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味居里,斜斜的阳光从透明的玻璃幕墙后照射进来,碧绿的台布,衬着小任清瘦的容颜。馒头坐在对面,给小任续上茶水。
“对了,”馒头说,“你给我留个电话号码吧,别下次找不着你了。”
“好,你记,158XXXXOOOO。”
“这个号码……”馒头一边记录一边说,“看上去很不顺眼啊。”
小任刚喝进嘴里一口茶水,眼珠子往外瞪了出来。
“哦,我的意思是这个号码属于看一遍就能记住的那种。”
小任“咕嘟”一声把嘴里的茶水咽了下去。
馒头记完号码,抬起头:“来吧,让我们继续秋月的故事。”
小任的目光透过玻璃幕墙看着外面的街道,对往事的回忆又让这个女孩的心间泛起了淡淡的伤感。根据小任的讲述,秋月因为在桂兰嫂那儿上的户口,秋月成了桂兰嫂名义上的女儿。小任和秋月同龄,一起上的小学,后来,由于家里重男轻女,桂兰嫂让小任哥上了正规中学,小任和秋月在小学毕业后则让她们去了艺校。慧云师傅也没话说,毕竟艺校不用花什么钱,跟着到处演出还有点钱拿。学校在几十公里以外的小城,来自各个地方的孩子住在一块,在那儿学习地方戏曲和杂技,秋月的魔术也是在那里学会的。
“那还不错啊。”馒头说。
小任想了想,又摇摇头:“上小学的时候是在村子附近学校,我们都是走读,秋月虽然名义上过继到了我们家,实际上每天放学她还是回寺庙里。上了艺校之后就不一样了,到了城里,要住校。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开始接触到很多社会的现实,也许这对于从寺庙里出来的秋月来说,有很多都是很丑恶的东西。那时候的秋月不懂保护自己,她的灵魂好奇、脆弱而不染世俗……”
随着小任的讲述,秋月的故事再次展开——
在一个设施简陋的练功厅里,迎来了一个新的班级,学生有20来个人,分成三排站队,前两排是女生,后面一排是男生,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按高矮个排列。秋月个子高,小任个子矮,刚好是第一排的头和尾。
站在大家前面的是一个约摸40岁的老师,他胡子拉碴,头发凌乱,正用居高临下的目光扫视着眼前的这帮小屁孩。这个老师的模样帅得掉渣,据风传,走廊上许多女学生一见到他经过就会吃吃地窃笑,菜市场里饶舌的家庭主妇一看见他来就能立马安静下来。
课室里,秋月仍然沉浸在刚入学的兴奋中,对新环境的新鲜感让她倍感雀跃,她看到队伍另一头的小任探出头来看自己,她也忍不住冲小任嗨皮地招了招手。
中年帅哥老师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看起来有些微胖的女孩,不禁眉毛一皱。他对秋月钩钩手指,示意秋月出列。
“你叫什么名字?”
“胡秋月。”秋月怯怯地回答。
“现在布置个任务,你等一下去量一下你的体重,记下来,告诉我。”
“啊……好。”
“下星期再量,到时候减不下五斤就罚,一斤十块。”
站在后面的同学有人忍不住笑。老师狠狠地扫视了一眼。
“听明白了吗?”老师又对秋月说。
“听明白了。”
“能记住不?”
“能。”
“你不要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老师撇撇嘴道,“你说吧,你这么胖,还要学杂技,怎么学?”
这时,队列里另外一个长相有些精明的女孩,叫做非非的。她忽然嚷嚷:“老师,秋月她不是胖,她那是胸大。我们都叫她大波妹。”
一帮女孩子哈哈直乐……
简陋的练习室里没有空调,孩子们在老师的引领下开始做着下腰、劈腿等柔韧练习。老师让秋月一字马,然后整个人踩上去。秋月咬着牙没哭出来,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冒……到了休息时间,老师踱着步,又开始对大家训话:“以后水要喝足,饭要吃饱,干事情要卖力。有文化,其实只要肯努力,就能过上一般人的日子;有远见就能过上小康生活;如果再有野心就很有可能成为有钱人。”
秋月虽然只有十来岁,但这时已经出落得一副美人胚子的模样。她宽松的一身衣裳,虽然打扮得有些土气,但悄然发育的身子隐约显出玲珑的身段。老师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从秋月的身上飘过……
学校的生活紧张而忙碌,碰到放假的日子,秋月和小任就喜欢出去玩。城市里有太多新鲜的东西,吸引着这些单纯的女孩。这天,两人来到郊外的一处旅游景点,宽阔的广场上有不少游人,两个女孩欢笑着在广场上跑过。玩的有些累了,两人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来,却见远处一座佛塔临山而立。秋月又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那边有一座寺庙。”
“好像是啊。”
“我想去烧一柱香。”秋月心生礼念。
“好啊……”小任应和着。
说话间,秋月和小任已来到寺庙旁。这儿青瓦高墙,颇为肃穆。沿街是一些摆卖香烛的小摊,秋月不觉驻了步。
“这香多少钱?”秋月问一个卖香的人。
“50块,请一柱香。”对方回答。
“这么贵?”
“这也叫贵,你再往里走,庙里的和尚要给你烧香,都要你捐几百元香火的。”
小秋月满脸愕然。
小任一把拉过秋月:“走吧走吧。”
“我不知道香火也要这么多钱。”秋月讷讷道。
“唉,你是没出过门。”小任巴啦巴啦地说,“现在那些个旅游景点的寺庙根本不能去,到里面烧个香,动不动就要几百块。还会忽悠着你烧高香,点莲花灯之类的,说是不这样做,会有劫数,真能扯啊。上了当的,都是几千块的出去啊。”
秋月听着,不觉愣住了……
一天晚上,学校宿舍陆续熄灯,大家准备睡觉。冬天,天气很冷,有的人开始用电热毯。小任来月经了,肚子疼,插着电热毯早早睡着了。非非和小任的床连着,床边墙上并排的2个插孔坏了1个。非非于是悄悄地把小任的电热毯插头拔下来,把自己的插了上去。
却没想到秋月从洗手间出来,刚巧看到这一幕:“你在干什么!”
宿舍的灯亮了,传来一阵阵尖叫声和争吵声。外面很快围过来一些看热闹的人。
只见非非气场极强的两手叉腰站在屋里:“碍你什么事了!你少在这儿多管闲事!”
秋月黑着脸站在那儿,年少的她满是一腔“你若折我姐妹翅膀,我定毁你整个天堂”的义气,她毫不示弱地迎向非非:“平时也就算了,明知道小任肚子疼得要死,你还拔她的电热毯,缺不缺德啊。”
“你才缺德呢!”非非可不是好惹的主,她扯大了嗓门,“这个插座难道是她一个人的吗!”
小任醒了,趴在床铺上一脸痛苦,她强撑着从床上起来,拉着秋月的手:“秋月,算了。”
秋月没理小任:“为什么要算,她这不是第一次了!她那边那个插座坏了她可以买个拖线板啊。”
“我就是不买怎么样,”非非指着秋月骂道,“我就要用这个!”
这边厢吵得热闹,那边门外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这时,那个中年帅哥老师过来了,他驱开围在门口来看热闹的同学。
“怎么了!怎么了!”
非非见到老师过来,一下子哭了:“我受不了了,我要换寝室!”
“换什么寝室!说说怎么回事?”
秋月见非非在那儿哭,她便抢先说:“小任肚子不舒服。非非她还拔小任的电热毯。”
“是这么回事吗!”
非非满脸委屈:“墙上有2个插孔,我这边这个插孔坏了。”
“坏了报总务室啊。”老师不满地说。
“我报了很久了,一直没人来修。我今天冷得要死,觉得自己要感冒,就借用一下小任的插座,结果被秋月看到……”非非说得梨花带雨,接着她又马上补充,“其实我就是想把床铺暖一阵子就给小任插回去。秋月她不明是非,过来就骂我!”
老师狠狠地瞪着秋月:“你这个人就是头脑简单!”
非非更是一副柔弱委屈的模样:“她不但骂我,刚才还想动手打我……”
“我根本没打她!”秋月非常愤怒,这简直不可理喻,非非居然能这样瞎掰活。
“秋月她不喜欢我,”非非继续搬弄是非,“她从一开始就欺负我,到处讲我的坏话,偷我的东西用。”
“真的吗?”老师又瞪着秋月,“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我从没讲过她坏话。我就算再穷,也不至于偷她的东西!”秋月低着头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真是伤不起哦,对于老师不辩是非的批评,秋月又气愤又无助,她不禁捏紧了拳头。
老师一把抓住秋月:“你还来劲了是不是!”
非非有些得意地瞟着秋月,像在示威。但老师一转过身来,她又马上恢复了楚楚可怜状。哼,敢惹姐!非非心里碎碎念:土是用来挖的,坑是用来埋你的!
秋月鼓着一肚子气,她不再说什么,只是走回来要去把小任的电热毯插头插回插座上。老师却一把打掉秋月的手:“秋月!你再这样你就给我搬出去!这是非非和小任的事,她们自己协商,关你什么事!”
一旁的小任有气无力地半躺在床上,无助地看着秋月。
老师继续用严厉的语气平息事态:“好了,别闹了,不管什么事今天先睡觉,明天你们到我办公室再说。”老师又打发那些再次围拢门口看热闹的学生,“走,走,都回去睡觉!”
事情暂告一段落。第二天,秋月被老师叫到教工宿舍接受进一步的批评教育。***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