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好似都是机缘,冥冥中注定,只是一切来的太快去的也太快,如幻楼般看似好美丽却注定颠覆。
轿停,小桃在外面轻轻唤道,“小姐到了”扶我出了轿子。
正逢上要去煎药的小李子,到我面前行礼道:“娘娘吉祥,小的给娘娘请安。”
我心微微一痛,如今,已再不是几年前嘻哈成一片,那个整天缠着我要好玩东西的小李子了,然而我也终不是多年前的沈莹凝了,那仿佛已久远的是前世的事情,我现在的身份是道光
皇帝身边正得宠的岚妃娘娘瓜尔佳•如月。
我微微点头示意他免礼,轻轻问道,“老佛爷的**现在如何。”
小李子道,“太医正在里面瞧着呢,这不刚开了副方子,让小的去煎。”
李麽麽见状忙询问我道,“老佛爷用药喜欢伴着玫瑰络糖,老奴想去膳房做些来。”
我点点头,她便随小李子一起去了膳房。
我轻轻进了正殿,却见殿中锦恺满脸焦急神情的危座,窗棂外细碎的阳光稀稀落落的打在他的脊背上,一旁一身嫣红旗装的女子却是全妃,此时正座在一旁凝眸于恺,那眼波温柔含情,我心下一惊,莫非全妃对恺也是有情?
大殿里没有宫女和太监想必现在都为太后的病忙做一团了,他们并没发现我的到来,我示意小桃噤声轻轻退出来,只听全妃柔声道,“表哥,你别心急,太医医术高明,太后姑母的**定能无恙。”说着温柔递上茶盏。
恺接过茶盏却并没有喝复又放到红木滚金镶和田玉的小机上,满是心急欲焚的神色。
突然,李麽麽在身后道,“娘娘,怎么在门外站着,不进去呢?”她的声音不大却将我吓了一跳,我失声轻呼一声。
殿中的锦恺全妃似乎也察觉到了纷纷将目光探来,我知道躲不过便故做镇定的信步走进殿中,全妃铜铃般的声音脆生生的传来:“是岚妃妹妹啊”。
我微微笑着叫了声“姐姐”做了一福。
与他的目光对上的顷刻,我顿时觉得很窘迫的尴尬,脸上一阵火辣,他的温润如玉的明眸见不到丝毫的波澜,我内心却满是道不清的种种情愫繁杂翻涌。
小桃在一旁做福道,“奴婢给全妃娘娘请安,给王爷请安。”
全妃笑道,“啧啧…妹妹宫中这丫头本宫看着倒是灵巧懂事。”
锦恺微一做揖声音带着几分干哑的对我道,“娘娘安好!”。
我勉强笑着算是回礼,周边的气压仿佛刹时能将我压垮,这种现实太残酷,内心满是凄凉。
不可以,我不能再彷徨不定了,我已是旻宁的妃,一切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也不能回头了,内心满是焦灼的纠缠。
我收起内心所有的怆然关切的问道,“老佛爷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老佛爷锦恺的声音有些起伏,道“太医还在里面瞧”满是担忧。
我温言道,“老佛爷慈悲怀悯,自有上苍保佑。”恺,此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你,只愿太后无恙。
这时候锦恺的侍从小五进来,轻轻道,“爷,您一天没吃东西了,还是去吃些东西吧!”
他摆摆手道,“我没胃口。”
此时小李子已端了药进来,不知道那药里加了什么带着一股酸涩的味道,我顿时胃中一阵翻涌,用手捂住嘴便夺门而出,慈宁宫的院中有几墩雕有佛手、石榴、寿桃组合象征多寿的图案的夏天用来养荷花的水缸。
我便手撑在那里干呕起来,却是有人在身后轻拍我的背,递上一块带着淡淡薄荷香的月白色帕子,朦胧泪眼中回望他,明媚阳光下他的脸庞有些模糊,他带着轻轻的责怪道,“怎么总是不好好照顾自己。”
我心头顿时涌上淡淡而冗长的酸楚,泪一下涌出,摇摇头道,“没事,最近害喜总是这样”
此刻全妃和小桃也追了过来,小桃焦急道:“小姐……您怎么哭了”
我忙拿起恺递给我的帕子抹掉脸上的泪,微笑:“刚才害喜厉害,干呕出泪了。”
锦恺恭敬道,“娘娘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皇额娘那臣…弟一定将娘娘的心意带到。”
全妃也在一旁应和,“妹妹怀了龙嗣身子重要,快回去休息吧!”
我点点头,谦然道:“王爷的帕子,臣妾回去让人洗干净了就让奴才送还。”
锦恺眼中依旧见不到半点波澜,语气极其平顺道,“只是小东西,娘娘用完丢掉便可,不必送还。”
我努力镇定的点点头,然后优雅的告辞转身离开。
出了慈宁宫,我将那帕子仔细折了揣进袖中,明媚的光影下,红墙金瓦间,微凉的风划过脸颊,原来再见到他,是痛并快乐着。
用过晚膳,小太监奉旨送来象征妃子身份用的礼服,以备新年时所穿。还有各色锦绣绸缎,首饰玉器。已是腊月二十四接近年根,虽然这些年国家经济不景气,新年还是要隆重度过的。随着新年的脚步临近,年味越来越浓,一派喜气的气象越来越盛,新年的到来似乎再多的阴霾也会被这喜庆的气息所驱散。
来送赏赐的小太监讨赏般的告诉我,旻宁今晚翻的全妃的牌子,我只是淡然一笑。虽在试着接受他但在我的心中终是没将他看的那么重,不会像宫闱怨妇伸长脖子天天等待他的临幸。再者,独宠对于我也不是件好事,只会让自己如履薄冰。
更何况,我要的爱情本应是平等的,虽这环境不随人愿,但我也不会要施舍般的宠幸。
小盘子今天在离奇月阁不远的一棵蓉树洞下抓到了一只冬眠的蛇,小盘子嚷着要取蛇胆,他们几个便兴高采烈的出去看热闹。
本也邀我一起去,但我实在觉得今天累的很,便让他们自己去玩。夜空星光璀璨夺目,水晶帘下的小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院子里传他们一阵阵的唏嘘,热闹非凡。屋中只剩下李麽麽在收拾桌子,不时微笑的向外张望,我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捧着一盏热牛乳小口啜着,恺,想到他嘴角就不自觉的抿起一丝笑意。
终是忍不住,装做随意的问道,“麽麽,全妃娘娘是老佛爷的侄女啊。”其实这层关系在我初入宫闱那些小秀女的闲言碎语中便已知。
李麽麽并没有停下手中收拾的碗盘,答道,“是啊,全妃娘娘小时候很是聪慧乖巧,三岁时便能吟诗作对,老佛爷很是喜欢,常常将她接到宫里玩,当时还有意要亲上加亲长大了指婚给恺王爷,后来她阿玛被先帝任命为江苏巡抚他们一家便去苏州定居了。”麽麽总是亲切的称他为恺王爷而不称呼他的封号,她虽然只是随意聊着,我却是听者有心。
我心里暗暗想,全妃也曾喜欢过恺吗?从小就认识不就是青梅竹马,我有些吃醋的撇撇嘴,大口喝了一口牛乳,香甜的乳香细滑的溢进齿间,自己也笑了,更加笃定自己小女人的本性。
我看了一眼那西洋钟表已近八点,想那全妃也应沐浴更衣准备去养心殿或乾清宫伴君承恩了,她终是要成为皇后的人,也算是要成大事的人,我始终觉得这种人不会为了儿女私情乱了自己的方寸,爱情应该没有权利来的重要吧。
回了房中,趁李麽麽铺床的不备,我悄悄将袖中恺今天给我的帕子,藏到首饰盒的最底层。
看着磨的光亮的铜镜中的自己默默的说,不管怎么样,终是我负了他,他九死一生的从沙场回来,却听到我亲口对他说我变心了的“事实”。
这一世的爱情就是这样心口不一纠缠不清,命运跟我开了个莫大的玩笑。
不想去想,不过是徒增烦恼,卸了妆拆了头上沉重的饰物,换了身粉色的暗纹绣百福织锦中衣,绣床上如水般莹润细滑的杏色缎被贴滑着肌肤,仿若春风般轻柔的抚摩,今日见了和嫔,见过恺其实心里有好多的感慨。
不愿再去深思,人难得糊涂。
今日终还是没给老佛爷请安,决定明日再去。
他,还会在吗?怕见到他,却又有隐隐的期待。
第二日,用早膳的时候。我透过水晶帘,望着院子中的天空,晨曦金灿,舒展的云被染成了金色,想来应该又是一个冬日的暖阳天,吩咐李麽麽又去做了些老佛爷喜欢吃的杏仁酥,昨日那些由于我走的匆忙李麽麽便差了慈宁宫的兰姚给送了进去。
从温暖如春的屋子来到室外,虽无风还是不禁打了个寒栗,小桃忙将紫铜手炉递上,我莞然一笑她总是那样贴心与细致。
上了软轿,靠在软软的靠垫上,轿子速速而行却极是平稳感觉不到什么颠簸,我感到百无聊赖于是把玩起袖口那一圈圆润南海的珍珠来,手指根本捏不住滑滑的。
轿子停稳,小桃打起帘子扶我下轿,我远远的看到皇后的凤鸾也停在那,实在厌倦了那虚伪的应付,我见周围无人,于是让抬轿的太监先回去,对小桃道,“我们先走走,一会再进去”
小桃自然也是心领神会,这冬天除了几株傲然开放的腊梅,万物萧索一派凄然,腊梅的强盛浓烈我一直不喜,我对花草一直以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说起来比较喜欢芙蓉的冰明玉润温婉含蓄的淡香。走到慈宁宫后的一片竹园,影缕碎金初透日,声敲寒玉乍摇风。脚底是一片铺砌整齐的鹅软石小路,已是深冬早已不闻鸟鸣,竹园中央有一个白汉玉的石凳,小桃扶我过去坐下,竹林深处甚是幽静,想起唐朝王维写的〈竹里馆〉里有这么一句:独坐幽篁里,深林人不知,想必他也是喜欢这幽静的竹林深处的恬静。
小坐了一会实在是觉得冷,约莫皇后也该走了,于是起身,小桃扶着我信步像慈宁宫走去,见那凤鸾已不在,我暗暗抒了一口气,总算这冻没白挨,进了慈宁宫见是小李子在外守着,见了我他打着千道,“娘娘吉祥”。
我轻轻笑道,“免礼吧!老佛爷好些没?”
“回娘娘,好多了,这不皇后娘娘刚来探望过。”
我故做些惊讶的道,“唔…是嘛。”我自然知道她刚才在,但总不能让人知道我在故意躲着她。
小李子恭敬道,“娘娘稍等,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我点点头,小李子便急匆匆的向殿内跑去。
少时,小李子出来禀告老佛爷宣我进去。
进了内殿倒是安静,想来太医皇后他们刚走,屋中充斥着淡淡的药草味和香炉里丝丝袅袅檀香的味道,此时老佛爷正斜靠在塌上微眯着眼,脸色略显憔悴,一身黑缎金绣凤凰的滚边氅衣,头顶的望月髻虽只插了几枝纯银无繁杂装饰的镶玉钗,但亦显得仪态庄重,我轻轻上前做福婉声道,“如月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金安!”
太后缓缓睁开眼,慈祥的一笑,伸出手来拉我道,“你这鬼丫头来了。过来让哀家瞧瞧你。”仿佛还是几年前,我常常来这里的时候,每次太后总是‘鬼丫头你来了’我婉然一笑,曾经这里总是有我的期盼,他每次早朝完了都会来,内心顿时像一潭静谧的深湖,被来自心底的这一弦拨弄的泛起波澜。虽然我深知不可以再沉陷于过去了,但是有很多事情经历了会铭刻在内心直到生命的结束。
我浅浅笑着道,“如月给皇额娘请安晚了,还望皇额娘恕罪。”我盈盈上前侍立在一侧。
太后定睛望我道,“你这丫头怎么怀了孩子倒是又清瘦了,皇帝待你不好?”满是关怀。
我轻轻摇头,微笑道“皇上待我还好,只是最近害喜,没什么胃口。”心下感动。
我上前轻轻为太后捏起肩膀,柔声道,“您都病了还关心我,您要快点好,这样月儿才放心。”
李麽麽已經把杏仁酥,杏仁露放到太后身旁的滚漆小机子上,太后微微笑对李麽麽道,“还是你贴心,知道哀家喜食这口”。
李麽麽在一旁谦恭的道,“老佛爷谬赞了,能服侍老佛爷是老奴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丽声道:“现在老佛爷**欠安,就让麽麽回來照顾吧。”李麽麽与太后主仆情深我想也是愿意回来的。
太后回望我道,“那你怎么办?哀家可不放心你”。
我调皮的笑笑,“我没事的,我哪有那么脆弱,要不月儿亲自来侍奉您,不过您可别嫌我笨手笨脚的。”
太后的玉指轻点了一下我的脑门,“你这丫头”然后板起脸道,“你可是好久没来陪哀家说故事,还有你那什么瑜伽操,哀家都快忘的差不多了。”其实,太后也明白我少来的原因,是避免碰到他,生出尴尬。
我带着笑半带命令的口气道,“那您快点好,月儿这还有好多好玩的找您玩。”
太后笑道,“你这丫头都快做额娘了,还总是想着玩。”
见她只是逗我,于是放肆道:“老佛爷还不一样,王爷都那么大了,还让月儿来陪您玩。”我故做很委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