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清静,我们进完香就立刻离开了。下午去了龙井坞。
龙井坞在深山里,载我们前去的司机家里本来就是茶农,所以他推荐我们去那里逛逛,喝喝茶,看看山景。
这里的山农都是茶农,满山遍野都有茶庄,现在不是出茶时节,山下的茶农三两在路边摆摊。倒不是为了推销茶叶,纯粹是热情地邀请你喝一杯。茶农的生活原本寂寥,你们能坐下歇歇脚,大家聊聊茶叶,随意聊聊无路如何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此刻我们就坐在一个小摊前,因为那个摊主在看见我们时,露出牙齿笑了笑。算是种邀请。
我们也走累了,索性就坐下,她立刻热情地沏了两杯茶,放在我们面前。并问我们是不是上海来的?
我说是。
她说一看就看出来了。
我们就笑了。
没有别的顾客,山路上只有我们两个,别的茶农有的进屋去了,有的坐在太阳底下打起盹来。冬日对他们来说是漫长难熬的,不过又是充满了期待,期待来年是个好收成,能卖个好价钱,一年就指望这些了。
人生岂不是很简单?
简简单单,清清淡淡的绿茶,悠悠的茶香,随时冬季,满山碧翠,雨后的空气轻薄洁净,人的思想都清爽了起来。
人生的祈求若少些,岂不就变得简单快乐许多?
阳光下范凡脸膛看起来发油发亮,不过他笑得很开心,慢慢啜着茶,一边有句没句和农妇闲搭。农妇说这些日子山里都没有人来。还询问我们去了哪里玩?
我们说只是去烧香了。
农妇就点头说他们也去那里烧香。
末了,我们在她这里买了一斤龙井,是去年秋天的茶了,不过范凡说茶还是不错的。
农妇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还留了张名片给范凡,说明年清明前再来买新出芽的明前茶,价格一定给我们优惠。
我们并不信这套,做生意的人不都这样?范凡揣起了名片,连说好的。
其实我们连名片上写的什么都没有看清。
我们顺着山路一路下来,边拍照,边游览,一路人迹罕见,倒是看到几只野猫,嗖一下从我们眼前穿过,隐没于树丛间。
好几次我们就在无人的山林幽闭处热吻起来,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了我们,两具赤裸裸的躯体,没有虚假,没有谎言,真实而绝对。
范凡在我耳边呢喃道:“知道吗,我真想和你在这里……”
我感觉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厉害。
我说:“我的心在狂跳。”
他热烈地注视着我说:“摸摸看,我也是。”
于是我们彼此紧紧拥抱,几乎连气都快喘不过来,好像生怕一松手,另一人就会随风而去。而此时我们唯一能做就是紧紧拥住对方,感受彼此的体温和呼吸。世界离我们非常遥远,现实如同那片飘荡而去,唯有山风寄下了我们的誓言。
范凡是个简单而深情的男人,他的感情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爱恨都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就因为这一点我无法舍弃他,他不会隐藏,不会掩饰,也不会花言巧语,说的都是痴心话。我又怎么能忍心让他失望,让他伤心?
那一天我满脑子想的就是,范凡,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事也凑巧,就在我们前脚到上海,爸爸和小高阿姨后脚就到了上海。那里天气刚一转好,飞机通了,他们就赶忙回来了,因为开学在即,等是等不及了。
爸爸看到我就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大包小包就直接搁在客厅地板上,也顾不得换衣服洗漱,一脸憔悴和疲惫的模样,直接冲到我面前,兴师问罪地问我为何不接电话。
我说和同学去浙江玩了。
他将信将疑地看着我,也不好说什么。他眼角布满血丝,脸上皱纹似乎多了很多,整张脸看起来都变得扭曲丑陋。他们昨夜就在机场的大厅里度过的,随时等待起飞的通知。然而通知一直到早晨才广播的,所有乘客都整整熬了艰苦的一夜。
他说他家里电话也打,学校电话也打,还以为我还在学校,手机也不接,短信也不回。
我口气软了,毕竟他们显得疲惫不堪,需要的是休息,不是吵架。我就说我打过电话给他,但是手机一直关机。再说也没事找他。没事干嘛要打电话?
爸爸异常火大,提高了嗓门说:“你可以打小高阿姨的电话,反正我们一直在一起,打谁的不都一样?”
我说:“我才不打。”这个时候我的无名火也上来了。
小高阿姨听了满脸尴尬的笑,默不作声到洗手间去放毛巾了。硝烟弥漫的战场,她不参与为妙。
我觉得没啥好说,再说下去会吵起来,也回房间了。我听见爸爸用脚踢包的声音,但没人理他。过了半个小时,爸爸敲了我的房门,看看我,问干什么,他拿着一些小玩意说是给我带的礼物,我没好气地收下,看都没看就扔在了抽屉里。
他就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那天夜里,范凡上了去北方的火车,他在车上发了条短信给我,说真舍不得离开上海,北方真是难熬的地方,你自己一定要注意身体,按时吃饭,给我电话,每天,记得!
这条短信我看了很多很多遍,一直到夜深临睡前仍然在看,我想他的火车已经出了上海,到了陌生的地方,那里没有我,没有我们的爱情。
那夜上海开始下雨夹雪了,天气变得异常寒冷。天气预报说北方的冷空气开始影响上海,将持续一段时间的恶劣天气。市民没事尽量减少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