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咕噜噜”肚子里传出来尴尬的叫喊声,让正在上课的孩子们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更有的孩子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美珍拿着教鞭棍敲了敲讲桌:“都看什么笑什么呢?”
“老师,不知道谁的肚子一直叫唤呢”一个小女生答道,春娃和宝生的脸瞬间涨了个通红。
“是他”宝生旁边的孩子指着宝生,“不,是春娃”春娃旁边的孩子则指着春娃说。
“是他,是他”宝生和春娃左右前后的孩子们纷纷指着他俩。
“安静,安静,继续上课,不许捣乱”美珍以为是孩子们淘气,响两声教鞭棍教室重新安静了下来。
傍晚下工回来的玉娥赶忙帮婆婆去做饭窑里做饭,春娃和宝生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春娃?你中午咋没回家来吃饭呢?”奶奶赶紧问快来到眼前的春娃,春娃没吭声直接抱起了奶奶怀里的牛牛去找母亲了。
“还有你,宝生,中午跑哪儿去了?”奶奶紧接着问宝生,宝生也是绕过奶奶回到自己窑里。
“奶奶问你们,都没长耳朵咋的?”
槌子本来还没消下去的火气“腾”的又烧了起来。
“你俩给我过来。”槌子进窑里吼俩孩子,做饭窑里的玉娥一听立马跑过来。
“槌子你干啥?”玉娥生怕槌子继续打她的春娃。
“这俩兔崽子我瞧就是欠收拾。”槌子气狠狠的说。
一听窑里的动静,宝生奶奶赶紧踩着小脚往窑里赶,可小脚毕竟是小脚,窑里槌子随手摸了根鸡毛掸子叉起了腰。
“你要干啥?你又想干啥?”玉娥一把去推槌子,她想把槌子从窑里推出去,她害怕槌子再打到本已伤痕累累的春娃。
“你给俺一边去。”槌子额头的青筋爆了起来,一把把玉娥推到一边,炕上的牛牛再次“哇”的哭了起来。玉娥被槌子一把推到了土炕对面放着的粮食缸上,只听玉娥“啊”的一声顺着缸倒了下去。
踩着小脚刚进窑里的宝生奶奶看见玉娥在地上靠着缸痛苦的样子,“快,玉娥这是咋了?”
“娘,俺肚子疼”玉娥痛苦的说了声,玉娥的身下已是鲜血一片。
“快,快去叫杜医生,玉娥,玉娥?”宝生奶奶连忙扶玉娥,槌子愣在一旁却没反应。
“啊”槌子也冷不防的喊了一声,原来是春娃过来狠狠的咬了口槌子,槌子又一巴掌扇在了春娃脸上。
“娘,娘”春娃顾不上挨巴掌的痛,赶紧扶母亲。
“春娃,宝生,赶紧去叫杜医生。”奶奶再次喊道,宝生愣在一旁不动,春娃这下明白过来赶紧跑去找杜医生。
这时的槌子也回过神来,赶紧把玉娥往炕上抱,脸色惨白的玉娥用苍白无力的手使劲的推槌子,两眼是止不住的泪。
“玉娥这是小产了。”杜医生的话让槌子瞪着眼呆坐到了一旁。
“你这个混账畜生。”宝生奶奶的巴掌落在了槌子脸上。“春娃跟我来拿些草药,大嫂你回头给玉娥煎上。”春娃跟着杜医生出去了。
“玉娥,你咋样啊?一会儿就给你煎药啊”宝生奶奶守在玉娥身旁,怀里抱着受了惊吓仍在哭个不已的牛牛。
“爷爷,俺娘的病?”不谙世事的春娃担心的问杜医生。
“好娃子,回去给你娘好好煎药,过些日子就没事了。”杜医生边包药边安慰春娃。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黑的不见一丝光亮,春娃搂着牛牛守在母亲身旁,玉娥瞧瞧无声的流泪,春娃也在无声的流泪,都怕对方听到觉察到。
玉娥伸手摸摸春娃的头,她本以为春娃已经睡过去了。“娘,等你好了咱就走吧!”春娃冷不防的一句话让玉娥泣出了一丝声响。
“嗯!娘听俺娃的,咱走。”玉娥艰难的咬着唇一字一字的回答儿子。
旁边的窑里,槌子呼噜声四起,一旁的宝生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宝生原以为自己会很开心,可开心稍纵即逝,他突然变得紧张甚至是害怕起来。
终于熬到了天亮,玉娥沉睡着,春娃早早的来到做饭窑里给母亲煎草药,宝生进来洗脸,春娃像没看见宝胜一生,看见春娃的一瞬间,宝生昨晚心里的害怕紧张瞬间又变回了仇恨。
这天早晨窑洞的课堂上少了春娃的身影,“宝生,春娃咋没来上课呢?”
平常和美珍极爱玩笑嬉戏的宝生听到美珍的问话像条件反射一般之前还笑嘻嘻的脸瞬间皱成了核桃皮。
“宝生,说话呀!”
“在家呢!”宝生终于极为吝啬的吐出了三个字。
“在家为啥没来上学?他是病了吗?”美珍焦急的问道。
宝生却一个字都不肯再回答。
放学了,宝生跟着任杰他们挨家挨户收饭盒送饭去了,美珍让娟儿带路去春娃家。
“春娃在那儿坐着呢!”眼尖的娟儿一眼看见了闷坐在河沟边石头上的春娃。
连棉帽子都没带的春娃坐在冰冷的石头上,风把他黑亮的头发吹的乱蓬蓬的。
“春娃?”
“老师?”春娃回过头吃惊的看着美珍。
“春娃,不请姐上你家炕坐坐呀?”美珍更多的时候喜欢孩子们眼里的她是他们的伙伴而不仅仅是老师。
春娃却摇摇头,美珍这下傻眼了,倒是娟儿悄悄的拽了拽美珍的一角,美珍才想起了之前春娃家发生过的事情。
“春娃,为啥没来上课?”
春娃还是没有回答,“那下午回去上课吧?”
春娃继续摇摇头:“老师,俺不念想书了。”
“啥?春娃,你可考的是第一。”娟儿先说话了。
“就是啊,春娃,咋突然就不念书了呢?”春娃倔强的把脸扭向河沟的方向不再回答。
“肖老师啊!快回窑里来。”宝生奶奶在院子里看见了美珍,美珍遂进窑里......
又到了上学的时间,孩子们三三两两叫上一起上学,“宝生,宝生”院子外传来喊宝生上学的声音。
“春娃听话,去上学吧!”
“娘,俺不去,俺不放心你,俺要看着你。”
“娘这不是好好的吗?听话,好好念书,娘以后才能享俺春娃的福呀!”玉娥从窗台拿上春娃的书包,又拿上棉帽子给春娃戴上。
“娘”
“春娃听话,像你有志哥,志高志远哥他们学,学好,懂不?你学会了回来还能教牛牛啊!”玉娥捏捏春娃的红脸蛋,把书包挎在了春娃肩上。
“娘,那你好好的在家等俺放学。”春娃恋恋不舍的回头安顿母亲。
“中,娘答应你。快走吧!”
“嗯!”春娃关好窑门把棉门帘压好,这才一个人上学去了,有了上次滑下坡的痛春娃不再去追小伙伴们,而是孤单单的一个人走。
前面是一群孩子,后面是春娃一个孩子,有的伙伴忍不住回头想等等春娃,“再扭头瞧,瞧啥瞧?”宝生呵斥后别的孩子乖乖的跟着宝生走了。
傍晚,干活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回村了,槌子把手里的工具交给了父亲,“槌子,你去哪儿?”
“爹,俺去前头瞧瞧,你先回吧!俺一会儿就回。”槌子扭头走了。
“槌子,都这会儿了,你去哪儿?”槌子爹追问儿子。
“我一会儿就回来。”槌子回头再次回答父亲,槌子爹以为槌子去后面找有志他们了,也不再多问和邻居们一起回家了。
槌子谁都没有去找,而是往石头堆砌的地岸走去,一个地岸一个地岸的挨着找着什么。槌子粗糙的双手凭着自己独特的经验在地岸的草窝里不停的摸着。
要吃晚饭了,宝生奶奶把一家几口的饭都盛好了,“宝生,给你娘端过去。”宝生一扭脸去窑后面了。
“春娃”宝生奶奶把碗给了春娃,春娃端过来往玉娥窑里送去了。
“不对呀?槌子呢?槌子?槌子?”宝生奶奶发现槌子居然还没回来。
“宝生,去找找你爹。”
“不去,俺爹兴许去谁家串门了。”农村里串门的习惯让宝生丝毫不觉得父亲晚回家是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天已经黑了,槌子用围脖包裹着一包东西奔跑在无人的羊肠小道上,月亮刚爬上来,远处传来狼“嗷嗷”的声音,月光下的羊肠小道成了一条条的亮白色,槌子快速的奔跑着,拿包裹的手直接成了冻拳头。
此刻两侧的山和黄土崖在这样寒冷的夜里黑的让人觉得更加的寒气逼人,唯有被人们踩的发亮的羊肠小道带领着已经疲惫不堪的槌子不停的奔跑,想着媳妇儿吃上野鸡蛋的样子槌子笑着奔跑。
月光下的槌子和远处的狼影不自觉间开始竞技,只不过狼为的是人肉,而槌子为的是家里土炕上卧床的媳妇儿。
终于到了有贵家门口,槌子像刚冲刺完终点的赛手大口喘着粗气慢跑了下来,兴奋的劲头是无处释放的疲惫,槌子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胳膊以及右手像僵了似得,用左手小心翼翼的换过了右手手里的包裹,右胳膊已是僵硬苏醒中的酸困,不停的边走边甩右胳膊。
“槌子,槌子?”宝生奶奶在自家院门口不停地喊,这是青石人特有的寻找方式,没事串门的人们听到这样的喊声会很快回家,母亲的呼唤让刚进村的槌子赶紧回应:“娘,俺回来了。”
槌子再次开始了奔跑,远离了狼的威胁,奔跑显得格外轻松,槌子的身影让人难以置信这是和石头打了一天交道的人。
“这都吃晚饭了,咋才回来?”宝生奶奶看着气喘吁吁的儿子忍不住的责备道。
“娘,你瞧。”槌子把野鸡蛋举到了母亲的面前。
“啥呀?”月光下的老人猜不出包裹里的宝贝。
“娘,俺去地岸上给玉娥找了些野鸡蛋,给玉娥补补身子。”槌子高兴的挽着母亲边往院里走边说道。
“啥?你去找野鸡蛋了?这大冬天的十个野鸡窝难有一窝野鸡蛋,你咋找到的?”母亲惊讶的问儿子。
槌子摸摸脑袋憨憨的笑笑,“娘,俺把后山地岸上那些野鸡窝差不多摸了个遍,摸到两窝蛋。”
“啥?摸遍了?怪不得现在才回来,你个傻小子,这要遇上狼可咋办?”母亲边嗔怪边打了下儿子的脑袋。
“哪儿能呢?狼哪儿有你儿跑得快呢?”槌子得意洋洋的回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