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将尽时,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就在这个时候,章天鸣局长离任的消息传到了职工学校。章天鸣离任后,先后调来两位粮食局长,因做的时间都不长,在这里也就不做介绍了。
九十年代末,在粮食企业危机四伏的时候,就在这年的年底,又一任粮食局长走马上任。新局长是一个镇党委书记,和紫大山来自同一个地方,原先的大禹区,现在的大禹镇。新任局长时建元已五十有余,个头中等,胖胖的,人很精明,也很墩实,穿着朴素,说话很快,参加工作以来,一直在乡镇工作,这次到县城工作,心里比较高兴。
每年年底,县里都要进行干部大调整,一调整,就要换一批乡镇党委书记,换一批县局局长,粮食局是一个大局,能到粮食局来当局长,那可不是一般的乡镇党委书记能做到的,必须有两把刷子,非乡镇党委书记中的红人不可。
时建元到粮食局上任后,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镇的镇长,张秀忠。比起时建元来,张秀忠年轻些,四十多岁,本来,接着在乡镇做一二年镇长,通常就可以升任党委书记,接下来,就可以调到县城某局任一把手。可张秀忠在乡镇干够了,似乎再做一二年也坚持不下去了,于是,在干部调整时,多方托人,甚至多次找到********,才免强到粮食局做一个副局长。
时建元到粮食局不久,即召开粮食系统中层管理干部大会,在会上,时建元讲了两个半小时的话,讲话激情四射,在满脸堆笑中,充满着对粮食工作美好未来的希冀。一开头,时建元介绍自己说,自己“年近五十,没有什么文化,连小学都没有毕业。到粮食局后,发现,粮食局大学本科专科中专毕业生多得是,是一个人才济济的地方,自己这个学历,明显的不能提了,低的不能再低了。”时建元自谦地说,“我本不想来当这个局长的,想退居二线算了,找个闲差拉倒,但县里给安排到这里,只得接受县委县政府的安排,再做几年。”在座的中层干部都知道,你时建元也真敢说,多少人想做粮食局长而不得,你坐上了,却说这个话,好像是县里找不到人做粮食局长,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才发现了你似的。这分明是在说假话。看来,这年头,表里不一的人太多了,可见,说假话总是比说真话容易。
时建元接着说:“来之前,我对粮食系统所有了解,县委找我谈话后,我也了解了粮食局的一些干部职工,粮食干部队伍总体讲,是积极向上,能打硬仗的,是一支过硬的干部队伍,文化和业务素质都比较高。”对粮食干部进行一番赞美之后,时建元转入正题,这也是他这次开会的关键点,“我来后,总体上,我会继续保持粮食干部队伍的稳定,不做大的调整,但是,个别调整还是需要的,但调整幅度不会太大。”时局长这句话,才是这次开会的根本,意思很明显,他上任后,干部会调整,当然不会一下子全调,全调,就会把粮食局搞乱,也容易产生矛盾,危及他的位子,紫大山是他的前车之鉴。不调,那不是时建元的性格,也是不可能的事,新官上任调干部,主要是调法人代表,哪任都如此。这样,时建元先给坐在会议室的这些干部打个预防针,点到为止,让这些干部会下想去吧,想保位子的,就得有所行动。在座的,还没有不想再接着做的,在座的单位副职,早就想着做一把手了,只是苦无机会,现在新局长上任,等于为大家提供了机会,这机会就看谁能把握得住了。
接下来,时建元开始向全体干部提出要求,“春节快到了,各单位要做好防火防盗工作,把安全放在粮食工作的第一位。同时,局里要组织粮食安全大检查,并将检查结果向全系统通报,同时上报市粮食局,县委县政府。”最后,时建元安慰大家说,“大家要安心工作,把工作做好。年前,不会调整干部,大家放心。”至于年后是不是要调,年后什么时间调整干部,时建元没有说。但在座的干部心里都有数,成败就在春节一役了。春节没有行动的干部,年后心里就没有底了。
几位副局长分别讲话,当然,是先对时建元进行恭维一番,巧妙恭维,而又不失身份。屈局长说,自己“一定会和时局长保持一致,时局长指向哪里,自己就打向哪里。”屈局长话声刚落,会场立马笑声一片。屈局长不在乎大家怎么想,继续就自己分管的工业工作,提出要求,屈局长说,“要在时局长的正确领导下,上下努力,齐抓共管,抓住年末这个有利时机,继续清理货款拖欠问题,提高产量,保证质量,确保完成全年目标任务,为明年的粮食工业生产经营,打好基础,作好准备,明年再上新台阶!”
接下来,分管人事的张秀忠副局长讲话。人事原来是费局长分管,张秀忠调到粮食局任副局长后,仍是正科级待遇,在副局长中排名靠前,等于二把手,自然要分管人事,于是,费局长只好卸任,做起主任科员来,终于转正了正科,却可以不用正常上班了。
张局长讲话很是谦虚,说他是粮食工作的外行,到粮食局工作,要向在座的各位多学习,多请教。张局长简单谈了自己的从政历史,说他长期在农村工作,在乡镇时,常与粮站打交道,对粮食工作是有感情的,对粮食职工是敬佩的。今后,在粮食人事工作中,要做好服务工作,多为员工办实事,办好事,力所能及地解决员工的后顾之忧。张局长讲话声音清亮,字正腔圆,听着让人舒服。了解张秀忠的人都知道,张在官场是比较会混的,二十年前,他是县机械厂的一名临时工,还是农村户口,二十年来,他不仅转了干,去了乡镇,且早已升任乡长,如果这次不是急于回城,接下来,乡镇换届,他很可能升任乡镇党委书记,只是,早来县城一步,就做不了正局长了,只好做个副的,而且,很可能再也不会转正了,只好在副局长位子上做到退休了。
张局长在会上的讲话,比较简短,却让与会者听了很是受用,觉得张局长说话实在,不是动不动就提要求,下指示。
分管业务的华副局长已年届六十,估计年后就要退休了。原来,华副局长一讲起粮食业务工作,要一个多小时,有时要两个小时,如今,退休在即,这次讲话出奇地短,创造了在粮食工作会议上讲话最短的记录,三五分钟就结束了。华副局长是在粮食局副局长岗位任职时间最长的一位副局长,约有三十年时间。看来,做业务领导,稳定性要好多了。
各位副局长讲话后,时建元局长突有灵感来袭,在对大会进行简单总结后,语重心长地说:“据我所知,粮食局二十多年来,没有从内部提拔过一个副局长,是粮食局内部没有这样的人选?不是的,绝对不是。我刚才说了,粮食系统人才多的是。我就不信不能从粮食局内部提拔一个副局长上来。”时建元的意思很明显,他要在他任期内,从内部提拔一个副局长上来。蔡鸿雨在粮食系统工作近二十年了,从来没有听到哪任局长说过这样的话,今天,这话从时建元局长嘴里说出,多少让蔡鸿雨和在座的粮食中层干部有些兴奋,尽管这只是时建元局长即兴说出的一句话,在座的相信,时不会随便说这话的,这一定是有所指的,接下来,这个副局长人选花落谁家,虽不好猜测,但一定会落在在座的某人身上,一定是坐在台下的某人身上,这个人会是谁呢?现在不清楚,相信,不久会清楚的。
这次县粮食局中层干部大会,扩大到各二级机构领导班子全体成员,局机关全体职工,规模大,二十五个乡镇粮站,站站有小汽车,加上局直属单位的小汽车,停在粮食局大门口的国道旁,从粮食局大门口一直排到一里开外,甚是壮观。中午在粮贸大酒楼吃工作餐,热闹非凡,各单位班子成员,一队队由单位法人代表带队,恭恭敬敬地向时建元局长敬酒,敬酒辞谦恭至极,奉承至极,时建元不胜酒力,即便每次只喝一点点,沾唇为止,还是满脸绯红。下午,时建元因喝点酒,没能上班,等着汇报工作的法人代表也只好失望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