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骑风尘仆仆,途中丝毫都没有耽搁。狂奔的黑白骏马在此辽阔的平原上几近并行平飞。正如一首诗所云“晚秋清凉雨,平川骏马雄。狂风欲从虎,一点青龙虹”,确是一幅犹如云从龙、风从虎的那种彪悍威武的画面。
两骑黑白神驹于沧州城北的古庙南辕北辙飞驰向北,由北转东绕道代家园、柳庄,沿南运河西岸,再转回沧州城南大门进城。
“师父,您老人家咋知道我在古庙呢?”马上少年欣喜若狂道。
身后这位五十上下穿蓝色长袍那人道:“臭小子,自从你去天津了,我就放不下心。我盘算着也该回来了”两人骑在白马上聊着。
少年口称师父的穿蓝色袍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沧州游氏八卦掌掌门游子义。
“昨夜,你在城外远处林子里被五人围攻,有一个白衣恩公救了你,对吧?”
“师父,您咋知道?”
“李芸啊,你小子真是福气,总能遇到贵人。咱们的春秋会馆就要到了,回去再说吧。”
三人绕道一圈又回到沧州城内游府春秋会馆。会馆位于城中心偏南方向,不过,远观上去颇有神气壮观之势。近来细瞧,更具古朴雅致之庭美风采。
三人刚到会馆门口,见七名装束一样青年人早已敬候迎接,过来牵马的牵马,寒暄的寒暄,不住问候着长短见识。
“师父,咋从南门回来的?”
“四师弟,咋一去这么久啊!”
“师兄,天津好玩吗,一定比我们这繁华吧。”
那个昨晚与美髯老汉彻夜长谈的少年叫李芸,是游子义掌门八大弟子中的七徒弟,而会馆门前那七个青年,也都是他的徒弟。
李芸向游子义引见老汉道:“师父,这位就是昨晚为我推宫排毒的恩公。”
游子义一拱手道:“谢谢义士救了小徒,敢问尊姓名号。”老汉也拱手还礼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在下姓徐名彪。”
“神鹰天王?”游子义双手抱拳惊道。随即两人双手自然相握,各自均感顿生浑天圆融之气。二人内功都是甚深了得,一握之际便自然感应道交,生起了强大气场,八个弟子围绕四周却也动不得半步。八个徒弟面面相觑,竟然呆若木鸡。
“江湖上都知道徐大侠,没想到却是我的恩人。昨晚,我反复寻问恩公名号,都不肯说出,毕竟初见,李芸理解。请受晚辈一拜”李芸说著就要跪下磕头,徐彪略微轻抚比划一下,也没挨碰他手臂,李芸无奈便下拜不得。
心下寻思,神鹰天王的内功没想到这般惊人,自己以后一定要勤学苦练才行。
游子义把徐彪请到春秋会馆的正厅大堂,分主客落坐,八个弟子背手静立两侧,甚是威武气派。
“徐大侠,请用茶,这是上等的御用茶,每年秋季,北京城的几个好朋友总是送些过来。”
游子义作一请用茶手式,雍和笑道:
“你救了芸儿,实在感激不尽。”
“不要客气,碰巧被我遇到,就是别人见到了,也会如此。”
“徐大侠真是虚怀若谷啊!”
“哪里哪里,对了,游掌门您怎么知道我与令徒弟在一起。”
“自从芸儿去了天津,我这颗心就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儿。昨夜大雨倾盆,因为思虑过重终睡不下,便在自己书房翻书打发那个无聊心情。
突然,有一个影子从书房门前掠过,速度极快,也就一瞬。我心下生疑,推开窗向外环视,什么也没有。
当我把窗刚好正要关上的时候,一封信‘唰’地从窗缝隙穿入,我一低头,再看那信的一角已入书柜棱木三寸。真是让我太惊讶之极,世上竟有此等稀罕的功夫。书柜是用红松制造的,红松木质坚硬无比,能把纸信穿进去,真是从所未见。
我愣住半天,才拿过信来翻读。信中所说就是与芸儿关联的,说是‘令徒弟遇险于离古庙四五里处的林子里,幸遇人救,现如今在古庙暂休,望速去接应。白衣路过,随便举手。’,
当时我也怀疑此中有诈,怕是清廷与洋人一起设计引诱自己的圈套。因为最近江湖上一些朋友传过话来,说义和拳失败了,很多朋友也都参加这个组织,也有一些死于洋人枪下,很惨!
清廷当初让义和拳对付洋人,洋人有枪,那个刀枪不入的神话是靠不住的。洋人进入紫禁城,坏事做绝,民怨沸腾。
这个残局由谁担当呢?自然是由败者担当,义和拳便成了替死鬼。清廷为保住江山基业什么事做不来呢?为了讨好洋人,准备找出在各大城市烧洋教、杀洋人的真凶,就下诏捕杀义和拳义士……”
“游掌门真是了得,江湖上的什么消息都是如数家珍。在下也是听说此事,就从武当山想赶到天津和北京去,也好找机会杀一下洋人与清廷走狗们的嚣张气焰。
想我怏怏中华竟让洋鬼子欺辱如此不堪,如果不把列强赶出中国,真难以咽下这口气啊!”美髯黄脸老汉尽是动了肺腑真气,灰白的长须抖颤飘然怒道。
游子义也随之激动亢奋道:“好!我们倒要瞧瞧这些鸟人能使出什么花招。大清朝廷江山已是摇摇欲坠,太后老佛爷也清楚这一点,他们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端亲王疯狂杀戮义和拳余党就是明证。还有山东巡抚袁世凯这个袁大脑瓜子,更是阴险毒辣。他把义和拳有实力的人物请到府上做客,摆了一大桌子酒席款待这些红灯照的大师姐和神拳神体刀枪不入的大师兄们。袁大头说没看到过神拳神体功夫,于是,有一个大师兄即上前演练神拳神体功夫以示助兴。
谁知袁大头忽然掏出左轮手枪,‘砰’的一声,大师兄便脑浆崩裂。
袁世凯开枪不仅为了震慑其余义和拳的头目,更是为了促其组织立即解散。袁大头还明目张胆说:‘武功再厉害也比不上枪’。真的是太狂了”
游子义一手端杯一手轻抚杯盖,淡淡地压了一口茶,续道:“我想即使送信人武功再高,自己也不清楚其中原委,但为了芸儿安危也得走上一招。于是,便到古庙探上一探,正赶上徐大侠与芸儿畅谈。我没有急于进去与你们搭话,而你们聊天又不好偸听,也怕周围设有机关。故而特别小心谨慎,就到四处查看一下,也找些马料喂上一番。
可倒也巧了,清晨却碰上端王爷府邸的杨总管那般人马。又怕群汉侍卫中有人认出我来,便黑纱遮面与其游斗引出。
我不敢以八卦掌招式,只能用早年学过一点儿八极拳和他们周旋。谁知歪打正凿,让他们误会了殷霸天那个盗花贼来。这倒是绝妙的反间计,让他们窝里斗吧,哈哈”
“我说的嘛,感觉你的身手,好像在哪见过。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在少林寺附近的岳村镇曾与殷霸天交过手。
那时他是太平军忠王李秀成的侍卫督头。当年,我在曾国荃大帅手下办差,回京城上奏有关金陵的绝密计划。由于奸细告密,姓殷的就围追堵截我,来抢情报。他的身形步法与你很像,他是师承八极拳名家李文和的,却终究成了八极门的败类。所以,我还以为你也是八极门的呢”
“这么说,姓殷的当过长毛子,怎么又混进了端亲王府邸”游子义感觉有点诧异。
“具体事情在下也不甚详知,可能太平军面临崩溃的时候,他比较懂得风向,呵呵。”
徐彪接又疑问说道:“游掌门,咱们绕道回沧州又是为何?”
“这还能瞒得住你神鹰天王吗?”
徐彪放下茶杯,瞅一眼游子义点头微笑道:“噢,原来如此。游掌门不亏是老江湖啊,呵呵……你是用个瞒天过海的疑兵之计,既令杨坤误认为你与姓殷的有关系,又往天津方向疯驰而去,使他以为你回去找殷霸天,同时便也保全了沧州。
您在与群汉周旋之时,暗用内力送话‘八极、八极,八方极远之地’一是让李芸听到你的声音,知道是师父来了;二是八极与八卦都有‘八’字,假使李芸没听出你的声音,瞧上你的身形步法也能悟出一二来;三者,那‘八方极远之地’何意呢?定是远离沧州古庙让我和李芸朝著反向行驰。
想必李芸这小子是听明白了。妙极啊!妙极!”徐彪回头看了一下,李芸嘴角微笑一下。
“这点雕虫小技竟为徐兄看破,兄弟佩服。这样吧,徐兄先屈尊在寒舍住一段日子,以后的事再从长计议。
芸儿由你负责徐前辈的起居,马上准备酒席为徐大侠接风,也为芸儿压惊。”
“是,师父,徐大侠这边请。”李芸及众师兄弟一起尾随游徐,二人有说有笑地朝正堂后院的餐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