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大的儿科女专家只用听诊器给伊斌听了一下心脏跟肺部,就给伊斌下了诊断。
“急性肺炎。”
“能治好不?”
站在闻喜一侧的李皓迫不及待地马上问。女专家抬头瞥了一眼李皓,再看一眼旁边正在给伊斌套园服上衣的闻喜,回答说:
“那就看咋治了。”
“这还有啥说的,当然是全力以赴了。”
“你们先带孩子再去做个胸透。再做几个常规化验。”
“没问题没问题。”
李皓连声回应说。也许是大医院的专家平时病人见得多了。李皓发现,专家的态度看着没有像洪园医那样紧张。因此,他的心跟着也就放下了一些。
李皓兜里没有装一分钱。他已经习惯了。郑理不在的日子里,他除了上班回家吃饭再上班,除此之外哪儿也不去,也用不着花一分钱。他爸有病后需要买药,他也是每次买药时专门带钱。买完之后,他回家把剩下的钱又全部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好在闻喜皮包里每天都有钱和信用卡。
李皓让闻喜带伊斌去做胸透的地方等他,他先拿着闻喜的信用卡去交费。
折腾了大半天,李皓闻喜又带着伊斌回到了女专家的诊室。
所有检查的结果,都支持女专家之前对病情的诊断。
在伊斌做各种检查的时候,李皓已经用手机的流量上网搜了有关孩子跟急性肺炎的知识。所有知识传递给他了一种信息,那就是肺炎是孩子易得的常见病,说大,不及时治随时要命,说小,打十天吊针就好了。
女专家写完病历之后,没有急着去写处方,而是先把病历翻回封皮看了一下闻喜填写的伊斌的家庭地址。然后,才说:
“我给你们把处方开了,你们回你们那边找一家医院做系统治疗吧。你们做父母的照顾也方便。我们这边床位紧张,尽量留给疑难病人。
“我们不怕麻烦。我们想留在这里治疗。”
闻喜还记着临来前裴美娟交待的不想让伊斌家人知道的话。
“是,是。”
女专家犹豫了一下,也没再坚持,很快,她就便开好了住院证。
李皓让闻喜领着伊斌在走廊上的休息椅子上坐下等着。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办住院手续。办完手续把啥都弄好了,我过来接你们。”
闻喜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头。随后,她掏出信用卡递给李皓。
李皓离开没几分钟又回来了。他告诉闻喜没有床位。
李皓领着孩子,闻喜拿着住院证去办手续,人家说暂时没床位。闻喜只能求助于她妈。闻喜妈妈放下女儿的电话后,就给她在军医大的朋友打了电话。很快,闻喜就接到了让她去办住院手续的电话。这次,闻喜说要跟李皓一块去办。李皓也没反对。于是,两人领着伊斌一起向住院处方向走。
到中午吃饭时,伊斌就已经躺在病床上开始接受系统的检查和治疗了。一切安排就序后,李皓开始催促闻喜说:
“你赶紧回吧。这边你就放心交给我吧。不会再有事了。裴园长脱不开身,你总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园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你们处理。”
闻喜也没争辩。起身拿过包转身就走了。不一会儿,闻喜又回来了。她给李皓买了一盒盖浇饭,又给伊斌买了一些水果。临走时,她又把李皓办完住院手续后还给她的信用卡递给李皓。李皓也没推辞。
从入院看急诊到最后住院,闻喜看到,不管是从医生还是伊斌同病房的家属眼里,人家都把她跟李皓当成伊斌的父母。她也没场合解释。她也没功夫去解释。
跟所有有责任心的男人一样,李皓什么事都冲在前面。这让多年来在干活时已经习惯了把自己当男人用,而且,每次都一直是往前冲的闻喜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一种轻松。
伊斌爷爷病危通知还没解除。裴美娟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副园长赵怡要替换她,她拒绝了。如果能选择,裴美娟宁愿自己掏高价钱给伊斌爷爷请最好的护工。而她自己回家躺在床上大睡一夜。可眼下没办法选择。她呆在医院,就是什么也不干,至少伊斌的家人,能感觉到园方的重视。否则,再找起麻烦来,事情会更多。
下午临下班的时候,金剑龙自作主张分别给夏辉顺和寇阳打了电话。让他们晚上过去临时顶一下裴美娟的班。之后,金剑龙又给闻喜打了电话,让闻喜跟她妈说一声。等夏辉顺跟寇阳顶班的时候,让裴美娟去她妈平时休息的床上睡觉。如果,伊斌家找人,随时可以让裴美娟出现,如果,伊斌家不找人,裴美娟就可以安稳地睡一夜。至于,夏辉顺和寇阳,都是正当年的小伙子,别说一晚上不睡觉,就是二晚上不睡觉金剑龙认为也没啥。顶多后面好好补睡一夜马上就能缓过来。
一切都安排好后,金剑龙这才打电话把自己的安排说给裴美娟听。已经疲惫不堪头昏眼花硬是在坚持的裴美娟,自然认可了金剑龙周到的安排。
“谢谢,谢谢。”
裴美娟在电话里冲金剑龙说。金剑龙则轻描淡写地说:
“裴园长,你太客气。这种时候,别人累倒都有人顶,就你不行。是这,今天寇阳跟夏辉顺上,明天我跟李皓上。我本来今天就能上,主要是今天晚上我手头还有一些原来办公室的活要处理。接我班的人没干过,业务一时拿不起来。都是急活儿。所以,我还得去公司。”
“你弄你的。我缓一下就好了。谢谢。谢谢。”
裴美娟挂断电话没几分钟,夏辉顺跟寇阳就到了。
每天孩子们平平安安没有磕磕碰碰被家人接出幼儿园之后,东方第一幼儿园各班的教师们似乎才能长长松了一口气,卸下背了一天的重担。之后,大家会陆续来到澡堂洗澡。虽然现在像她们这种层次的人,回家每天不出家门就能解决洗澡的问题。但大多数幼儿老师们,还是会选择下班在单位洗完澡再回家。一来在单位洗澡可以省掉家里的水,二来,单位澡堂喷头的大水柱,是家里没有的,洗着来劲。最主要的是第三,累了一天了,大家在一块放松一下交流一下传递一下园中每天发生的事情。
澡堂是近几年才改建的,又大又干净又整洁又卫生。
阮文玉提着洗澡用具来到澡堂的时候,澡堂已经有七八个人在洗着了。韩笑在往她已经被水打湿的大波浪头发上抹洗发液,她,二十一岁。尖下巴,小脸精制,五官漂亮,皮肤白皙,身材瘦高,水蛇腰,身上没一点多余的脂肪,皮肤白皙。陈微儿已经洗完了在擦着身子。她,二十六岁,个子也很高,文静,秀气。披肩长发额头前留着齐眉毛的刘海。
陈微儿擦干身子干得第一件事,就是把放在塑料洗澡筐里的黑边眼镜带上。
修燕刚脱完衣服过去站在喷头下洗着刚刚换下的胸罩裤头。这是她每天洗澡的常规。幼儿园的女老师们都习惯把裤头胸罩叫做小件。见到阮文玉进来,韩笑忙腾出位置,之后,笑着直来直去地说:
“来,来,阮老师,我现在要把你巴结好。你不用再开喷头了,我搓身上,你站我这个龙头就行了。”
“行行,节约用水。
阮文玉边回应边小心翼翼走过去。她提防着地滑摔跤磕成骨折。修燕边给小件上抹香皂边忍不住说:
“阮老师,韩笑巴结你是有目的的。她是想让你把那四个男的中最好用的先给他用用。”
“修燕,我发现话一到你嘴里就变味儿了。啥叫用一用?”
韩笑马上笑着问修燕说。陈微儿接着韩笑的话解释说:
“咱国家的汉语许多都是能用不能想,胡想就想歪了。”
“就是就是,找对象也能说是用一用呀。我也没说那种进进出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用,我本意就是说找对象的用。你自己要往歪里想——”
“啥叫进进出出?啥叫上上下下?啥叫里里外外?你明明话里有话——”
没等韩笑把话说完,修燕又打断她说:
“哎呀。韩大姐。不是我话里有话,而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你硬要往那上面想。你有空勤观察一下,这世上,所有用进进出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原理多了。”
阮文玉笑着冲修燕说:
“不用解释,修燕。往歪里想才说明她们是正常的女人。见了再好的男人都没反映那肯定不叫女人。”
“就是。”
韩笑忍不住接了一句说。阮文玉忍不住又继续说:
“姑娘们,该洗白的地方都洗白点。我问了,那四个男的中有三个都还没有结婚。”
“阮老师,啥叫该洗白的地方?阮老师,我给你讲,她们都是你们这种人教坏的。”
修燕半开玩笑半当真的问。阮文玉也马上回应说:
“脸作门面是不是该洗白点?脖子也是藏不起来的是不是该洗白点?手是不是该洗白点?”
“这些都不需要洗。现在的小姑娘——哼。”
修燕反驳阮老师的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她本来想说现在的小姑娘都爱让男人闻她们的骚味,并以此要挟男人给她们花钱。话到嘴边又觉得不说出来比说出来要好。所以,她就此打住。陈微儿却随口解释修燕的的行为说。
“修老师,我在好几本书上都看过,说女人一过四十岁,就彻底不要脸了。原话说的不一样,但都是这个意思。”
“你爸你妈要是要脸,那就不可能有你。陈微儿,那绝对都是胡说。”
韩笑曲解了陈微儿的意思,一点也不脸红的反驳陈微儿说。陈微儿并不生气,只是认真地解释说:
“也不是我说的,是书上这么说的。”
“书上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理。”
韩笑又回应着陈微儿说。韩笑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嘴上从来不吃亏,她总是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也不记仇,说完了就完了。
韩笑从小就不爱学学校学的课本。她觉得书中说得许多都是没用不打粮食的废话。但老师们都说学了有用,家长们也跟着说要听老师的。那怕老师是错的。她那当工人的爸妈也就逼着她学,她爸妈甚至常年掏高价给她找一对一的家教。她是个孝顺的女儿,她也不反抗也定时去上课,但成绩从来就没出过全班倒数第三。她爸妈最后看她实在也真不是学习的料。所以,也就不再逼她。初中毕业后,她没考上高中。他爸妈犯愁了。找工作没文化只能吃青春饭,小小年纪再学坏了,一辈子就完了。不找工作,也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养在家里以后咋办?后来,他爸妈在报纸上看到了有幼儿师范学校直接招高中跟大专五年一块连读的大专生。他爸妈就让她报了名。没想到她竟然在那里如鱼得水。后来,她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被招进了东方第一幼儿园。她在实习期的一年之内,竟不停地接到家长们的点赞。后来,她一转正裴美娟就让她当了班主任。因为这些,修燕第一个心理不平衡。她都干十几年了,也是前两年才靠着资历靠着老公在上面给裴美娟暗示才当上班主任的。
“现在啥叫真理?钱就是真理,权就是真理。女人年轻不要脸就是真理。现在的小女人们,我跟你们讲,比我们这些婆娘都不要脸。每天一睁开眼没想好好干好工作,脑子里全想得是咋卖骚咋张开大腿咋骗男人的钱让给她们花。”
“修老师,咱们园还真没你说的那种女的。”
陈微儿很认真地反驳修燕说。阮文玉洗过一遍头出水后,说:
“今天谁给我搓一下背。”
“你们几个没主的,赶紧巴结阮老师吧。谁今天搓的好,明天阮老师就给谁发男人。”
修燕又接话说。阮老师马上解释说:
“我还没那本事,不过,改天我可以把你们的照片挨个让他们几个挑,挑上谁是谁。咋样?”
韩笑马上反驳说:
“不行,阮老师,没这一说。要挑也要我们先挑他们,我们又不是剩下的,凭啥要他们先挑我们。不行,姑娘们,他们有男人的欺负咱们没人疼没人爱的,咱们拿凉水滋(ci)她们好不好?“
“好。”
几个年轻的女孩子们齐声回答着说。
韩笑自己抢先过去拿过打扫卫生用的黑皮管,再把水龙头拧开把水开到最大,然后,对着修燕她们几个的身上就滋起来,修燕她们躲闪着大叫着:
“凉死了,停下,停下。”
没结过婚的女孩子们大笑着并不停手。修燕叫起来:
咱们也不是吃素的,来呀。“
修燕抢先拨下一个能移动的喷头,也和韩笑他们对滋(ci)起来。很快,阮文玉她们几个结过婚的也过去帮忙,一时间,澡堂里传来一阵阵尖叫,大笑。
从她们身上,根本看不出一点伊斌爷爷跟伊斌事件带来的痛苦的痕迹。当然,这跟中午她们午饭时已经谈论过有关。更主要的是今天不是过去,信息时代信息爆炸。什么东西都见怪不怪的。这样死的那样死的,世界上每时每刻每天都在死人。伊斌爷爷跟伊斌不都还活着吗?再说,就算他们要死,那也是谁都拉不回来的。一切都得接受现实。谁又能逃得过这种规律呢?她们能做的,就是每天看好照顾好自己应该照顾的孩子们。她们虽然每天不把这种话挂在嘴上。但她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每天都是这样全身心投入地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