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当天,马头人带徐丽娜回到山寨,第二天,徐丽娜走出官寨,到寨子里边挨家挨户地问候老人和姑娘媳妇谈话,还抱着人家的孩子,给孩子擦掉鼻涕,或者给孩子一个糖,教汉子说汉话。
对于马头人的新太太的做法,大家都很突然,也不习惯,有的人心中还有戒心,对她也比较冷淡,这让她很失望。于是,她想见尔玛吉雄,如果见到尔玛吉雄,通过他和寨子里的人接触会更好些,因为她早就知道,尔玛吉雄在寨子里的人缘很好,羌民都服他。
她写了一封信,托一个农民带给尔玛吉雄。那农民在上山打猎时,将信送给姜保的父亲,托姜保的父亲转给尔玛吉雄。姜保的父亲将信给了宝儿,宝儿到山洞,将信交给自己的干爹。
尔玛吉雄正在和几个游击队员开会商量,准备在秋后发动一场麦收运动,偷割马头人的麦子,其实这些麦田本来就是当年被马头人霸占的田地,其中还有尔玛家的。
他接过信一看上边的汉字就知道是马头人的新夫人写来的。对于马头人的新夫人,他对CD女子主动嫁到山寨,而且还嫁给一个老头子,本来就有疑问,何况这汉族女子又是他的同学呢?他想起小陈,那个自己的姑姑给自己订的汉族女子,她后来参加革命,和小赵相爱了,但却又离开赵永明,到南京做了汉奸,心里就很反感,他本来不想见她,但还是想了解她的底细,于是,答应了与徐丽娜见面。
两人见面的地方也真有戏剧性,徐丽娜居然约他到岷江大峡谷旁边,也就是当年他坐溜索到青云山打猎并遇见尔玛依娜的地方。
如果不是遇见尔玛依娜,也许他真的就答应自己的姑姑娶一个汉族女子到CD结婚生活了。当然也许进了姑父的部队,成为一名党国士兵,或者牺牲在抗日战场上。当然,也许在CD再次遇到像他老师一样的共产党,在那位共产党的帮助下走上革命道路。
人生的变数是很多的,让人无法确定自己的道路。
他没有告诉尔玛依娜,当然更没有告诉卓嘎,卓嘎问他信上写的什么,他却说是姑姑托人带的信,把话题扯开了。他简单地总结完,然后安排好后边的事情,便离开自己的家,往岷江大峡谷走去。
他走到那片山崖边,对面就是他的家,他的龙山寨,曾经那一条连接两个寨子的溜索早已经被砍断,十几年了,这溜索也没有再架,两山隔江而望,空空的,只闻江水的波涛声。
徐丽娜坐在山坡上等他。
他走过去叫了一声:“太太。”
徐丽娜转过头,看着尔玛吉雄,这个尔玛吉雄不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黑瘦的穷小子,他长得一表人材,高大挺拔,走起路虎虎生风,站在山崖上更像一棵松树。而他身上散发出的男人的雄性让他即使很恭敬地喊出太太,也一点不谦卑。他的眼神也一点不闪躲,不回避,很从容地看着前边的女子。
“怎么?叫我太太,我们之间是老同学吧。”
“二十年前,我们是老同学,可是现在,你是马太太。”尔玛吉雄不卑不亢地说。
“看来,我们之间已经有一条很深的鸿沟了。这是岁月造成的呀。”
“你错了,要说这鸿沟,二十年前就有,因为你们是CD人,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而我是小蛮子。”
“连这都记得,你也太记仇了,你还是不是男人呀。”徐丽娜有些撒娇地说到。
“我不是记仇,只是我得记住自己的身份,免得惹人家需里的小姐讨厌。”尔玛吉雄微笑着说。
“去你的,要说记仇,我才应该记仇。你让我掏了一滩粪便,到现在想起来也恶心,你真坏。”
“哦,那事你也记得,谁让你贪财,真是的,越有钱就越贪,也不想一下。那事是真是假。”
“还说啦。本来就是你。”
“好啦,那事是我不对,我向你认错,老师也批评我了。可是,你也捉弄过我呀。不过,我也原谅你。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聊聊呀。”
“聊聊,你也不怕马头人。”
“那你呢?你怕马头人吗?”徐丽娜挑衅地反问一句。
“怕,我不想死,更不想被别人诬陷为勾引别人的太太而沉塘。”
“那你还敢来?”
“可是,既然是老同学相约,刀山火海也得来呀。”
“呵,想不到长大了,你的嘴也油了。”
“为什么要嫁给马头人?”尔玛吉雄没有管徐丽娜的讽刺,反而这样问。
“为什么不能嫁给马头人?”徐丽娜反问到。
“我不相信,一个汉族女子生长在大城市会莫名地喜欢一个羌族老头,不过就是头人,可是,CD比马头人家有钱又有名的官家多着啦。”
“怎么,在你心里,就只有你和你的尔玛依娜这羌寨版的罗蜜欧和朱丽叶是爱情,别人的就不是?”
“你是说,你和马头人是爱情?”
“当然,在我心里,马头人是一个很了不起的男人,我爱他,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功利色彩。”
“好了,我也不问你们了,你是我们的少夫人,我有什么权力干涉你呢?你找我有什么事?”
“尔玛哥,哦,不,我还是叫你成勇哥吧,我实在不习惯你的羌名。”
“没关系,叫什么都一样。”
“成勇哥,你知道,我放弃了大城市的生活,嫁给羌族头人也很不容易,我很想和寨子里的人成为朋友,也想为羌民做一点事情,可是。”
“你想和寨子里的人成朋友也不难,我们羌民是真心换真心的朋友,只要你们真诚的对待我们,我们也会真诚地对你们。”
“可是。”
“这不怪你,只因为过去马头人欺骗我们太多,所以,我们不能相信他,包括你的舅舅。对了,读书的时候我们怎么不知道你有个舅舅呢?还是省党部的大官。”
“你不相信我,以为我的舅舅是假的?”
“我没有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