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玫瑰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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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身心桎梏

这一夜对于梅家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没能救回易浓,梅太太彻底地病倒了,一遍遍地向大姐忏悔,请求她的原谅;梅天硕把戒了十年的烟捡了起来,一直抽到天明,然后开车离去;雨茜想哭不敢流泪,家里忧闷的气氛已有些让人承受不住,她默默地躲在书房里,成了魔地想象着表哥在警察厅是怎样的被人欺负?每被欺负一回,她的心便痛一次,直至痛得有些抑制不住,便无声地哭了起来。

“雨茜,”警志故作兴奋地推门走进,“爸爸去领事馆找朋友了,那个梦老爷多少都得有点顾忌!”话一出口,警志都感觉没有底气,没有力量。是啊,如果找领事馆的朋友便可让阿浓平平安安地回来,爸爸何以要思索一夜?这一夜,爸爸将自己紧闭在书房里,虽然没有发生任何声息,但浓浓的烟雾似乎已昭示了一个结果。但他却不能不给雨茜希望。

“大哥,你说表哥会回来了吗?”

“是啊,阿浓会回来吗?会回来吗?”他扪心自问了两句,似乎感觉到阿浓离他们越来越远,不但他要失去阿浓,雨茜失去阿浓,爸爸也会失去他。他想起了他离开梦家的情景,他拼命地告诉阿浓,他会让爸爸来救他的。可是他连望都没望自己一眼,他的眼神漫无边际地游荡着……“爸爸也意识到要失去阿浓了!”这一刻,他似乎找到了爸爸一夜未眠的症结。

“大哥,你说话呀!表哥他会回来了吗?”

警志颓然地落坐在藤椅上,口中无力地说着:“会的,会的!”

会吗?阿浓颓然地离去,临离开时他眼中的绝望使天地都为之黯然!他苦笑着,嘲讽这一切!嘲讽这一切的虚荣!当真正利益冲突的时候,人们还来不及掩饰,那内在的原始面目便毫不遮掩地暴露出来!不是吗,在那一刻间,尽管警忠是那样的不可饶恕!但维护他的心理却在一刹那间全部闪现!竟然、竟然还把他从阿浓的掌下抢了出来,而,抢他出来的人,竟是他梅警志。

“大少爷,老爷让你去书房见他。”

“爸爸回来了?”警志有些惊疑地问了一句。家人点了点头,确切地道:“老爷回来后便进了书房,什么也没说,太太问他救回表少爷没有?他也没出声,只是让我来叫大少爷!”

警志转身望了望雨茜,走至近前,鼓励地道:“雨茜,阿浓没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去问问爸爸。”言罢抓起雨茜的手便向书房走去。离书房还有几步远的距离,只闻梅天硕道:“你们进来吧!”

“爸爸,你没有救回表哥吗?”雨茜一入书房的门再也抑制不住,“爸爸,你说过的,表哥小的时候受了很多苦,他再也不能受苦了,他再也不能受委屈了,你看看昨天,二哥他是怎么做的呀?他的话会杀死表哥的,会让表哥再度陷入你说的那种困境中!”

梅天硕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警志从来也没有看到爸爸这么无助过!他走至近前,轻问道:“爸爸,我们没有办法了吗?他们不肯帮忙吗?”梅天硕无语地摇了摇头,许久才道:“浓儿他已承认去梦府盗窃!”

“不可能的爸爸,阿浓的性情,绝不会承认他没有做过的事情!他一定是被那些人屈打成招,他们一定是听了梦老爷的授意,说什么也不肯放过阿浓的!”

梅天硕无言地看了警志一眼,他知道,浓儿他不会屈打成招的。浓儿的脾气,宁死不屈,又怎么会屈打成招呢?那么,警察厅说他招了,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被捏造,另一种是浓儿真的招了。如果是被捏造,浓儿与梦府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他于死地?如果是浓儿自己招的,那他认可在监狱,也不愿再回梅家,这让他的心更痛。

“爸爸,他们现在的的确确想要置阿浓于死地,那个马管家信口雌黄,而梦府上下又同声一气,本来我想,梦老爷回来会有转机,谁知,他竟然,不管青红皂白,便听信了那个马管家!”警志说着,不由得有些急道:“爸爸,那我们怎么办?他们会把阿浓残害致死的,他的腿原本便已被他们打断了,若不及时医治,就算有一天能活命也是残废,阿浓真的承受不了身心的双重打击!不行,我要去救他。”

“站住!”梅天硕厉喝一声,“你怎么去救?”

“我要问问他们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如果还不行,我就去劫狱,然后和阿浓一起杀向梦家,把那个马管家碎尸万断!”

“住口,你如果想让浓儿好好的活着,你就给我安安分分地呆在家里。”

“看那样,我真的被软禁了,行动上没了自由。”梦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思索着,“连去看妹妹都不允许,这可不是简单的监禁。”只是,这未免有些太小题大做了,不过是一篇文章,主笔又不是他梦衣,用得着这么神经过敏吗?如此说来,要想改变这些顽固派的思想,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还真得有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梦衣正在那儿思忖着,忽闻一阵吵闹声,紧接着,好像有人在叫喊他的名字。他有些不懂地站起身,透窗而望,不由得愕然一惊,大门外几名家人正和警志纠打在一起,警志一边应付着,一边不客气地喊着:“梦衣,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不要像个缩头乌龟!”他不知警志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得这么没礼貌?竟然在他们梦府门外叫嚣,活像一个地痞流氓。他不可抑制地推开卧室的门,本想冲出去和梅警志理论,却不料,两名家丁拦在了面前,“大少爷——”

“让开——”

“大少爷,奴才奉老爷之命……”

“奉老爷之命,”梦衣冷哼一声,“奉老爷之命囚禁我吗?”

“大少爷,奴才、奴才不敢……可是马管家说,谁要是放了大少爷出去,就得提、提人头去见他。”

梦衣怒望了二人一眼,“他倒是死性不改,重伤在身,还没忘了拿鸡毛当令箭,我现在就出去,我看你们的人头他是怎么拿的?”如论如何,他也不能允许警志这么嚣张。原本他对警志是怀有欠意的,这阵子倒是庆幸自己没有找到机会,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他的表弟惊吓了妹妹,家丁打伤了他的表弟,可他的表弟也伤了马管家,而且伤得很重,这要是道歉的话,也得是他在先,自己在后。

警志今天算是豁出去了,嘴不留情,手也不留情。不见这位大少爷一面,誓死不归,大不了,他们梦府再给他扣个偷盗之罪。

“住手!”梦衣大喝一声,见家人一旁侍立,不由得有些怒意地走至警志身边,“梅大少爷,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是要私闯民宅吗?”

“承蒙抬举?”警志有些嘲讽地掸了一下身上的尘土,“我梅警志那门功课暂时还没有学好,但不一定一辈子学不好。今儿个来,是向你梦少爷道喜的。”

“你,什么意思?”梦衣的脸有些变色。

“什么意思?恭贺你们梦府抓了盗匪。”

“盗匪?”

“怎么?梦少爷该不是想说不知道吧?我表弟不是被你们人脏俱获吗?对了,我还真没想到,你们梦府还能对抓来的盗匪私自动刑,还有专门的囚牢,还真够专业的!”

梦衣被警志的冷嘲热讽弄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梅警志,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警志愈加嘲讽地环望了一眼阳光普照下的梦府公馆,“在你们梦家,我终于读懂了什么是冠冕堂皇和道貌岸然。”

“你——”梦衣见警志不但和家丁纠缠不休,和他说话也夹枪带炮,简直不可理喻,不由得有些大怒,“梅警志,你给我听着,我的忍耐是有限的。逼急了,别说我不顾往日的情面。”

“情面?”梅警志闻言大笑起来,“梦大少爷,看那样,我梅警志还得谢谢你梦大少的情面,让我表弟暂留了一口气,去监狱惨度余生……”

“你,你说什么?什么暂留一口气?什么监狱惨度余生?警志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说清楚?你梦少爷又抬举我了。梅某说不清楚,梅某只知道我表弟只是撞了你们梦府的一个花园,不但私下用刑,给打得只留下半条命,如今,又在你爸爸的授意下关进了监狱,我原以为,你会站出来,对你爸爸陈明真相,我表弟他没盗什么古玩,只是误撞你们梦府的花园而已。可是,让我不敢相信的是,你不但任凭那个狗奴才在那儿信口雌黄,黑白颠倒,还放纵他草菅人命,而且还装得跟没事儿一般。”警志说着,有些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看那样,你那些意气风发的慷慨陈辞,什么救国救民的大道理,只是说说而已!抑或是用在别人的身上。”

“梅警志,你,我……”

“还我什么?我梅警志真是万般的晦气,把你当成朋友,你的举止,连同你们梦府的行为,都令我不耻。”

梦衣直惊得愕怔当场,他环望了一下众人,“这是真的吗?马向远呢?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大少爷……”

“都给我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