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府祭拜回来后,梅长苏便又在苏宅里过上了守孝的日子。不过这次因为莫悠衿也要一起以林家媳妇的名义守孝,梅长苏为了照顾莫悠衿的身体,不忍她过于劳累以致影响身体,因此也就不再坚持每天的跪经与寒食,只需虔诚地抄上几遍经文,作为安慰。
可是没过几天,一个突如其来的边关急报便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周边几国趁着大梁朝廷更迭的时候,联合在一起,对大梁的边境同时发起了进攻。由于事出突然,在一些边境地方甚至一日内就丢失了数个城池,防线被推进了数百里。萧景琰急召朝臣商议,粮食兵器等军饷在户部尚书沈追等人的通力协助下,很快就得到了解决和落实。但是对于由何人领兵出战,朝中的军侯竟然无人敢应。为此,萧景琰也是愁得睡不着觉,连忙找梅长苏商议。
梅长苏站在大梁的山河图前,为萧景琰分析献策:“西边的夜郎小国,藓芥之患而已,地方守军足以应付。南境一直是云南穆府的管辖之地,对他们的情况穆府最为熟悉,因此派霓凰回去最为合适。北燕这次来犯,主要是国内的六皇子,为了增加威望而出兵。因此只要我们以快打快,让他们吃上一个败仗,北燕自然就会退兵。而要说以快闻名的,当属有疾风将军称号的聂锋聂大哥。虽然聂大哥身中火寒毒,无法正常与人沟通,但是夏冬姐与聂大哥之间的交流已基本没有问题,对于聂大哥想说的话冬姐也基本明白,因此可以派他们夫妻二人一起挂帅,对付北燕。”
梅长苏这时,指着地图东北方向的地方,顿了一顿,才又继续说道:“至于北边的大渝,才是我们这次的劲敌。对付大渝,就由我来吧!”
萧景琰一听就急了,“你?这怎么可以?你的身体,怎么能承受得了行军的艰苦?”
梅长苏解释道:“大渝一直是赤焰军的对手,我们彼此之间对于对方的战术已经十分熟悉,这次要如何对付他们,我早已胸有成竹。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我就可以把他们击退。因此这次出征,可由蒙大哥担任主帅,我从旁协助即可。至于我的身体...只要我能找到人,证明我的身体可以承受,那就行了吧?”
萧景琰无奈,只得迟疑地道:“只要你能找得到人跟我保证,我就让你去。”
就在梅长苏和萧景琰商议出征事宜的时候,在苏宅内,莫悠衿和蔺晨也在进行着一场“友好”的沟通与交流。
蔺晨瞪着他那有些文秀的眼睛,指着莫悠衿,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你真的疯啦?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很容易要了你的命的!”
“可若不帮他彻底解了火寒毒,出征大渝之时,正好是隆冬时节,那里的严寒会很容易让他身上的毒复发的。这样他的性命就会很危险的。”
“可你知不知道,要彻底帮他解毒的话,就要用上你的全部心血。上次只是放了几滴,你就已经变成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若心血全部放干,你真的会死的!”
“不会的。我之前一直在用药削减他身上火寒毒的毒性,所以现在要彻底解毒的话,或许不用全部用完我的心血,这样我就不一定会死了。”
“可是你别忘了,你的腹中已经有了他的骨肉。难道你就舍得不顾这个孩子来冒险?”
莫悠衿闻言,温柔地抚着小腹的位置,脸上闪着光,“如果这孩子知道,母亲这样做是为了他的父亲,我想它也会同意的。”
蔺晨一脸受不了你的神情,“这大梁有危险,关你们夫妻什么事?你们都已经决定了以后要远离朝政,不再回来,难道现在就不能自私点,远走高飞,远遁江湖吗?”
“因为他是林殊,是世代守卫这片土地的林家的后人。所以他看见大梁有难,是绝对不会走的。而我,也是一样。只是我要守护的,是他的生命而已。”
“但我所认识的人里面,可没有叫林殊的朋友。”蔺晨这时耍赖地道。
“不管你承不承认,可梅长苏他就是林殊,就连他改这个名字的时候,都要带着林殊的印记。梅长苏,梅长苏,梅岭藏殊。现在梅长苏已经为七万的冤魂讨回了公道,为林家讨回了公道,为祁王讨回了公道,他已经心满意足了。此时大梁有难,他必然渴望做回林殊,林殊是属于战场的。这个你从看到他的第一天,就应该明白到这点。作为林家人,他是绝不会对此事袖手旁观的。从一开始,他就注定了要肩负着守卫这片土地的责任。”
蔺晨再也反驳不了,一甩袖子,转身就准备走出房间。莫悠衿连忙追问他:“你去哪里?”
“我去兵部,看看还能不能报个名,到时给梅长苏做个亲兵。”
莫悠衿闻言一笑,眼里闪着感激,对着蔺晨行了个礼,“谢谢你,蔺晨大哥。到时长苏就拜托你了。”
蔺晨没有回头,闷声地道:“你不用谢我。我只是为了我那没出生的侄子着想,不想他一出生,就没了爹娘而已。你还是想想,怎么保住性命再说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莫悠衿见状一笑,眼泪却如珍珠般从腮边滑了下来。
自莫悠衿亲自出面向萧景琰保证,梅长苏身体能够应付出征后,梅长苏便脚不点地地忙着准备出征的各项事项安排。另一边,莫悠衿也在偷偷地准备着帮梅长苏解毒的事。蔺晨夹在中间,看着好友对自己的妻子准备赴死毫不知情,究竟说与不说,心中也充满了纠结与伤感,一连几天都在唉声叹气的,惹得黎纲等人在猜测,一向活泼爱闹的琅琊阁少阁主,对于打仗这事难道是害怕了?蔺晨对此直翻白眼,大叹“你们都不懂我的心啊!”
在出征的前一个晚上,梅长苏终于有空回到苏宅休息一下,为明天的出征养精蓄锐。看着莫悠衿忙进忙出地帮他准备行囊,碎碎念地交代他注意安全,要定时服药,不要劳累过度,梅长苏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我又要离开你了。不过你放心,这次出征大渝,我一定会很快打败他们,班师回朝的。你就在这里等着我,等我回来,就和你一起离开这里。”
莫悠衿也忍不住伸手抱着他,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忍住泪意,笑着说道:“好,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的。你若能快些回来,我还会送你一份大礼。”
“真的?是什么大礼?”
“现在还不能说,等你回来就知道了。”莫悠衿故作神秘,然后继续说道:“今晚还是陪我好好地吃一顿饭吧!我准备了上次你喜欢的玉冰酒给你饯行。”
“好。”
在临湖的亭子中,莫悠衿和梅长苏坐在上一次一起吃饭喝酒的位置,默默地吃着这一餐的饯别宴。莫悠衿只是略略动了些饭菜,便拿起酒杯,为自己和梅长苏斟上,举杯敬酒:“长苏,我在这里,先祝你旗开得胜,顺利回朝。先饮为敬。”说完,便一口干了。
梅长苏见她喝得急,便连忙拉住她,“你不要喝得太急。这酒的后劲你最清楚,今晚我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喝醉了。”
莫悠衿笑了一下,顺从地应道:“好,听你的。可是这杯酒,无论如何你要先给我干了。”
梅长苏见她一脸坚持,无奈之下也只得举起酒杯,喝下了杯中的酒。莫悠衿见他喝了,嫣然一笑,便又开始帮他夹菜,“你多吃点。军中条件艰苦,可没那么好的菜给你吃了。”
梅长苏总觉得莫悠衿今晚有些异常,可是又说不出是哪里异常,只得疑惑地看着莫悠衿,希望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莫悠衿被梅长苏久久地看看,初始还能勉强地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可看得久了,这笑便有些挂不住了,到最后,只凄然一笑,就留下泪来。梅长苏心下恻然,只觉得手中的筷子这时有千斤般重。他停住了筷子,正想说点什么来安慰眼前的人,这时莫悠衿擦了一下眼睛,又再强颜欢笑道:“一时失态了。今晚饯别,我们不说这些伤心的,我还为你准备了节目,你要看一下吗?”
梅长苏这时也配合着笑道:“好啊!”
莫悠衿站了起来,伸手解开披风,露出了内里一早就准备好的舞衣。白色的里裙上罩着一袭鹅黄色的薄纱衣,纱衣上面用金线绣着花纹。纱衣有着宽大的袖子,和特别宽大的下摆,衣料十分轻盈,轻轻一吹,就会飘动起来。莫悠衿嫣然一笑,对着梅长苏说:“我今晚想为你跳一只舞。”
梅长苏抚掌而笑,连连点头,还问道:“需我为你抚笛助兴吗?”
莫悠衿微笑着摇了摇头,轻轻一摆手,便在亭中的空地上舞动了起来。在几个轻盈的转身后,一个婉转清丽的声音,也传了出来,竟是莫悠衿在边舞边唱:
西风夜渡寒山雨,
家国依稀残梦里。
思君不见倍思君,
别离难忍忍别离。
狼烟烽火何时休,
成王败寇尽东流。
蜡炬已残泪难干,
江山未老红颜旧。
忍别离,不忍却要别离,
托鸿雁南去,不知此心何寄。
红颜旧,任凭斗转星移,
唯不变此情悠悠。
在凄美婉转的歌声中,莫悠衿在月下翩翩起舞,轻盈的纱衣随着婀娜的舞姿飘逸飞舞,犹如舞动着翅膀的蝴蝶,在花间来回恋栈不去,又仿如下凡的仙子,在下一刻就要乘风仙去。梅长苏突然有一种莫悠衿就要消失不见的强烈预感。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突然和强烈,让他忍不住猛然站了起来,走到正在跳着舞的莫悠衿身前,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嘴里喃喃道:“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莫悠衿这时也紧紧地抱着梅长苏精瘦的腰,忍不住泪流满脸:“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这时,梅长苏突然感觉头有些晕眩,脚下仿佛踩着棉花般,有些站立不稳。突然,他想起了刚才喝的那杯酒,有些震惊地看着莫悠衿。莫悠衿也露出了凄然和歉意的表情,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最后倒在自己怀里,闭上了眼睛昏迷不醒。
就在梅长苏昏迷后,亭子旁的树上突然跳下了两个人,仔细一看,却是蔺晨和隐血。莫悠衿背对着他们,轻轻地抚摸着梅长苏的脸,想把他牢牢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眼里带着不舍,嘴里却幽幽地道:“我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始。”
蔺晨和隐血看着她,眼里都带着心疼与惋惜。蔺晨不死心,还是问她道:“你真的想好了?不后悔?”
“为了他,我虽死不悔。”
“好,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们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