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上了车,黎雨仍然有些担心地道:“梦衣,这样做妥吗?”
“黎雨,你不知,你去重庆这几天,家里都发生了什么?爸爸刚愎,谁的话也不听,可就听这个马向远的。可这个马向远,他仗着爸爸宠信,竟然煽动崔诚家里的,来上海状告阿浓,指控阿浓杀了她们的丈夫,你能相信吗?阿浓连杀四人。可是,爸爸又听了他的馋言,下令捉拿易浓。”
“你、你说什么?”黎雨大惊。
“你还不知道,通缉令都下了。”梦衣见家人打开大门,狠狠地捶了一下方向盘,“再这样下去,爸爸,梦家必将毁在他的手里。”
黎雨虽然听得有些不太明白,但着实也有些愕然。他没有料到,这个叫易浓的,竟一次又一次地让梦府大动干戈。这个易浓到底是谁?好像纠缠了很多问题,那天早上,他本想向王叔叔问个明白。却不料,王叔叔竟急若星火地把他派往重庆,说什么爸爸近日身体有些欠安,他要多替爸爸担当些,海运号最近船期很多,让他去重庆多多帮耀寒和鹏叔叔。“梦衣,我、我怎么不知道?”
梦衣笑了一下,“你怎么能知道?放消息那会儿,你还在船上。而黎氏的海运号又没人敢盘查,下了船,你又被我劫持,知道那才怪呢。”
黎雨不可否认地点了点头。
“什么人?”梦衣一惊,二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前方。时见几个高矮不一的身影拦在几十米处。
“这下可糟了,要坏事儿!”梦衣有些不安地回头看了看“马管家”,“黎雨,怎么办?”
“这……不能退,只好进。”他想,梦衣既然下定决心这么做了,必然有他的道理。何况,他隐隐约约的似乎也想从老马的身上获取点东西。
“好!”梦衣硬着头皮,一路急冲,向前奔去。“梅-小-姐……”,灯光的照射下,他看到了梅雨茜,雨茜微侧着头,避着刺眼的光线,可却没有动的意思。以林忆的暗示,梅小姐已经有了心仪之人,而她的心仪之人便是他的表哥易浓。
“梦衣小心!”
“啊?”梦衣豁然惊醒,一个大转弯,车子向一边甩去,随着一阵刺耳的嘶吼,咣当吭吃,车子灭火了。
梦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冷汗直冒。
经过如此一震,马管家倒是醒了过来。他有些疼痛地睁开双眼,企图看看这是哪儿,却不料竟是漆黑一团,“什么地方?”他大惊想坐起,又好像自己被人捆了个结实,他活动了一下仅有的那条残臂,这才发觉被人装在了袋子里。他张口便要大骂,却听到了一阵吵闹声。
“是,我梅警志不要命了,我们一家老小都不要命了,我就是想看看,你们梦府倒是怎么草菅人命的?”
“你、你……”梦衣气得牙关紧咬,又有些不敢叫嚣,他走下车,关上车门,转头看了一眼梅雨茜,递了一个眼势。
“小姐,你不要跟他去,梦家没有一个好东西!”梅府的老家人颇有成见地拉住了雨茜,其余几人也随声附喝。
“梦、梦少爷,”雨茜有些求助地走到他身边,“我、我只想知道,表哥他、他是否还活着?”
天哪!梦衣有些承受不住。这就是自己梦中暗恋的女孩吗?她的眼神、她的声音、她的语气有一种摧毁人意志的能量,他知道,这一切不是属于他的,而是属于另一个人,她和自己同病相怜,都陷入爱的泥潭中,只不过,她的爱清澈、纯粹得令人无法抵御!
“梅、梅小姐……”梦衣不知怎么说,他也不知易浓怎么样?一天一夜了,大上海“封锁”搜查,他不知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那个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易浓是不是还活着?
“梦、梦衣,”警志有些不敢相信地走至近前,几乎是痴吼地问,“难道真的要赶尽杀绝吗?阿浓不会杀人的,你阻止这一切吧!”言落,警志有些痴狂地抓住梦衣的双肩,“你、你半夜三更干什么去?是、是不是奉你老子之命去杀人?”
“你……”梦衣一把推开他,“我看你是疯了!”
“疯了,我是疯了。有你们梦家这样的老子,不疯都难!”
“你——”梦衣环望了一下梅府的家人,但见各个恨不得一口吃了他。
黎雨见双方坚持不下,只好走下车。
“黎……”梅府的家人有些惊愕地望了望。
黎雨看了一眼警志,打了一个止住的动作,然后向他挥了一下手。警志虽然不晓得这位黎公子和梦衣在搞什么名堂,但还是理智地和他向一旁走去,他相信,黎少爷不会和梦衣一起草菅人命。
梦衣看了一眼雨茜,又环望了一眼梦府的家人,那意思是,不听我的,你们听听黎雨的吧。果不其然,一阵儿的功夫,警志去而复返,他向雨茜点了点头,示意离开。
梦衣深深地望了雨茜一眼,然后走向车。
“大哥,这……”雨茜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有些疑惑。
“雨茜,梦衣要处理点家事!”警志说着,心里却不停地犯嘀咕,“梦衣要处理马管家?”这说起来似乎真的有些叫人难以置信!可是,在他的内心,又不能完全否定梦衣,他真的不是一个丧心病狂的人,何况,还有这位黎少爷,这位黎少爷可是见识过的,很正义。
纳尔斯看了一眼被自己捆绑得极尽结实的易浓,不禁得意地笑了,“易先生,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为什么不有意义地活着?”他将落地帘掀开一个缝隙,向外看了看,时见一些道貌岸然的人正在做着煞有介事的事儿,“还真没料到,你的命这么值钱,动用了大上海所有的警力。”
“纳尔斯先生,你、我……”
纳尔斯审视地看了他一眼,“别说你我素不相识,我们可是老朋友了,你们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叫什么朋友插刀……NO、NO,我不会插刀的,我要把你安全地救离上海,还要把刀插在别人的身上。”
“纳尔斯先生,不劳您费心,你快点放开我,我……”易浓有些语塞,他不知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好不容易逃脱了那些蒙面人的控制,又沦落到纳尔斯的手中,他恨恶自己,怎么可以赶在纳尔斯的面前晕倒,就这样,让他像捡乞丐一样把他捡了回来,还要进行强行制裁!
“我不会放了你的,你是雨茜小姐的表哥,也就是我的表哥。”他伸手打了一个响指,应声走进一个女佣,他回望了易浓一眼,“侍候好他,我去去就回!”言落向外走去。
“纳尔斯、纳尔斯,你给我回来——”
无论易浓怎样的嘶喊,纳尔斯依然顾我的离去。
“先生……”
“出去——”易浓无力地把头转向一边。有意义地活着?他苦笑了一下,对于他来说,活着的最大意义就是杀了那个梦老爷。这个仇人没死,无论怎样?他也不能死。
他又想起了儿时梦府的情景,以及梦老爷的话:
“我听说,你大闹梦府,想要带你娘离开?你娘在进我们梦府的第一天,便注定了她的命运,她就已经是我们梦府的奴才,主子让她做什么就得做什么,就别说,给老爷太太们端汤送药,洗手洗脚了。”
那天,自己正坐在小房子里刻木剑,突然马管家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一进门便问娘呢?
“娘还没有回来!”
马管家不相信地带着那几个人,把茅草屋和院子前后都搜了个遍,才骂骂咧咧地离去。他骂得难听极了,什么臭****,骚娘们儿……他不能容忍别人骂他娘,拿起那把木剑随后就扎向马管家的后腰。马管家哎哟一声,便命那几个人往死里打他,就这样一顿暴打之后,他躺在了院子里。本来已疼得他直咧嘴,但一想到,马管家上他们家来找娘,可能是娘出事儿了,他支撑起身,拿起他平日里滑冰车用的铁钎子便冲向梦家。到了梦家他才晓得,娘是受不了老爷和太太的欺负才离开的。他本想转身便去找娘,马管家却命人把他绑起来,说什么,只要他在这儿,娘就会回来。就这样,他和他们打了起来,最后,还是被绑到老爷的面前。
梦老爷不但告诉他,娘是他们梦府一辈子的奴才,他也是,最好以后乖乖听话,否则,他就会为娘示问。
他拼命地跟他喊着,他不会屈服的,他要带娘走,可是,他还没有挣脱绳子,娘已被马管家带到老爷面前。
那是什么样的场景啊,娘哭着,跪倒在梦老爷的面前,请求梦老爷的原谅,并说她以后不再忤逆老爷,求他放了她的浓儿。他看见娘嘴角红肿,还有血渍。
梦老爷看了娘一眼,得意地笑了一下,“是吗?”
“是,老爷,求你放过浓儿。”
“那你就再做给我看看,也让这个小兔崽子明白,你到底是做什么的?”言罢他便让马管家去打水,娘跪爬着匍匐在他的脚下,乞求着他,不要让她的浓儿知道这一切。可是,这一切,却让他眼睁睁地看见了。梦老爷一面让娘给他洗脚一面让娘给他捶肩捶背捶腿,一面又把娘踢倒在地。
他哭了,他几乎从来就没有哭过,他爬过去抱住娘,就这样,他和他的娘哭得天昏地暗,梦老爷气怒之下,把那盆洗脚水倒到他和娘的身上,然后命令马管家把他拖出去。马管家边拖他边道:“我听说你扬言要杀老爷,还要取我老马的性命。行,可以,老马的命就在这儿,有本事自己来取,不要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到处舔来舔去的。”
这句话当年像刀子一样穿向他的心,他承受不了这些。梦老爷这个鬼让他痛恶万分;马管家这个魔让他痛苦万分。这对魔鬼,十几年来,让他欲杀不行,欲罢不能。如今他,他非杀他们不可,并且要杀他们一点点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