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洋人明白过来,倒是立刻单膝点地又拗口的问了一次;“大清皇帝,您好!”
旻宁此刻被他搞的苦笑不得,但碍于皇帝的威严,看的出他在极度忍耐,复语道,“你好!平身吧!”那声‘你好’却是拐了这洋人的腔,我终是忍不住哧哧轻笑了两声。
那洋人顿站起身来,对我道,“皇后娘娘,您好!”
我顿时尴尬,不知该怎样回答。
此刻,旻宁脸上的表情却是平淡的很,看不出丝毫的不悦。
狐假虎威的小卓子解释道,“这是岚妃娘娘”。
那洋人脸上满是不解,我暗想他对中国目前的文化,还是参透的不深。
陈谦又开始用英语解释,解释我的身份为王妃,他可能不知在西方王妃是皇子的妻子,那洋人看看我与旻宁更加不解起来。
陈谦满脸的窘然,不知该怎么解释下去。
我轻轻的说出:I’memperor’sconcubine
众人很愕然的望着我,随即那洋人有些尴尬的笑笑,冲我绅士的鞠了一躬,我莞然一笑,化解了刚才的尴尬。
那洋人开始用英语介绍他的妻子跟助手。
那陈谦在一旁翻译,并时不时的目光撇向我,似在征询是否正确。
旻宁在我耳边小声询问了一句,“你刚才对他说的什么?”
我淡然笑笑:“他误会我是太子妃,我告诉他我是皇上的妾。”
旻宁的脸色微微一沉,随即紧紧将我的手握入他宽大温暖的掌中,我指尖微凉。早晨的事,我依旧心存余悸,只是此刻不是细思的时候。
我刚才的一时走神,没听清楚他对他助手的介绍,此时那人已上前来,跪下身来行了一礼,他也会中文,不太流利的说道:“皇上吉祥。”
旻宁点点头示意他免礼,他起身后带着探究的神色望着我,突然道,“お目にかかれて嬉(うれ)しいです。/お会いできて嬉しいです。”(能见到您,很高兴)
此刻,我已经确定他是个日本人,陈谦很是为难的望着我,不知该怎么翻译,想到多年后的抗日战争,对这日本人就没什么好感,此时气氛一下僵持住了。
我在心里想,泱泱大国,又不是没人会你的鸟语,于是莞然一笑优雅的回答,“お会いできて,私も光栄(こうえい)です。”(能见到您,我也感到很荣幸。)
那日本人顿时满脸惊讶,用汉话说道,“您会扶桑语,太厉害了。”
我顿时了然,他会中文刚才却在故意试探,于是淡定的答道:“过奖了,我们大清的能人,其实还有很多。”我在现代的时候学过多国语言,没想到在这清朝却派上了用场。
这是个树立天朝威信的好机会,我始终无法对眼前这个日本人起不了好感,一个英俊的英国绅士,找了一个很有日本武士感觉的人当助手,我实在觉得很不搭调。难道这就是东西方认知的差异?
旻宁朗声道:“赐座”
侍立在一旁的太监,忙引他们坐在一侧的红木椅上。那红木镶玉的小机上,摆了茶果。那个洋人端起茶盏,煞有其事喝了一口,很是赞赏的神色,道,“中国…的…茶叶真是好东西。”
此时,气氛已不似他们刚来时的那么僵硬。
旻宁笑着问道,“你们英吉利有什么特色。”
那洋人微一思索,侃侃而谈起自己的家乡,说到激动处会英语,陈谦便在一旁翻译。听他讲道,在英国,城堡无处不在,这些城堡但历史之悠远、气势之恢宏、景观之优美、内涵之丰富。那高高的城墙后面,镌刻了一段精彩的历史,记录着一位传奇的名人,演绎过一串动人的故事,这就给每个城堡都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思绪似乎也伴着他的讲述,飘到了那遥远的国度,看的出旻宁也很有兴趣。
之后,他们又讲了火炮的制作原理,有些解释不通的地方,我便做了翻译。那一天很愉快的结束。
那些洋人离去,旻宁突然道,“咱们出去走走走吧”
我轻轻点头。
临近新年,整个皇宫都忙着打扫,张灯结彩。风虽然还带着冷飕飕的凛冽,但却让人有一种从内而外溢出的温暖,新的一年似乎总是给人以希望与期盼。
身后没有繁复的仪仗,阳光金子般澄澄洒落在这金瓦红墙间,他温柔的笑着,将我的白狐毛披风紧了紧,轻轻道,“还冷吗?”看的出他今天心情很好,金灿的阳光下,他一身明黄龙袍熠熠生辉,恍如仙人,我有一丝恍惚的望着他。
我微笑摇头道,“不冷。谢皇上”
他轻轻携起我的手,他的掌中是融融暖意,渐渐暖了我那微凉的指尖,只是我脑中浮现的却全是恺的眼眸,温暖的,恬淡的,落寞的,带着狡黠笑意的。
头顶几只乌鸦,哇哇的飞过,投到这云石铺成的道路上一团班驳的影子,静静随他走着,一时语默。
虽是冬日,皇宫里却有那不调的苍松翠柏,秀石迭砌的玲珑假山,楼、阁、亭、榭掩映其间,却是幽美而恬静。
冬亦有她的美,那种冰魄的沉静。
旻宁突然低头问我道,“怎么这么沉默,想什么呢?”
我慌忙抬头迎上他的目光,金灿的光影中,刚毅棱角分明的五官。
我轻轻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想这样静静走着……皇上我们去哪?”
他的手臂轻轻拥了我的肩头,笑着道,“朕带你去个你没去过的地方。”他又卖起了关子。
与他接触久了,他温柔的时候,其实算个蛮好相处的男人。
他的身体像堵墙一般,挡住飕飕的冷风,我轻轻依偎进他的怀中。
我们一身华服,所经之处,太监宫女纷纷跪拜行礼,在外人看来,我们应该是一对壁人吧?
跟着他穿过曲折繁复的雕花长廊,又走了一会,人影渐渐罕见。
他微微笑道,“到了”
远远望着一个宫殿,松柏林荫中,蓝色的琉璃瓦屋顶覆盖着朱红色墙壁,只是这种宫殿在宫中随处可见,我不知道他的用意。
待走近了,我蓦然一惊!竟是一片绿油油的麦田,虽然只是微微露头,金灿的阳光洒下那新绿格外耀眼,在这萧索的冬日,让人精神一振。几间小屋,一派田园风光。园后种桑数千株,颇有乡村野趣,我在心里想,难道这就是象征“天下粮仓”的丰泽园。
看倦了宫里雕梁画栋,鎏金逸彩,我一时兴奋,双手挽起旻宁的手臂甜笑着兴奋道,“这丰泽园真美!真是个世外桃源”
他顺势将我拥怀,故做吃味道,“看你!刚才还一声不响的,现在又兴奋的像个孩子,感情朕还不如这些麦子,悲哉!”
我赧颜争辩道,“哪有,哪有…”
他的唇轻轻覆上我的额头,轻轻道,“你呀!高深莫测到朕都拿不准你。”
我不想争辩什么,他应该早料到了我会英文,如要追究早便追究了,我索性以不变应万变。
顽皮一笑,我挣脱开他的怀抱,跑进那片麦田,满眼新绿,我仰头望着天空,满眼灿烂的阳光,云带着淡淡的透感,舒卷着,那空气中充斥着新鲜微甜的味道。
我微闭眼,静听风吟。
他的手臂从身后轻轻环着我,我静静享受这一刻清馨的空气,恬静的心情。太累了。从早晨险些落轿,那余悸仍萦绕心头,我现在不单要保护我自己,还要保护好我的孩子。
旻宁轻拉我坐到麦田旁,高高树立着的稻草人下的玉阶上,我随手抓起一根草杆在手中把玩,
我静静望着,绿悠悠的麦田随着风轻轻摇曳一片绿海,他突然悠悠道,“你会那扶桑语,朕很意外。”
我莞然一笑,“所以皇上就找他试探我。”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果然都瞒不过你,你是怎么猜出来的?”他终是对我有猜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