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梅长苏来到雪庐的时候,就看到莫悠衿在忙忙碌碌地指挥着仆人在布置房间,有些不亦乐乎:“诶,你多拿两个火盆和两床被子过来,我家先生身体不好,要暖和点才好;先生的书先不要拆开,就放这里好了,但是他的茶具要拿出来摆在这;帮我把梁上都扫干净了,飞流要上去玩的......”
梅长苏站在院中,看着这一切,不禁微微一笑。莫悠衿看到梅长苏回来了,赶忙迎上来,搀扶着梅长苏的手臂就往外走,嘴里不停说着:“先生先不要进来,里面乱得很,等待会儿收拾好了再进来休息。我方才拜见了莅阳长公主了,果然很有皇家公主的风范,也没有因为我是江湖上的人,就另眼相待。这里环境不错,先生在此休养很好,但是迟些时候就要帮先生做针灸和药浴了,最好还是有自己的房子,这样比较方便......”
一路上梅长苏只微笑地听着莫悠衿说话,一言不发。待走到无人的地方,莫悠衿突然顿住,转头问梅长苏:“先生看到谢侯爷本人,以为如何?”
梅长苏脸上闪过一丝不屑,道:“不如何。”莫悠衿道:“谢侯此人老奸巨猾,表面上不涉党争,保持中立,实际上却是太子的人,先生现在住在此人的眼皮子底下,万事请多加小心。”
梅长苏听了也不意外,显然早已知道情况,微微一笑的说:“衿儿不用担心,我能住进来,自然是早有准备的。”
莫悠衿点了点头,又道:“也是,以先生的谋算,我担心也是多余的。先生早有准备,我就不掺和进去了,以免反而影响了先生的计划。不过我手上也有不少人,在收集消息方面也算灵通,先生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拿去用。”说完顿了一顿,突然对着一处空无一人的地方叫道:“隐血,你出来。”
一个身着黑衣,面目清秀,但却面无表情的人突然出现在梅长苏的眼前,一动不动的站着。梅长苏见状不禁一愣,又听到莫悠衿在说:“先生,这是我贴身的隐卫,也是我从小陪伴一起长大的伙伴,叫隐血。他平常会隐藏起来的,若我不在或不方便的时候,便由隐血帮我传递消息给先生。平时如果先生想要找他,只要叫他的名字,他就会出来的了。”说完,便示意隐血行礼后离开。
梅长苏对莫悠衿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美丽姑娘,手上拥有着不输于自己江左盟的江湖势力,不去干点什么别的事,却非要嫁给自己,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帮自己解毒,还处处帮着自己谋划,难道真如她所说的就是爱慕自己,没别的什么目的?
见梅长苏有些怔怔的看着自己,莫悠衿便知道他的疑心病又犯了,连忙拉着梅长苏的手,语气凝重的一字一句说道:“先生,请不要怀疑我另有目的。先生认识我的时日可能不多,但是我认识先生已经十几年了,如果真要对先生不利,早些年前只要放出风声,就可以为先生的谋划制造很多障碍了。我是真心真意对先生的,虽死不悔!”说完,便要蹲下身子给梅长苏行大礼。
梅长苏连忙拉住,看着莫悠衿的眼睛,在这双美丽的眼睛里,他找不到一丝的虚伪。梅长苏看了良久,缓缓一笑道:“好,我信你。”
不管梅长苏信不信莫悠衿,但是在言豫津、萧景睿及宁国候府众人的眼中,他们却是一对寻常的恩爱夫妻。白天丈夫在院中四处散步,看书喝茶,晒晒太阳,而妻子则尽心尽力的熬药、做药膳,煮茶谈心,做做针线,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天,飞流耐不住性子想去玩,梅长苏便定下规矩,只许他在侯府内活动,飞流便高高兴兴地到房顶上乱窜了。
莫悠衿拿来茶具,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给梅长苏泡了一壶茶,刚想说话,便听到言豫津咋咋呼呼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苏先生!苏先生!今日是郡主比武招亲的第一天,你不去看看么?”
梅长苏闻言脸上一沉,转又恢复了正常,拿起茶杯,说道:“第一天我就不去了。今天皇上也会过去,我去了无非就是去磕头,而且第一天只是初试,也没什么好看的。”
言豫津闻言,也觉得有理,点头道:“先生说得也是。”看到莫悠衿也在,便连忙见礼,“苏夫人也在,在下有礼了。”后面跟着进来的萧景睿,走到莫悠衿的身前,也跟着拱手一礼。莫悠衿还了礼,便请他们坐下,回房里拿出两个杯子给他们斟茶。只见言豫津东张西望的在找什么,便奇怪的问:“言公子想找什么?”
言豫津边看边问:“小飞流呢?去哪儿了?”
莫悠衿闻言一笑,说:“飞流去玩儿了。”
“去哪里玩了?”
“就在这府里,估计在哪个屋顶上吧!”
“诶,你们怎么就那么放心让他在这里飞来飞去?”
梅长苏这时插话:“飞流是个好孩子,不会有事的。”
言豫津听了不好反驳,便在底下嘀嘀咕咕的说:“也只有你才相信飞流是个好孩子。”
其他人听了都忍不住要笑了。莫悠衿看他们准备畅谈,便拿起茶盘准备回房,突然听到外面一个雄壮的声音大声喝道:“是谁,敢在侯府里撒野?!休要逃!”
众人一听便愣了。莫悠衿心想,蒙挚终于到了,一把放下茶盘,边提气跃出院子,边运功对梅长苏三人说道:“我先去看看飞流怎样了。”
言豫津和萧景睿没想到看起来这娇滴滴的苏夫人,竟然也是会武功的,不由一愣。待得三人赶紧赶慢地来到骚乱现场前,便见正院月亮门前,二三道门之间的小庭院里,有两个人正打得热闹。飞流鼓着腮帮子,站在一旁生气地瞪着,而莫悠衿与一名雄壮汉子已经交上了手。汉子拳脚大开大合,力量浑厚,内力如酷阳烈日般,充满阳刚之气,而莫悠衿却是身法诡异,犹如阴森森的鬼魅,又像是一股青烟,虽被风扰动不休,却久久萦绕不散。两人拳来脚往,腾挪闪跃,竟打得不相上下。突然梅长苏听到耳边传来莫悠衿细细的声音:“先生今晚要约蒙大统领一见吗?如果同意,就稍微点头,如果不见,就摇头。”
梅长苏有些吃惊于莫悠衿的深厚功力,即便他不懂武功,跟着蔺晨时间长了也知道,在激烈打斗时还能分心传音入密,这份功力着实厉害。他稍微点了点头,便疾步迈出,大声制止:“衿儿不得无礼!快住手。”
莫悠衿听见梅长苏的声音,便双掌往外一推,翻身跃回梅长苏身边,只见发鬓丝毫未乱,气定神闲,转眼便变回一个娴静贤淑的女子,令众人都有些惊呆。梅长苏上前一步,躬身拱手行礼道:“请侯爷恕罪。这两人是在下的内子和属下,他们不懂规矩,是在下疏于管教之责,在下回去一定严加管教。侯爷但有责罚,在下甘愿承受。”萧景睿在旁也连忙帮梅长苏向谢玉解释。
这时宁国候谢玉示意萧景睿停下,转向梅长苏道:“先生乃本府的贵客,本府不会怠慢。但贵属的出入习惯还是得改改才行,不然像今天的误会,以后还是会有的。”
“侯爷说的是,在下回去定当严加管教。”
这时,谢玉转头向着壮汉拱手行了一礼,语带歉意:“今日本来是请蒙大统领来做客的,但竟惊动蒙大统领动了一次手,真是过意不去。”又上前向在场的人介绍道:“这位是禁军统领蒙大人。”各人连忙见礼。蒙挚满怀兴趣地看着梅长苏道:“这位是...?”
萧景睿连忙介绍,“这位是苏哲苏先生,是我在江湖上认识的好友,我请他到金陵来休养身体的。”梅长苏在一旁拱手行礼,微微一笑。
蒙挚点了点头,对着梅长苏说:“江湖上卧虎藏龙的人真多!我不过见贵属武功奇异,在侯府中越墙飞檐,但这满府的侍卫竟然都看不见,以为是什么歹人来的,因此拦下了他。不过尊夫人的武功更高,若我不尽全力,也不敢轻言胜负,实在佩服。”
“内子只是懂得粗浅功夫,这次只是侥幸罢了。”
蒙挚闻言,只是淡淡回道:“先生谦虚了。”深深看了梅长苏一眼,不置可否。谢玉也看了萧景睿一眼,便转身请蒙挚入正厅奉茶,两人一起走了。
这时,莫悠衿传音给蒙挚:“蒙大哥,今晚雪庐一叙。”蒙挚头也不回,仿佛从未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