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在他的肩头喃喃的说道:“皇上一定会的”那是一个长期习武的男人坚实的肩膀。
冬天的夜来的特别早这时候小卓子已经进来掌了灯并询问旻宁是否传膳,旻宁的神情又恢复了往日帝王的尊容道:“恩,就传到这吧。朕要清淡些便可,再来一只挂炉烤鸭、酒酿丸子、清蒸排骨岚妃喜欢吃的。”说着温柔的看我一眼,对我的喜好倒是细心。
小卓子领旨去传膳,一说要传膳我倒觉得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我才意识到从早晨起来就没吃什么东西。几个太监宫女忙着往那红木膳桌上摆着金制的餐具发出耀眼的光芒。
不一会制作精良的膳食便摆上了桌盛在金器的餐具中像是一件件艺术品,我五脏庙早已经饿的昏天昏地了闻着那烤鸭的香味外焦里嫩泛着金黄色的油光。只待旻宁一如席我便食指大动狼吞虎咽起来想必此时的吃像定是很不雅但是肚子咕噜咕噜像伸着小爪要把食物抓进去。
啃外一个鸭腿稍微缓和了一下肚中的饥饿才发觉旻宁一直在盯着我轻笑仿佛在欣赏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我停下来道:“皇上怎么不吃?”
他颇带促狭的笑道:“看你吃就好,跟小饿死鬼投胎似的”我知道他在笑话我。
我撇撇嘴道:“我饿了嘛”。
他一脸宠爱的道:“你呀!真是多变刚才还一本正经的现在却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徉装生气道:“那我不吃了。”
他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别……饿坏了你。再说你这个大孩子不吃肚子里的小孩子也要吃。”
我实在觉得刚才吃的东西不足已解决饿的昏天昏地的五脏庙于是继续低头风卷残云起来,一时间一只烤鸭便只剩下一副白色隐隐透着血丝的骨架了。
旻宁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我看看他道:“是不是臣妾的吃相太难看了影响了皇上的食欲?”
他摇了摇头道:“朕只觉得胸口火烧似的,实在没什么胃口。”
我突然想起他还在发烧,有点内疚刚才只顾自己风卷残云却没顾及他还在生病。这时小卓子在旁边说:“皇上,让太医再来跟您开副清凉的方子去去这火气”
他摆摆手道:“不用了”
转头对我说:“朕现在真是体会到了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喝药了。”
我想了想转头对旻宁说:“皇上等等,我去给你做个好东西吃。”
我没等他反映过来便出了东暖阁上了轿子直奔御膳房让他们从冷窖取来存冰(注)拿来白玉雕花碗用刀将冰一点点削成冰屑兑了牛乳淋了蜜糖还有煮好的红豆最上面是御膳房师傅用雪梨雕的一朵朵洁白晶莹的梨花,清凉四溢的梨花沙冰就做好了这时候我周围已经围了颇是好奇带着唏嘘声的小宫女太监。
我小心把自己的杰作装到红木雕西施美人的食盒中坐了轿子又回到东暖阁。东暖阁内红红的碳火温暖如春,我刚从外面带着冷气进来有些不适应顿时觉得脸和手都有些痒痒的此时旻宁正危坐在书案前批着折子见我进来有些责怪的口气道:“这么冷的天你跑去哪了?”
我不语只是将食盒拿到他案子上打开将那沙冰端到他面前顿时清凉香甜的气息萦绕在身边笑着道:“皇上尝尝这个。”
他看着我眼中带着几分感动的道:“你刚才就出去做这个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催促道:“快尝尝好不好吃不然就化了。”
他拿勺子轻轻挖起一勺放入嘴中赞许道:“真是清凉香甜啊!这叫什么呀?”
我看他吃的满意婉声道:“梨花沙冰。”
他重复了一遍:“梨花沙冰”说着又用勺子搅了一下那兑了牛奶乳白色的沙冰道:“这是用的雪吧?”
我纠正道:“是冷窖的存冰我用刀削成的屑。”雪看似洁白无暇但却是含有大气中的尘埃肯定是不能吃的。
这时他的视线盯到我的手我这才发现刚才弄冰冻的这会手一遇暖已经通红起来,他的眼中充斥着心疼的握起我的双手道:“为了给朕做这,你这芊葱手都变小猪蹄了以后这些交给奴才们做就好了。”
听到小猪蹄我扑哧笑出来道:“这个他们做不来我独家秘方的。”
他看着我道:“恩,宫里的御厨好象从来没做过这个,你是怎么学的?”
我一楞在现代这东西到了夏天只要冰激凌店都会有的卖可总不能跟他这么说吧。想起刚才吃饭时他说我像饿死鬼投胎于是我顽皮道:“臣妾是饿死鬼投胎当然在吃的上面下工夫了,呵呵。”
他顿时龙颜大开道:“朕真想把你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到底多少希奇古怪的东西。”
我撇撇嘴道道:“我的脑子又不是猴脑又不好吃。”
他只是笑不再与我言语并将整碗沙冰都吃下了。
太液琵琶
从东暖阁出来夜色阑珊一盏盏宫灯点起仿佛一朵朵娇艳凛冽的红梅,仍是满月银盘似的斜进这偌大的紫禁城突然想在这月色下走走于是遣了轿撵先回去,由小桃和知晴扶着慢慢走着,已是深冬虽没有风但是还是有些干冷不知不觉走到了太液池月色下波光粼粼周围灌木浓郁此时却像一个个怪兽的影子似乎要伺机将人吞噬,远远望着那个岛便是瀛台因是夜里所以只能远远望到瀛台上翔鸾阁、涵元殿、绮思楼、迎熏亭等的影子不见白日那水色山光,缤纷的琉璃瓦掩映在浓荫之中的华丽倩影。
隐隐听到一阵琵琶声,这么晚是了是谁在这太液池畔弹这琵琶?我一时好奇寻声而去越来越近才听清这琵琶声真是“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如此的技艺让我佩服也更加好奇如此哀怨的琵琶声会出自一个什么样人之手?渐渐看清楚在那月色下一袭素装的女子头上只是简单的钿头银篦她背对着我坐在岸畔低眉信手续续弹,似在说尽心中无限事。月光与池中的袅烟在她身旁形成了一层皎洁的光氲,仿若画中人。
知晴小声在我耳边语:“这是和嫔娘娘,要不要过去通报。”
我用手示意她噤声,和嫔是大阿哥奕纬的生母在旻宁还是智亲王的时候本是王府中的包衣奴后被旻宁宠幸生大阿哥奕纬纳为侧福晋再后来旻宁登基为帝册封为和嫔,但这唯一的阿哥奕纬据说生来愚钝为旻宁所不喜。和嫔常年抱病独居景阳宫甚少与人来往所以我得宠的半年内从未见过她。
那琵琶声突然间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只听和嫔对月轻叹吟道:“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我知道她吟的是唐朝张祜的宫怨诗《何满子》
此情此景那哀寂比诗词中形容的更让人动容,这深宫幽怨被牢牢锁在了这四面红墙内多少女子的青春就在这幽怨中逐渐消磨怠尽,而鲜活的青春又会像春日的百花般一岔接一岔的来到这红墙内,我不禁轻叹一声。
侍立在和嫔一旁的宫女突然发现了我,和嫔也转过头来将那琵琶递与宫女恭身上前行礼道:“嫔妾见过岚妃娘娘”
我忙扶起她温言道:“月儿尚未册封,怎敢受姐姐这礼,倒是妹妹一直听闻姐姐抱病怕扰了姐姐清静一直未去看望。姐姐最近身体可好?”
我这才看清她的脸很是消瘦颧骨微凸想她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但因脸上带有的病色使她看起来有些苍老但她的神情却是淡如菊的又仿若从眼底泛起一股淡淡的忧伤像是那碧波上的微澜想来她刚才能弹出如此精辟的琵琶曲吟诵那诗词她年轻的时候也定是个不凡的女子。
她依旧敛容道:“嫔妾只是**病了有劳娘娘挂念。”
我微笑诚然道:“姐姐何苦那么生疏姐姐年长如不嫌弃可否与月儿姐妹相称。”我又有些疑惑的问道:“月儿这是第一次见姐姐,姐姐怎么认得月儿呢?”
和嫔婉而一笑月色下隐约可以看到眼角的鱼尾纹:“仲秋晚宴我因病去的有些晚,于是便在门外未曾进去恰逢妹妹在唱那水调所以见过妹妹”就是我得知锦恺要被赐婚晕倒那次。似乎思维又停滞在了那刻但瞬时间又将自己的思维拉回了现实。
我微微笑道:“姐姐好琴艺妹妹早就听皇上谈起过,今日得见真真佩服的不得了”
她眼中闪烁出一丝光芒但瞬间又熄灭了悠悠的道:“妹妹又何必哄姐姐开心呢,色衰而爱弛
皇上恐怕早就不记得臣妾了。”说着她的眼睛划过我微微凸起的小腹,有些黯然的惆怅。
我徉怒薄斥道:“姐姐正当壮年怎么能说色衰呢。再说妹妹哪有那个胆子乱传圣意。”转而婉声道:“皇上最近前朝政务繁忙一直叨念着姐姐和大阿哥又加龙体违和这才一直没来看姐姐,姐姐可莫怪皇上,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也有他的难处。”
她的脸上隐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臣妾自然不敢对君上有任何埋怨,圣上能记挂着我们母子就好。”
这时候一个宫女匆匆忙忙跑过来到我面前时匆匆行了个礼跑到和嫔面前道:“娘娘大阿哥突然腹泻的厉害嚷着找您呢。”
和嫔顿时满脸的焦急我忙道:“姐姐快回去看看吧。”
和嫔行了一礼:“嫔婉告退”和那两个宫女匆匆消失在了这夜色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