威胁之时,仍然对中俄两国在世界范围内进行带有敌意的战略布局。这种国际关系态势构成了中俄两国合作的一个政治基础。(2)从地区态势来看,在东亚,美日军事同盟的日益加强对中俄两国形成共同的压力。日本要求俄罗斯归还北方四岛,在钓鱼岛问题上持有比较强硬的态度,因而使得俄罗斯欲借助于中国在东亚共同面对日本在领土和领海的索求,这成为两国政治合作的共同地区性利益的基础。(3)美国借助反恐进入中亚地区,在合作之外,也在这个方向上形成对中俄两国的共同威胁,因而也就促成中俄在中亚地区性合作的共同愿望。冷战结束后,中俄两国与美国在全球、地区和双边关系三个层面上所存在的矛盾,成为促使两国在战略上进行协作的最重要的外部因素之一。

有鉴于此,在对外战略方面,应该说俄罗斯积极发展对华关系,是其1993年以来进行外交政策调整的结果,在很大程度上有着重要的外部战略考虑。

其中,联合中国以制衡美国是俄罗斯的主要意图之一。北约的进一步东扩,不断挤压俄罗斯在苏联特别是独联体地区的战略空间。从应对北约东扩、改善地缘政治环境的角度考虑,加强俄中关系对于俄罗斯来说非常重要。俄罗斯将会灵活而又谨慎地在维护本国利益和发展中俄战略伙伴关系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这也就为今后中俄关系的发展留有了一个较大的空间。从中国方面而言,美国在战略上把中国作为21世纪主要的竞争对手之一,采取各种手段压制中国,而稳定、友好与合作的中俄关系成为我们保持大国关系平衡的重要因素。反对霸权主义、单极世界企图和对华压制政策,也应是中俄战略协作关系的题中之意。中俄两国都公开声明中俄战略协作不针对任何第三国,但在国际舞台上联合反对霸权主义及其对两国的遏制和挤压却是客观事实。因此,在外交战略上面,中俄两国都要反对单边主义,主张建立一个多极世界;构建公正合理的国际格局和国际政治秩序,包括进一步加强联合国在国际事务中的主导地位与重要作用,等等。

当然,在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进入到新阶段和取得新进展的同时,应该预见,两国关系的发展也将随之出现一些新的情况,呈现一些新的特点。对此,许多学者都已经意识到,并且基本达成了共识。那就是,随着两国关系搭建总体框架阶段的结束,双边关系的重点已开始转入一个新的阶段,即以夯实基础、落实协议、解决具体问题为主要任务,过去那种宏观上迅速发展的场景基本不会再现。也就是说,在中俄关系大的“意向”或“共识”基础之上,需要对这种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充实具体、实质的内容。与此相关,也正是在解决具体任务、处理具体问题过程当中,由于两国战略利益、民族特点、文化背景和历史渊源等因素,双方在对待具体问题上的观点和利益的差异可能将更加明显、经常地表露出来。如何“装修”两国关系的“大厦”,肯定比当初迅速搭建新型关系总体框架时要更艰难。从这一意义上讲,如何调试可能由此产生的认识和心态上的反差而实现顺利的过渡,进而延续和不断补充中俄关系发展的内生动力,对于两国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而从中俄关系的外部环境来看,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建立和发展除了中俄两国的内在需求和动力以外,美国的国际战略及其对俄、对华政策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外部因素。美国因素对中俄关系的性质、范围、层次、作用和未来走向等都有着十分重要的影响。这种影响表现在不同的层次和领域,其影响的程度、作用和效果在不同阶段也有明显的不同。特别是美国通过对中俄进行诱压以试图离间两国关系这一点,在一定时期和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中俄战略合作的范围和力度。

冷战结束以后,中俄两国都开始了以政治经济改革和争取加入世界经济体系为核心内容的社会转型,在转型过程当中都面临着诸多的困难。经济上,两国都希望得到发达国家先进的技术、资金和经济援助,希望在加入世界经济体系方面得到发达国家的支持;安全上,中俄都希望各国能够和平共处、友好合作,通过进一步裁军和加强军备控制、防止扩散等来保障国家安全。为了实现自己的战略目标,美国充分利用中俄面临的困难,对两国拉打结合,阻止中俄接近和结成反美同盟。而考虑到美国的全球影响力,中俄都把对美关系置于各自对外关系相当重要甚至首要的位置。有学者指出,对于中国来讲,中美关系的重要性在一定意义上要大于中俄关系,因为中俄关系无论怎样密切,也无法解决包括朝鲜、台湾和南海等在内的亚太热点问题。更何况对美贸易占到中国外贸总额的15%。对俄罗斯来讲,俄美关系无疑也要高于俄中关系,因为俄罗斯外交施展的空间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俄美关系的状况,而俄中合作并不能完全补偿俄罗斯被美国排挤所造成的巨大损失。俄罗斯要实现经济复兴、巩固国家安全、加入世界经济政治体系、争取国际经济组织的援助等,都离不开美国的支持。因此,尽管美国对中俄两国进行打压,但是两国都竭力避免与美国形成全面的对抗。在中美俄三角关系当中,中俄双方都希望同美国保持良好的关系。在这种形势下,美国的政策动向就成了中俄美角色互动和关系演变的重要因素。也正是由于美国因素的这种作用,中俄战略协作存在着相当大的局限性。尤其对于俄罗斯来讲,有说法是“保持对中国关系的一定距离,是俄罗斯取悦于美国并在对美外交上取得主动的重要手段”。

从理论上讲,鉴于美国政策的不断调整,根据影响中美俄三角关系的基本因素以及整个国际战略态势,学术界的研究对于美国因素影响之下的中俄关系的未来走向设定这样几种可能:(1)俄罗斯屈从于美国的诱压,在遏制中国问题上与美国达成默契,甚至结成反华联盟,中俄关系因而走向破裂;(2)俄罗斯与中国正式结成战略同盟,并联合中亚各国以及其他反美势力,组建一个与北约相对抗的新的政治和军事组织;(3)俄罗斯利用它在中俄美战略三角中的优势地位,对中美两国实行“等距外交”,既不与任何一方为敌,也不与任何一方结盟,而是充分利用中美矛盾,在与中美周旋中赢得最大的利益;(4)俄罗斯在中美之间尽量保持战略和政策上的平衡,但在不同时期会有所偏重,中俄关系的发展有可能不会像此前那样顺利。

研究认为,目前来看,最有可能的趋势是后两种,因为决定中俄关系的基本因素并未改变,美国的战略目标没有改变,它对俄罗斯的政策也不会发生根本改变。而在经历了最初的被“嘲弄”之后,俄罗斯也不会再轻信美国的许诺。俄罗斯战略研究所研究员.诺维科夫认为:“布什的政策将更加实际,对俄罗斯也绝不会手下留情。俄罗斯和美国不会成为对手,但也不要期望成为盟友。”而中俄之间在可见的未来也不太可能形成反对美国的联盟关系。因为一方面,中美对抗不仅有损于中国的国家利益,也不利于美国的国家利益和战略目标,对抗和对话、合作与竞争将是中美交往的基本范式;另一方面,中俄两国尽管都反对美国的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但并未制订一项协调一致的对抗美国的战略,况且中俄关系还存在不少弱点,特别是中俄之间的经济联系还比较薄弱。此外,中俄双方也都不希望因为结盟而使彼此产生过多的依赖,束缚自己的手脚。两国也都有求于美国,不想破坏与美国的关系。有鉴于此,中俄两国都应当是在充分考虑美国因素的影响下,积极发展相互之间的战略协作关系,争取最好的结果和最大限度的利益。

从这一角度来说,彻底摆脱“冷战思维”定势,抛弃“零和式”的博弈规则,以一种全新的视野和理念来思考中俄关系的定位与前景,成为中俄关系发展的一个挑战。中俄关系不可能简单重复70年代初期中美苏关系的历史,任何孤立、割裂地来看待三者关系的做法显然只会导致谬误。

(三)君子之交:中俄关系的未来

综上可见,目前中俄两国存在着重大的共同战略利益,双方建立一种恰当的关系不仅符合两个国家和人民的根本利益,而且也成为更加合理的国际新秩序中的积极因素。但是也应该看到,两国的关系也并非总是双赢,难免会有某些冲突之处。同样是领土面积庞大的国家相邻,美国和加拿大之间不仅实力悬殊,而且文化、制度等方面都更加融洽,而中俄两国明显存在着更多的比较。两个大国都有崛起的意愿,都要努力为自己争取发展和繁荣的空间,这就决定了二者都要学习很好地相处,既不可能靠得太近,也不可能离得太远。在未来如何妥善协调并处理好关系,还有更远的路要走,中俄关系也还有更大的提升空间。因此,我们始终应该保持一种客观、理性、冷静的态度来看待中俄之间的战略伙伴关系。

一个基本的共识是,中俄关系发展的主流是相互之间的依存、协调、支持以及共同求得和平与发展,但是也存在着相互之间的制约、矛盾等不和谐之处。这就好比在发展的长河当中也会出现曲折,在主流的下面也会形成潜流和暗流。两个伟大的民族,有着不同的历史文化背景,历史的发展已经定格为现实,而现实当中,两国都正在发生重大的变化。新的环境产生新的需求,新的需求产生新的问题,问题的产生是不可避免的,也正是新问题的产生才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双方的关系在不断向前发展。产生问题并不可怕,关键是要因应一个成熟发展的中俄关系,除了有签署的各种条约文件作为发展关系的法律基础以外,更要以一种成熟的心态来寻得解决具体问题的成熟办法。俄罗斯科学院远东研究所所长、俄中友协主席、著名汉学家季塔连科院士以中国的“君子之交”作喻,为处理国家间关系提供了一个“君子式国家关系”的思路。

循着上面这样一种心态和认识,我们将会更加积极地来理解与思考中俄关系的历史、现状与未来。既不把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泛化和绝对化,也不会在为这种关系进一步充实实质性内容上面急躁不安或者有所懈怠。随着中俄双方经济的继续发展和综合国力的不断增强,两国人民将在愈发显示出极具发展潜力的广阔前景面前,更有耐心和信心去解决共同面临的各种问题。因为目前两国在经贸,包括能源以及人文等各个领域的合作趋势必将在未来一步一个脚印地逐渐显现出成果。而中俄高层互动所产生出来的热情和能量,也正在一步一步地辐射到各个层面和各个领域。互办由两国人民广泛参与的“国家年”活动,更是在实现“自上而下”构想的同时也呼应了“自下而上”的心声。互办“国家年”的规划,正在聚合中俄两国政治、经济、科技、人文等各个领域合作的动力,预示着中俄友好关系不仅停留在国家之间和国家领导人之间的层面上,而且已经延伸和扩展到“真正意义”的“国际关系”层面,即人民与人民之间的关系。或许这可以作为一次新的契机,用一种新的理念和行动,在以“软实力”展示各自国家形象当中加深两国人民之间的相互认知、了解和理解,进而丰富中俄创造性合作的内涵,并最终使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在空间与时间的维度上都提高到一个相应的新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