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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梅萧相认

在寿宴上,梁王被萧景琰、梅长苏和大臣们逼着答应重审祁王旧案后,萧景琰便再也等不了多一刻的时间,以雷厉风行之势,在蔡荃和一班忠直的朝臣的努力下,不到一个月,就将此案翻案昭雪。一时之间,朝中一些知道旧情,却又慑于以往权势不敢做声的老臣,俱都热泪盈眶,大声高呼太子圣明,皇上圣明。朝中对太子的看法也一变再变,再也不敢用以往看待靖王的目光看待现在的太子殿下。朝中的风气得到重整与振奋,人人都觉得,在如今太子的带领下,大梁定可再现辉煌。

祁王旧案被昭雪,赤焰军叛国的罪名同时也得到洗脱,萧景琰一直心念的兄弟小殊也终于可以正名了。萧景琰在旧案昭雪的第二天,便立刻下令重修一直荒废着的林府,并在原来林府的祠堂为屈死的林府众人立上牌位。太子的命令得到了很好的执行,不到半个月时间,原来杂草丛生,荒凉无比的林府,便焕然一新,林府祠堂也重修好了,林府众人的牌位也摆立完毕。于是萧景琰便选了个黄道吉日,到林府里进行祭拜。

梅长苏自知道萧景琰重修林府后,便经常沉默地坐着,眼光也经常不自觉地看向林府的方向。莫悠衿看他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心下明白他的感受,便悄悄地吩咐着隐血黎纲等人做准备。

这天一早,梅长苏起来后,便见黎纲等人在重新布置房间,把一些色彩鲜艳的摆件撤下,挂上白帘黑绸,竟是按重孝的规矩进行布置。梅长苏不禁惊讶地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谁去世了?”

黎纲来不及回答,身后莫悠衿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这是为你准备的。”梅长苏闻言转身,便见莫悠衿捧了两套孝服出来。梅长苏疑惑地看着她,莫悠衿解释道:“今日是林氏宗祠重开拜祭的日子,也是朝廷为赤焰主帅林燮、晋阳公主入祠立牌位的日子。你这个林家长子嫡孙,难道不要过去拜祭吗?难道不用为你爹娘正式守孝吗?”

梅长苏闻言,缓缓接过孝服,眼里泛着泪光,却是微笑着说道:“谢谢你!”

......

萧景琰站在庄严肃穆的林家祠堂里,看着这林府上下林立的牌位,心中心潮澎湃。他的目光停留在最底层的最右边,那里有个牌位,上面写着的是“赤焰少帅林氏第二十三代子孙林氏讳殊之灵位”。萧景琰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上面“林氏讳殊”这几字,眼里盈满了泪水。他轻声地对着牌位说道:“小殊,我终于帮你报仇了,我终于做到了...可是,这一切,若有你在,那才是最好的...可惜,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你,听不到你叫我倔牛了...”说到最后,泣不成声,伏在了灵位前的供桌上。

良久之后,萧景琰才收拾了心情,待表情平静后,缓缓走出祠堂,与等在外面的朝臣汇合在一起离开林府。

梅长苏和莫悠衿见萧景琰的车驾离开林府后,才走了进来。梅长苏行走在这个熟悉的地方,每一处,每一块地,都记载着他儿时和少时的记忆,往事如潮水般向着他脑海涌来。梅长苏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炸开了,忍不住扶着走廊的廊柱,大口地喘着气。莫悠衿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梅长苏摇了摇头,待得心神平静了些,才又缓缓向着祠堂走去。

来到祠堂里,莫悠衿把祭品递给梅长苏,由他亲自摆上供桌,为他准备好香烛,还递给他一块红布。梅长苏有些不明所以,莫悠衿就指了指在最底层的一个牌位。梅长苏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见上面写着“林氏讳殊”的字眼,也就明白了,笑了一笑,便把红布盖在了上面。

来到森严林立的牌位前,梅长苏跪在了蒲团上,莫悠衿随着他的动作也在他身后跪下。两人执长子嫡孙及嫡媳礼,上香、跪拜、贡酒,到最后的烧黍稷梗,都一丝不苟,神情严肃地完成。梅长苏在最后念祭文祷告之时,忍不住泣不成声,泪如雨下:“林氏祖宗在上,林氏第二十三代子孙林殊在此祝祷:伏维清明,万象更新,敬备酒礼,拜谢祖恩。......难忘今日,光复祠痕。林氏古祠,再展旺根,病树前头,枯木逢春。林氏后人,贫富同心,秉承祖德,纯旺传人。”勉强说完,便再也忍不住伏地大哭。“父帅...母亲...殊儿在这里...给你们磕头了,殊儿...终于给你们报仇了...”

莫悠衿这时也忍不住红了眼,上前扶着他不停颤抖着的身体,轻声劝慰着。突然,在祠堂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啪”的东西掉地上的声音,两人连忙惊讶回头。只见萧景琰睁着眼睛,满脸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地看着祠堂中的两人,一个小小的红色锦盒掉在了他的脚边。

萧景琰见两人回头,一时怯懦着嘴,喃喃解释道:“我是忘了给小殊的礼物…我答应给他的明珠,所以又回过头来了...”

梅莫二人见已被萧景琰撞破,便缓缓地擦了下脸,起来站到了一边,默默不语。萧景琰慢慢弯腰捡起锦盒,步履沉重地走入祠堂,一眼不错地盯着两人。从梅莫二人身上穿的代表长子嫡孙的孝服,到梅长苏的脸,一直细细地打量着。来到供桌前,萧景琰一眼便看到了林殊的牌位用红布盖着,心里一时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莫悠衿见此情形,便知道他们之间定会有话要说,示意梅长苏她先行离开,转身离去。萧景琰这时心潮平复了一些,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被欺骗的怒气,冷着脸,对着梅长苏质问道:“苏哲,梅长苏,在先人面前,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梅长苏叹了口气,看着父帅的牌位,缓缓说道:“你听到的,和看到的都没错。我就是林殊。”

萧景琰一脸震惊地看着梅长苏的脸,这时,他想起了之前在养居殿对质时,夏江所描述的火寒毒的症状:“焚身烈焰,噬骨之寒,加上梅岭特有的雪蚧之虫,是火寒毒形成必不可少的条件。身中火寒毒之人,面目全非,至亲之人皆无法辨认...”是啊!小殊当时也在梅岭之上,身中火寒毒并不奇怪,由此变得面目全非,连至亲之人都认不出来。眼前的梅长苏,与之前的林殊,没有一处相似之处,他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可萧景琰心中却是一阵愧疚。亏他还是小殊的最好的朋友,可现在,却连自己最好的朋友的一些蛛丝马迹都发现不了。之前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们经常见面接触,为什么就一直认不出来?

萧景琰一脸痛苦,愧疚的神情,又是心疼,又是悔恨地看着梅长苏,眼里怔怔地流出了泪水。梅长苏见他如此难受,心中也是一阵心疼,上前伸手,用少时做了无数遍的动作,与萧景琰拥抱在了一起。萧景琰心中再无怀疑,忍不住也抱住了梅长苏,泪水肆意长流。

两人默默拥抱了一阵,再分开时,心中再无芥蒂,相视一笑。萧景琰这时把锦盒递给了梅长苏,示意他打开锦盒,沉着声音道:“这是我欠你的东西,现在还给你了。”

梅长苏默默打开,只见锦盒的绒布之中,静静地躺着一颗鸽蛋大的珍珠,映照着祠堂里的烛光,发出明亮温润的光芒。梅长苏这时想起,在他出征梅岭前,萧景琰便去了东海剿匪。那是他还是个活泼开朗的少年,见萧景琰要去海边,便要他带颗鸡蛋般大的珍珠回来,还说若带不到,就不算是好朋友。萧景琰一脸为难,老实地说道他找不到鸡蛋那么大的,最多就是鸽蛋般大的。林殊当时也是为了逗他才故意说要鸡蛋大的珍珠,没想到萧景琰这么老实,真的答应给他带颗鸽蛋大的,便高兴地与他约定,一定要把珍珠带回来给他。他从梅岭回来就要看到这珍珠。

现在时隔十三年,梅长苏终于看到了这颗他以为再也得不到的珍珠,忍不住热泪盈眶,脸上却笑容满面,“你这颗珍珠,还真是小气,我都说了要鸡蛋般大的了。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勉强收下了。”

萧景琰一笑,往时与林殊斗嘴时的话脱口而出:“你不满意我也没办法。我只能拿到这个了,到时我找祁王兄再要颗大的给你了。”

梅长苏一愣,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莫悠衿在屋外,听着这感情深厚的两兄弟的对话,脸上也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心中在为他们之间的感情而高兴。

梅萧二人笑了一阵后,萧景琰首先收了笑容,缓缓地问道:“小殊,你不恢复你的身份吗?”

梅长苏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我身中火寒毒,早已面目全非,且在世人眼中,林殊已经是个死人了,只靠你们几人之言,如何让人相信我就是林殊?”顿了顿,又说道:“我不想恢复身份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不想让人把祁王旧案的翻案昭雪,说成是一件野史怪谈。要昭雪,就要彻彻底底地昭雪,清清白白到底。”

萧景琰闻言,也只能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想起一事,“那你的火寒毒,解了吗?会不会对性命有碍?”

这时,一把声音突然在旁边插了进来,“表哥你就放心吧!他身上的毒我已经有办法控制,不会碍事的。”却是莫悠衿从外面走了进来。

萧景琰“哦”了一声,随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难道母妃也知道苏哲就是林殊?”

莫悠衿轻笑了一声,“不但姨母,霓凰郡主和蒙大哥也是知道的。”

萧景琰不由皱眉不悦,“为何就独独瞒着我?难道我就这样不值得信任?”

梅长苏连忙解释:“景琰你别误会,我们瞒着你,不是像你所想的不信任你。而是当时你的性子还藏不住事情,况且要达到目的,有很多的手段都必须要牺牲、利用某些人,而你则必须要置身事外。所以瞒着你,是为了让计划进行时再无破绽而已。”

萧景琰眼底仍带有疑虑,不过对于这个儿时的兄弟,他也是深信不疑的。他知道,梅长苏要瞒着他,定然也是为了他好,林殊是绝对不会去害他的。因此,他也放下了心中的不悦,不舍地看着梅长苏道:“小殊,你不愿恢复身份,我也不勉强。可是,你一定要留在我的身边。”

梅长苏沉默了一阵,还是觉得要如实告知萧景琰:“我可能不会留在金陵了。”

萧景琰闻言一震,连忙追问:“为什么,小殊?为什么要离开?”

“一直以来,我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形象,就是一个只擅于阴谋诡算的谋士。可在你登基以后,身边最不应该存在的,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不应该出现在朝堂之上。何况...”梅长苏转头看着莫悠衿,眼里露出温柔和向往的神色,“这些年的谋算,我已经很累了。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想和衿儿一起去外面走走,在我有生之年,补偿一些我应该要补偿的人。”

萧景琰心中难受不舍,可是对着梅长苏,又突然觉得自己口笨舌拙,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来留住这个生平最好的朋友。这刚一相认,就要分离,实在让他难以接受。他只得退了一步:“那至少也要等到我登基后再走。”

梅长苏也不忍让他失望,在萧景琰期盼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应道:“好。我会一直看着你,看你到了真正施展抱负,延续祁王殿下施政愿望的那天再走。”

萧景琰闻言,露出了放心的笑容,上前拥抱了梅长苏一下,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小殊,谢谢你!”说完,又拍了梅长苏的背心一下,不再迟疑,转身离开。梅长苏目送着他的背影大步离开,身形久久不动,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