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喜把应哲彬送回中五班后,修燕才意识到,自己都不愿意担责,那园方必然也要找个替死鬼担责。她这才想起来当时李博儒哭着说是应哲彬推他的话。于是,修燕把刚刚脱鞋上床的应哲彬叫到厕所,然后,用严厉的口气询问闻喜都问他什么话了。应哲彬大概说了一下。修燕立刻指责说:
“就是你造成的。你要不说李博儒,他就不可能推你。最后就不可能摔成那个样子。”
应哲彬极力辩解说:
“我没胡说。李博儒就是短牛牛。”
修燕根本就不听应哲彬辩解。她随手一把将应哲彬推到墙边,像电影上奴隶主对待奴隶一样,毫无顾虑地厉声训斥着说:
“你给我站好。”
应哲彬忙双手背在后背抬头挺胸站好。但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服气。修燕立刻就被这种不服气激怒了。
“屁大点就会说谎话了。你还反了不成?你就等着吧。我这就打电话让你爸拿钱来给李博儒看病。我要让李博儒看病把你家的钱全花光,连一分钱也不给你家剩。”
应哲彬马上就回话说:
“修老师,我下次不说李博儒短牛牛了。我真的不说了。我保证不说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说了。你别让我爸爸打我好不好?我爸可厉害了,我怕怕。好不好?修老师。求求你了。”
应哲彬眼睛里透出恐惧的目光。接下来,他继续不停地乞求着修燕。
“晚了,早干啥去了。”
应哲彬突然冲过去跪下抱住修燕的双腿再次乞求说:
“修老师,求求你,不要叫我爸爸,不要。”
“放手。”
修燕越让应哲彬放手,应哲彬抱得越紧。修燕弯下腰上手去搬应哲彬的双手,应哲彬死死抓住不放。修燕更加气急败坏。她没想到一个五岁的孩子敢这么拼命违背她不听她的话。
应哲彬也顾不得再说啥,他只是拼命地死死地抱着修燕的双腿。修燕怒火中烧。她突然在应哲彬手上狠狠掐了两下。应哲彬也不叫喊还是死死抱住修燕的双腿不放。并继续乞求说:
“修老师,求求你,别告我爸。别告我爸。”
“就你这样子,我告定了。你先放手。”
“我不说李博儒短牛牛了。”
“放手。”
“别告我爸。”
“我不告,你放手。”
修燕急于摆脱眼前的应哲彬,便随口口是心非的说。应哲彬得到修燕的承诺之后自然放开了手。修燕让应哲彬回到孩子们中间去玩玩具。应哲彬马上跑出厕所。修燕也边出厕所边给应哲彬的爸爸发了短信。修燕在短信里说,应哲彬在幼儿园伤了别的孩子。他必须火速到幼儿园来一趟。
应哲彬爸爸,二十三岁,个子不高,壮壮实实的。平常的日子里,他每天半夜两点开始批发蔬菜一直到忙到早上天亮。然后,回到家大睡一觉。等睡起来已经到下午了。然后,就约他们那一伙人开始喝酒打牌。平时,应哲彬完全交他老婆一个人管。应哲彬还有一个不到一岁的妹妹,全家四口租住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盖的一居室的旧房子里。
接到电话后不久,正在酒桌上的应哲彬爸爸忙放下酒杯迅速赶到了幼儿园门口。那会儿,中五班的孩子们已经开始进行户外活动了。修燕到门口跟白升说要处理孩子们受伤的问题。白升就放应哲彬爸爸进了门。修燕跟应哲彬爸爸在一侧操场站定后,就气愤地开始像训孙子指责应哲彬爸爸:
“你除了知道挣钱还知道干啥?一天到晚咋教育你娃的。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才多大呀,整天的心思就往人家尿尿的地方看?”
应哲彬爸爸一下子被修燕说懵了。没等他进一步问话,修燕又抢着继续训斥他说:
“这次,你必须下狠心想办法好好管管你这怂娃。你别等你娃长大犯了流氓罪进了监狱后悔莫及。我跟你讲,到那时,你娃连你们当父母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应哲彬爸爸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疑惑不解的说:
“修老师,我娃捣蛋不假。修老师,你是不是误会我娃了。我娃才五岁——要是还在我们村里,还穿开裆裤呢。小屁孩家咋能跟流氓扯上呢?”
“听你这话我是冤枉你娃了。走走,咱三对面你问你娃。看我冤枉你娃了没有。我跟你说,这次你娃把李博儒脸上弄烂了,你就等着砸锅卖铁赔人家吧。我跟你说,美容手术那是多少钱都能砸进去的。你光想着挣钱,但凡抽出一点时间教育教育你娃,也不会有今天。”
应哲彬爸爸一听说要给人家赔钱,立刻就急了。一个月前,他才因为应哲彬在街道上掷石头子儿,不小心把另外一个男孩的头砸烂了给人家赔了上千块钱。
“说了半天,到底是咋回事,你捡主要的说。”
应哲彬爸爸铁青着脸急忙催促着修燕说。修燕就夸张地把应哲彬跟李博儒发生冲突的前前后后跟他说了。应哲彬爸爸听完强压着怒火,问修燕:
“那怂娃在哪儿?”
修燕一指操场上中五班户外活动的人群。应哲彬爸爸抬脚就向修燕手指的方向跑过去。此刻,中五班孩子们正在玩“龟免赛跑”。
眼尖的应哲彬看见他爸爸跑过来,立刻吓得脸色大变撒腿就跑欲躲开他爸。应哲彬爸爸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了应哲彬。随后,大声叫喊着问:
“****的,碎怂。咋回事?”
“他牛牛就是短嘛。就是短嘛。”
应哲彬吓得哭叫着欲拼命挣托他爸的双手同时不停地辩解着说。应哲彬的回答间接印证了修燕跟他说得话。应哲彬爸爸瞬间的理智归零。他上手上脚对着应哲彬又踢又打。应哲彬拼命躲闪着。修燕一看应哲彬爸爸真打了而且出手太重,忙过去阻拦。在一边陪孩子玩的几个老师,也忙过来阻拦。应哲彬爸爸像疯了一样,不时躲过众人的阻拦继续连踢带踹着应哲彬。很快,应哲彬就被踹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别打了,再打就把娃打坏了。”
修燕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同时她也闻到了应哲彬爸爸身上的酒味儿。她不由冲上去用尽全力紧紧抓住应哲彬爸爸的胳膊不松手。应哲彬爸爸用力甩开修燕的手,修燕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应哲彬,你快跑呀。”
修燕冲着应哲彬喊起来。应哲彬强忍着疼痛爬起来就跑。
“****不学好的东西,打死你。打死你。”
应哲彬爸爸冲过去再次将浑身已经伤痕累累的应哲彬踹倒在地。修燕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垃圾筒上,她忙爬起来跑过去抱起垃圾筒随手就砸向应哲彬爸爸的后背。应哲彬爸爸应声去捂被砸中的后背。修燕过去拉起应哲彬就往园长办公室跑。
她边跑边给园长办公室打了电话。
公司办公室文字秘书金剑龙,看到网上挂出的招聘男幼儿教师的启示之后,心有点动了。
金剑龙,二十八岁,一米七八的个子,身材偏瘦。平时,下了班无论春夏秋冬,总穿着笔挺的正装,黑皮鞋永远都擦的锃亮。他,眼睛不大眼皮内双有点肿眼泡。但那副银灰色金属框架的近视镜无声弥补了这些不足。他那高挺的鼻子和唇线分明的嘴搭配在他那没有一个斑点偏长方型的脸上,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有文化的读书人。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牙跟黄玉米粒一样黄。他曾不止一次想过去洁牙,但是。他怕疼。虽然媒体都在说洁牙并不疼,但他还是怕。况且,他也一直没有要亲吻的女人。牙黄又不影响他终日在办公室写各种汇报材料和领导在各种各样场合的发言稿。所以,到目前为止,他就让黄牙一直黄着。
金剑龙毕业于平安大学中文系。硕士研究生学历。他家在平安市南边四百多公里的风景秀丽的一个山区古镇上。他妈在他没上初中的时候就不幸出车祸死了。不幸之中的万幸是撞死******肇事者家里是开金矿的。最终,父子俩答应人家给赔一百万私了了。
金剑龙二十五岁研究生毕业后,被招聘到了东方公司。他一来正好赶上公司集资买房。他爸就拿出40多万,在“桔园”二十八楼买了一套一百五十平米的房子,他爸准备等他退休之后,过来给儿子媳妇当保姆给孙子当家教。
金剑龙在文字秘书的岗位上还没干满一年,就发现这个位置不能再干下去了。过去当秘书是一条直接最快的升迁之路。别说是文字秘书了,就是给领导打水买卧室票订机票的跟班——所谓的行政秘书,干不了几年也能弄个像公司保卫科,食堂科等有没有本事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干的一把手。可这几年不行了。市场的严酷竞争让企业回到创效益多盈利的本位上来。公司再任命干部,主要考虑懂专业技能的。这样一来,整个公司分配来的学文的各类大专院校的毕业生,就明显的竞争不过学理工的各类大专院校的毕业生了。
金剑龙清楚地看到这一点后,有点失望,失望之后,他开始寻找能尽快突破困境的缺口。当他看到招聘男幼儿园教师的时候,就隐约能感觉出这就是一个他需要的缺口。幼儿园的园长跟公司任何一个车间主任或科室的主任一样,都是平级的正处级领导干部。已经五十四岁的裴美娟再过一年就该退休了。把现在幼儿园的副手们拉到跟他一起的平台上比较,他发现他虽然没有学前教育的经验和专业知识。但是,他是男人还是重点大学研究生的学历。从眼下看,唯一能跟他抗衡的只有闻喜。闻喜虽然是海归是专门学学前教育的。但是,闻喜是女人。是女人正常情况下就要结婚,结婚就要生孩子,生了孩子就要养孩子。如此,分心的事情相应就比男人多。这也是很多单位宁愿不要人也不要女人的原因。他相信在这一点上,上级领导们在全盘考虑幼儿园园长的任命时会给闻喜减分的。如果他能去幼儿园干上一年半载弄个园长当当。之后,再平级调动或跳出东方公司到社会上竞争更好单位的中层领导干部,至少他就有了大国企的中层领导管理的经验。不管咋样肯定比现在这样整天按部就班地呆在房子里做文字工作强的多。
金剑龙越想越觉得对自己来说,去幼儿园应聘男幼儿教师,是眼下最好的出路了。只是,他要再等等看。他能想到的事情,别人肯定也能想到。不过,他要沉住气,目前他跟谁都不能说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真实想法。尤其是他那成事不足坏事有余的爸爸。
闻喜放下电话跟裴美娟都来不及解释就返身往外冲。裴美娟及李博儒爸爸也快步跟过去。他们三个人先后刚出了办公楼的门,就看见应哲彬爸爸在追向他们这边跑过来的修燕和应哲彬。应哲彬爸爸在追上儿子的一瞬间被几乎同时冲过来的闻喜推开。应哲彬爸爸摔在地上。转眼,他爬起身,冲闻喜像疯了一样叫喊着说:
“我管我儿子。你别充大狗。”
“打孩子是犯法的。”
李博儒爸爸一下子冲到应哲彬跟前挡住他爸爸之后严厉地说。应哲彬爸爸瞪园双眼脸几乎贴到李博儒爸爸脸上。李博儒爸爸退后一步又说:
“请你冷静。”
“我犯法也比这怂娃长大犯法强。”
“就你这冲动的样子,你儿子都长不大。”
裴美娟气愤地抢着回敬应哲彬爸爸说。应哲彬爸爸不再辩解,只是仍不甘休地要绕过挡在应哲彬前面的人继续打孩子。裴美娟又冲应哲彬爸爸喊:
“你再这样,我就打110报警了。”
“打,打,随便打。打不死他我死。省得活着也被他气死。”
裴美娟拿出手机闪到一边开始拨打110。应哲彬爸爸本能过去抢裴美娟的手机。闻喜眼尖,本能上脚将应哲彬爸爸的手踢开。气急败坏的应哲彬爸爸忍着手痛转身过去绕过挡在应哲彬跟前的修燕欲上手打应哲彬。裴美娟一伸脚,应哲彬爸爸被绊倒在地。闻喜过去按住应哲彬爸爸,修燕,李博儒爸爸妈妈也过去帮忙。应哲彬爸爸被众人按着拼命挣扎着就是起不来。应哲彬急了,他突然哭着猛扑过去边猛拽压在他爸身上的人们,边拼命哭喊着说:
“不许打我爸。放手,放手。坏蛋,坏蛋。”
在场的大人们一下子都愣住了,包括还在挣扎的应哲彬爸爸。应哲彬边叫边一个个快速搬着压住他爸爸的手。大人们相互望了望,相继松开了压住应哲彬爸爸的手。应哲彬的脸上身上都已经在之前他爸的暴打中受伤。他晃晃悠悠忍着剧疼将他爸从地上拉起来。应哲彬爸爸刚站起来,应哲彬一松手,自己腿疼得站不住了,一下子又坐到地上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疼,疼。”
应哲彬爸爸瞬间幡然醒悟。他冲上去欲抱应哲彬,应哲彬以为他爸又来打他,本身向前爬去欲躲开他爸。他边爬还边不停地解释说:
“李博儒就是短牛牛嘛。不信你去问王子枫。你去问嘛。”
闻喜最先反映过来应哲彬爸爸拼命要把儿子往死里打试图教育儿子的原因。她抢先过去蹲下身拦住应哲彬的去路,忙附和着说:
“好孩子,老师知道,李博儒就是短牛牛。你看的没错,你说得也没错。爸爸可能是误会你了。不怕,不怕。”
趴在地上的应哲彬委屈地一下子扑到闻喜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裴美娟,李博儒爸爸妈妈眼睛也都湿润了。无地自容的应哲彬爸爸一下子跪倒在应哲彬跟前悔恨地头直往地上磕。裴美娟过去及时制止。
下午六点下班后,李皓匆忙往他爸家赶。他们实验室采取的政策是按计划日日清。本来今天晚上不用加班。前天的工作没做完,昨天晚上加班到半夜三点多才清完。所以,实验室的人都没回家,大家在会议室就地盖着衣服小睡了四个多小时后,白天八点又开始了紧张的工作。可因为李皓的耽误,当天的工作又没做完。所以,今天晚上大家还要加班把遗留的工作清掉。李皓趁着大家吃饭的时间赶紧回家要跟他妈交待一下。以免再连累大家。
李皓回到家。她妈已经把饭菜都在桌子上摆好了。晚饭是南瓜稀饭,他妈自己蒸的馒头,一盘酸辣土豆丝。一盘麻婆豆腐。李皓要是不回来,他爸妈平时晚饭根本就不炒菜。随便中午多做一点剩一点晚上就凑和着吃了。晚上少吃的观念也已经渗透到他爸妈这个阶层。
李皓在饭桌吃饭的时候,趁他爸没注意,冲着厨房的方向悄悄给他妈使了一个眼色。她妈立刻就明白了李皓有话要说。吃完饭,刘明芳冲李皓说:
“我今天肚子不舒服,你洗一下碗。”
“他还急着加班走呢,碗啥时候不能洗?”
李铁没好气地顶了老婆一句。之后,又冲李皓说:
“你只管走你的。今天刷不成明天早上刷。别让单位的人说你回家吃个饭都用这么长时间。”
“不会,爸。刚吃好饭也不应该迅速走路。最好要歇一会儿。”
“唉,我咋不知道这些呢,我要早知道这些说不定就不会得这个病了。”
“没事,爸,你再养养就没问题了。你看你的电视。”
李皓边安慰李铁边过去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再从茶几上把遥控器拿过来递到他爸的手里之后,他这才过去开始收拾饭桌。李皓将餐桌上的餐具往厨房送。刘明芳搭手收拾着也跟过去走入厨房。
“咋了?”
一进厨房,刘明芳就忙小声问李皓。李皓也压低声音小声说:
“妈,以后我没在家的时候,你别出去了。要有啥事你等我回来吃饭的时间办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