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掌柜从后院找了一个用黑漆漆过的长方形木板,拿来给有志看,“有志,我说你写”老掌柜边说边给了有志一根粉笔。“哎!中。拿这个写?这是啥笔?”“没见过啊,这是粉笔,书坊里早就用这个写字了,你看,轻轻用布一擦就没了,用手都能擦了。“
有志接过粉笔一写,果真好使,“新进羊毛毡”掌柜的说,有志写,字写得遵劲有力,掌柜的一看这字心里有七八分底了。“我是这么想,你回头把做好的羊毛毡每种给我送过两三卷来,我给你打字条,卖完了我按你刚才说的价格给你钱,多出来的钱算我的。你琢磨琢磨看合适不?卖一卷给你结一卷的钱,当然卖一卷给我补一卷的货,没特殊刮大风下大雨的下雪的尽量不要断货。”有志听完掌柜的打算,一时没有回答。
“咋了?你觉得不合适?要不合适你回去再考虑考虑。”“掌柜的,你说的没有不合适,只是俺家没有现成的货,还有俺来一次厚的只能背一卷,薄的顶多一次背两卷。擀毡子倒是快了一天能擀出两卷来,就是往这儿送毡子却是要跑几趟的。”“这倒不难,我有马车,你几天能擀好,定个日子我叫人去拉回来。”
“俺家远,路又不好,那能行吗?”“瞧你这孩子,没见过世面吧?我的马车到处去拉货,啥样的路没走过?你给我留下地址,定个日子,到时候你在家等就是了。”有志想了想家里的羊毛,算了算大概的日子,和掌柜的定了下来,又把彩毡和按尺寸定做等等跟肖掌柜逐一交代清楚。
“行了,这毡子就搁这儿先卖着,你先回去准备毡子,到日子就去拉货,如果天不好要等路上没泥干透了才能去,明白吗?”那时候乡镇上,村里都是土路,遇到下雨化雪或者路结冰,人不好走,马车也不好走,有时候马车陷进去都难出来。一看掌柜就是细心周密,有志觉得这次自己找对铺子更找对掌柜了,拿着老掌柜给打的收条直奔二虎去了。
集市上热闹点了,有志兴奋的找到二虎,“又卖了点没?”“志哥,又卖了十二斤核桃,人家只给三块,黄豆卖了五斤人家只给一块钱,枣一斤都没卖呢!”听二虎这么一说,有志看看天儿,已经要晌午了,“二虎啊,咱既然来了,贵贱都得卖出去,变成钱才没白来走这一遭是不?晚夕咱得早点往回返,不然天黑前到不了家,最多还能卖俩时辰,趁现在人多点儿,赶紧吆喝吆喝,早点卖完早点回,晌午一过人就越来越少了。”“行,志哥,听你的”
“核桃,黄豆,大红枣嘞,便宜卖了便宜卖了”二虎扯着嗓子吆喝起来,两小伙子边啃干粮边卖货,半个时辰的功夫,二虎布袋里核桃黄豆枣也都卖出去了,二虎揣着十三块钱,“有志哥,俺想给家里买一块钱白糖你看行不?”“咋不行呢?走,买去。”找到杂货铺,买了白糖,又找到药铺有志买了膏药。“有志哥,俺还想在镇上转转,俺爷俺奶都没到过镇里来,俺想好好看看,回了家好跟他们好好说说。”
“好,应该的。”有志摸了摸二虎的脑袋,有志深有同感,自己的娘和奶奶也没来过镇里,他何尝不想让娘和奶奶,还有弟弟妹妹们也来镇上瞧瞧呢。一辆马车迎面过来了,上面拉了很多麻袋,马车和他们村上的驴车不同,车轱辘像银贵的自行车轱辘,却又比自行车轱辘粗的多,也比村上的驴车大,马车上拉着一车的麻袋装的货物,马车跑得很快,不像村上驴车拉东西看起来吃力,有志好像明白了肖掌柜的马车为啥啥路都跑过的意思了。二虎也看那马车,“有志哥,这马车和咱的驴车就是不一样。”“嗯,车轱辘不一样,辕是一样的。”俩人顺着镇上转了一圈,镇上的店铺,镇上卖花布的卖烧饼的。。。。。。在二虎眼里是那么的新鲜。
“二虎,得回了,以后来得多了慢慢看。”“嗯,可就是来一趟太累了。”二虎这么一说,有志在旁边忍不住笑了,“二虎,咱要是也有这镇上的马车,咱来的是不是就没那么累了”“有志哥,那咱哪儿能买得起呀?肯定得老多钱。”“二虎,他们镇上的人能挣钱买马车,咱为啥就不能?咱好好干,他们能的咱也能。”“说是那么说,哪儿那么容易呢?”没有了毡子布袋,回家的步子轻松了许多。
黄昏来临的时候,志远志高娟子背着书包往回赶路了“山里家山里家。”费蛋孩子又在嘲笑他们,不仅嘲笑还拿土坷垃往他们身上扔,志远忍不住了,从地上捡起一个土坷垃就要扔过去,志高拦了下来。
“你们滚远点,比不了分数比唾沫星子啊!算啥本事啊?志高,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一帮睁眼瞎而已”和志高一个班的海军吼那帮费孩子,“海军,没事,我们不和他们计较,放心吧!”这样刺耳的嘲笑声不仅是学校的孩子,甚至柳树村的大人都会这样嘲笑他们,只因为他们是移民户,并且因为他们住在山里。
“哥,俺们叶老师说让俺好好学以后还能去城里。”稚气未脱的娟儿仰起小脑袋对两个哥哥说,“对,好好学,咱不仅要去城里,咱还要去上城里的学校,都好好学,记住没?”
走出了柳树村走在地边的羊肠小道上,前面有一片羊粪蛋儿,孩子们把书包里的书拿出来都装在志高的书包里,边走边快速的捡羊粪蛋儿,这是他们的习惯,羊粪蛋捡回去要让母亲做红薯地里的肥料,家里的地多,肥料少,于是见了驴粪蛋儿羊粪蛋儿都会捡回去,别小瞧孩子们捡这一会儿,见了就捡,捡的次数多了作用就大了,这样的场景在那个时代的农村是常见的,常常有大人在路上拿着铁锹把驴粪在铲进箩头(一种藤编的农具,用来盛粮食,肥料),然后用扁担挑回家里储存起来,来年春天撒进地里。
夕阳西下,不远处的山,随处可见的黄土坡在夕阳的映衬下更显的土黄土黄的,“小汽车,嘀嘀嘀,毛主席坐车里,”娟儿的小嘴停不下来,“来,哥扛你。”志高把书包递给志远,然后娟儿顶在头上,在大家庭里,弟弟妹妹们总是会被哥哥姐姐用他们仅有的方式宠爱着,“娟儿,背背昨天教你的诗。”“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你这背的这是前两句还是后两句?”“前,两句吧!”娟儿犹豫的回答“哈哈,笨娟儿又忘了,再教你一遍啊,明儿再背错就再绞你一截儿辫子。”志远忍俊不禁,“三哥,你就教我这一遍,我肯定不再错了。”“逢雪宿芙蓉山主人唐刘长卿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志远的诗在回荡在空旷的黄土坡上,娟儿跟着哥哥们一字一句的背,这时黄土坡仿佛成了田字格里的方块土,任由孩子们在上面种满希望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