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江湖多少红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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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七年前

上元节那夜,红尘几人玩了个尽兴,然后大张旗鼓的找了间客栈去住。不过,在所有人都盯着那间客栈的时候,他们却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静悄悄的溜了,一路不停息的往武当山赶去。说起来,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脱身,除了因为红尘和风息高超的轻功,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这么把马给扔客栈了,直接用跑的。

江湖中人都知道,风息的轻功独步天下,却极少有人知道他的轻功完全使出来有多快。

风息带着洛桑,红尘带着月缺,一路急奔,比马儿跑得都快,而且从连跑一天一夜都不带喘气的。

第二日,启明星刚升起来的时候,红尘几人已经到了武当山脚下。原本红尘的是想直接带他们去见乘云先生,但是,刚到武当山脚的燕子沟,他们就碰到了意料之外的熟人——少林方丈真念。

说起来,红尘跟真念的师公清远和尚更熟一些。清远和尚跟乘云先生是多年的好友,红尘拜访乘云先生之时碰到过几次。老和尚跟乘云老头子很像,都是老顽童的性子。

红尘觉得很奇妙,她好像总是跟那些老古董更熟一些。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些大门派虽然表面上对她很尊敬,实际却很是嫉恨她的吧。不过,说实话,那些老头子的确比他们的后辈更有趣一些。或许是因为隐退了,不再理会江湖中事,所以就百无禁忌了吧。又或许是因为经历了世事繁华之后,对着人世红尘看得更透彻呢?

红尘是怎么认识乘云先生的呢?红尘刚出江湖的时候,武当的掌门还不是钟向羽,而是乘云的亲传弟子叶虚时。少林寺的方丈也不是真念,而是清远的亲传弟子静海。那年武林大会,红尘“无意”中夺了武林盟主之位,而事情并不像红尘之前讲的那么简单的就结束了。

七年前,是武林动荡人心惶惶的一年。那年,儒林储家谋逆案,明面上牵扯的只南宫世家,但实际上,朝廷为以防万一,对整个武林都加大了打击的力度。七大门派和八大世家得到可靠消息,朝廷正调兵遣将,准备派大军一举消灭所有江湖大门大派。所以,那次武林大会,其实是为了将武林中人都联合起来对抗朝廷的。

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一般来说,江湖中人是不愿意与朝廷中人打交道的。当年青空担任武林盟主之时,成立武林盟,战力比整个朝廷的军队还要强大。由于青空同当时的皇帝李钊是好友,带领着武林盟帮助李钊夺得天下,抵御外敌。武林盟身手不凡,每战必胜,一时间,武林盟的声望甚至超过了朝廷的任何一支军队。这样一来,即使李钊信任青空,朝廷也难免对武林盟心生忌惮。为避免冲突,青空在朝廷势力壮大起来,边境稍安之后,以武林盟主的身份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然后就解散了武林盟,隐迹江湖。而青空最后的那一道命令就是——武林不可再推举武林盟主。自此,朝廷和武林的关系就十分的微妙。

青空是武林的神话,要让武林人违背他的命令,至少需要七大门派和八大世家联合。

原本七大门派商议的结果是让武当派掌门叶虚时来担任武林盟主,然后宣布朝廷的意图,凭借武当和少林的声望,应该能得到武林人士的支持。只是,红尘的意外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一开始,静海和虚时并没有慌张,同时找红尘谈话,将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希望红尘能为武林和平大局着想,担任武林盟主之后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只是,他们没有料到,当时才十三岁的红尘,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

听完叶虚时和静海的话,淡淡的笑了,“二位也老大不小了,居然如此戏耍武林众人,还真是童心未泯。”

叶虚时和静海讶然,对视一眼。叶虚时看向红尘,嘴角微翘,“施主何处此言?”

“老道长,拿人当枪使可不是出家人所为。”红尘敛了笑意,眼神淡漠,“我都能看出这里面的猫腻,二位都是活成精的人了,难道会看不出来?若真是这样,武当和少林还真该换个人当家了。”

静海笑而不语,示意红尘继续讲下去。

“朝廷跟武林开战能有什么好处?军队再怎么厉害,跟整个武林作对,即使是胜了,那也会是惨胜,最终只会弄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这天下好不容易才安生了几年,皇帝可没那么傻。另一方面,跟朝廷作对,对武林也没什么好处。就算胜了又能怎样?难不成还想推翻朝廷自己来当皇帝?”红尘瞥了两人一眼,“不知二位是从哪里听说朝廷要发兵的?”

叶虚时叹了一口气,静海垂眸念佛。

“看来我猜对了,武林中有朝廷的人,多半就在七大门派或者八大世家里面。”红尘淡笑,“那么这次武林大会的目的,难不成是想引出内奸吗?”

“只是猜测。”叶虚时说道,“不过,现在我们至少可以肯定,姑娘并不是那边的人。”

红尘挑眉,“何以见得?说不定我是朝廷派来当说客的。”感情刚刚一通话不过是试探自己呢。

“呵呵。”静海笑了起来,“前几日,夏将军奉天子令来少林礼佛。”

夏将军?应该就是夏成汐了吧,少林俗家弟子,当朝镇南将军,最擅水战。听说最近东海一带又有倭人作乱,出海的渔民和商船都深受其害,十日前,夏将军奉旨前去剿灭倭人。少林寺与行军路线在不同的方向,夏成汐特地来此处,也确实是用心良苦。

红尘了然一笑,“原来如此。方丈、叶掌门,红尘有个不情之请。”

这还是自进入殿中之后,红尘第一次对两人如此恭敬,静海点点头,“施主请讲。”

“红尘想跟两位前辈一起去东海。”红尘见二人犹豫,继续说,“到东海之后,无论多危险,红尘自会承担。”

然后,红尘出面,告知武林众人,她初出江湖,就凭一把剑当上武林盟主,恐怕无法服众,所以,要等到她找到前任武林盟主的佩剑——青空剑之后,才就任武林盟主一职。若是有人比她先找到青空剑,她愿意将盟主之位拱手让出。

那些武林人士听了之后自是忙着找青空剑去了,哪里还会在意这次武林大会的异常。

之后,叶虚时和静海分别带了三个同门师兄弟,同红尘一起,去往东海,进入夏将军军营。然后,他们九个人,在南海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将那些倭人赶回扶桑,再不敢进入大昭王朝海域半步。自此,那场由储家谋逆案引起的朝野冲突,也终于落下帷幕。

当时知道这件事的,江湖中只有那九个人,朝廷中知道的人也不会超过十个。而现在,江湖中知道这件事的,就只剩下红尘一人了。

少林、武当的那八个人,在东海消失了。最终,只有红尘一人活着回来。红尘分别到少林和武当去通知他们几人去世的消息。少林还好,咄咄逼人的问了红尘几个问题,见她不回答,正想动手之时却被几个老和尚制止了,最终还是放红尘下山。红尘下山之时,回头看到门口那几个小和尚眼中的恨意,心想自己可能再也无法登上这嵩山了。经过少林一行,红尘去武当山之时就做好了准备,只是,她仍旧低估了人心的力量。虚字辈的几个前辈提着剑就对红尘刺过去,红尘没有出手,只一味地躲避。最后,那几人摆出八卦阵,将红尘困在其中。看着那些人脸上愤怒的表情,红尘突然笑了,不再躲避,任由那几把剑刺进自己的身体。低头看那鲜红的血侵染绯红的衣衫,抬眼看见那几人惊愕的表情,红尘的嘴角微翘,晕了过去。

红尘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是在乘云先生的山洞里了。

红尘在那山洞里住了一个月,走的时候,乘云先生跟她说:“我最喜欢的弟子死了。在你赔我一个弟子之前,每年都来陪陪我这老头子吧。”

此后,无论发生什么事,红尘每年都会陪乘云先生过生辰。

远远的,红尘看见一个大和尚向着自己走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然而,红尘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就是少林方丈真念。

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红尘从他身上看到了静海的影子。他们的气质很像,那种平和与温暖,或许就是所谓的慈悲吧。红尘明白为什么真念作为真字辈最小的弟子,却能成为少林方丈了。就像是钟向羽,或许他的武功和智谋都比不上钟向阳,但是,他有种跟叶虚时很相似的气质,能让人心境平和。或许,这也是红尘一直都下意识的避免跟真念和钟向羽见面的原因吧。

红尘相信,他们会走得更远。至少,会比他们的师父走得更远。无论在哪方面都会走得更远——这是她的希望,应该也是那两个人的心愿吧。

七年了,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看着远处云雾缭绕中的武当山,红尘突然笑了,如今的情形,跟七年前,是多么的相似。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抑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