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曾浩专门找蔡鸿雨说,你两个在电影院里是在看电影吗?一个晚上,就没有消停。曾浩是粮食局打字室打字员,调到打室前就有了对象。看电影时,曾浩和他的准夫人看厌了万婉与蔡鸿雨的喋喋不休。曾浩是蔡鸿雨的好朋友,对万婉,曾浩一向没有好感,当然,曾浩也认为万婉与蔡鸿雨在谈对象,不过,对万婉与蔡鸿雨的这种关系,曾浩是不看好的。曾浩是实实在在地谈恋爱,蔡鸿雨清楚,自己和万婉,不是那回事。蔡鸿雨不能理解万婉与自己看电影的目的,弄不明白万婉为什么非要在这样的场合表现自己,蔡不能理解,又不愿与万婉拉开距离,这样下去,耽误的会是谁呢?前几天,好朋友苗运来老婆遇到蔡鸿雨,迎面就说,“大家都说你和万婉谈对象,”没等姚夫人把话说完,蔡就抢话道:“哪有那回事,没有影子的事。”姚夫人深以为然,继续说:“昨天我遇到万婉,问起此事,你猜万婉怎么说?”蔡鸿雨等着姚夫人说出这句重要的话,又觉得肯定是不好的话。姚夫人还是不加思索地说:“万婉说,‘我对象是大学生,小蔡是中专生,我怎么会和小蔡谈对象,不可能的事!’你看,原来你们不是在谈对象,把我都搞糊涂了,以为你俩真的是谈恋爱了。”蔡说,“本来就没谈,都是你们乱猜的。”听了姚夫人这话后,蔡比较难受,像是被人骗了一样。蔡觉得,看过这场电影后,不能再和万婉在一起了,这样下去,对自己不利,人家没有那个意思,自己一厢情愿,终究无果。
那天,电影散场后,蔡礼貌地问万婉要不要送,万婉没有拒绝。他们一路走着,路上还保持着距离,约一米以上。蔡想,其实,这完全是朋友关系,纯洁的男女朋友关系,不是对象关系。这想法向谁讲呢,就像四姑娘一样,心里有再多的想法和委屈,向谁诉说,没有可诉说的对象。不明真象的熟人,认为他俩是在谈恋爱,明了真象的,就他蔡鸿雨和万婉两当事人而已。到万婉家门口,本该告别,但万婉似乎觉得这样让蔡鸿雨回去意犹未尽,将蔡让进家门。蔡不愿进她家,她说没关系,进来认认门。再不进去,万婉像是不快,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进来坐一会儿有什么关系?我妈又不会吃了你。没办法,蔡随她一同进去。
万婉家住三间房子,都是平房,正中间一间是客厅,摆着桌椅,就万婉母亲一位在客厅忙活什么,其他人都哪里去了,蔡不清楚。万婉向母亲介绍说:“这是粮食局小蔡,我的同事。”小蔡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声音,连他自己都没有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万婉的母亲看了小蔡一眼,好像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很快转身,离开客厅,到伙房里忙活什么去了。其后,蔡再没和万婉的母亲说话,道是小万同志,喋喋不休,说个不停。蔡只是站在客厅里,连坐都没有坐。事后,回想起来,蔡觉得,自己太不懂事了,内向本讷地让人不可理解,怎么连坐一下椅子都没有呢,就这么站在客厅里,靠近门的位置,好像随时都要走的样子,实在不够雅观,不够得体。
离开万婉家,走在淮河大道上,蔡觉得,今天的表现糟透了,不该这样冒冒失失地上万婉家里来的,还在人家客厅一角僵僵地站着,也不主动给万婉母亲说句话,真是不应该。当然,小蔡站在客厅里时,万婉母亲也没有给小蔡说话。万婉母亲也许觉得,女儿做事太冒失,一个有对象的女孩子,不该把一个男孩子往家里领的,何况又是晚上。唉,小蔡有点恨自己,自己这么大了,二十出头了,参加工作了,怎么一点为人处事之道都不懂,缩手缩脚的,一点也放不开,不错,自己出生农村,没见过多少世面,毛嫩,但自己不能把自己看扁了,你内向,你以为你是老实人,人家以为你不懂事,你不讲话,人家以为你没有礼貌,你自卑,人家以为你傲慢呢。
大道两侧,梧桐树高耸,枝茂叶繁,遮住了头上的月光,却遮不住明亮的路灯。路面十分干净,也很少来车,偶有骑自己车的人过去,也有年轻男女携手而行,轻言浅笑。蔡想,他们应该都是本地人,不像自己,一个人在外地,一个亲戚没有。既然老天让自己来到这里,又不能调到老家,就只能在这里过活了,至于以后会混得如何,只有靠自己了。蔡想找点理由安慰自己,他觉得,努力工作是第一位的,把自己的工作做好,那才是根本,工作做好了,得到领导认可了,才是最重要,其他事,都可以在工作好,领导认可的基础上迎刃而解的。不过,自己在万婉家客厅里站相,也太不得体了,以后得多注意,到哪里去,都应大方得体,不能再像这样子,到人家就这么站着,像个囚犯一样,是自己作践自己,也会让人家看不起。
与万婉的交往继续着,晚上常常在人事股办公室里相见。一对年轻人,到一起后说什么呢,谈工作,无趣,何况,他们一个是劳资员,一个是会计,工作性质不一样,似乎就此没有什么好谈的。蔡唯一能谈的就是书上的东西了。蔡往往先引出话题,毕竟,人家是到你办公室来的。蔡说,“平时,业余时间,你都在做什么呢?学习,看小说,还是找同学玩?”
“我呀,”万婉说,“很少看书,洗衣裳,做饭,拾掇家务。女孩子事情多,你这小屁孩哪懂得。”
“哈哈,”小蔡觉得这人可笑,似乎不怎么喜欢看书。
“陆游的诗词看过吗?”最近电影院刚放映电影《笔中情》,是以陆游和唐婉爱情故事为主线的电影,所以,蔡鸿雨才提起这个话题。
“在高中课本上学到的,快忘了。”万婉对这个话题有点不感兴趣。
“你还上过高中,我初中毕业。应该还是你学问高呀,”蔡接着感叹道,“高中能学到很多东西,尤其是语文课本上,好多东西,我都没学过。”
“你是初中中专?”
“是的。”小蔡觉得自己真是不好意思,这个学历,这点水平,真是不能与万婉的对象比。但蔡鸿雨也不甘示弱,总想在万婉面前表现点什么。蔡想起了跟郝春木才学的陆游的《钗头凤》,想背诵给万婉一听,又怕万婉听不明白,就边背诵边解释,”红酥手,黄藤酒——你用那纤红柔润的手,捧出那黄腾腾的美酒……”
不知万婉听懂了多少,却不住地赞美这诗写得好,夸蔡鸿雨真是了不起,把这诗解释的这么美,释文都押韵。蔡听了高兴,于是他们的话题就多了起来。
多数晚上,人事股的办公室里都是灯火通明,这个时刻,蔡鸿雨与万婉就分别坐在面对面的两张办公桌前,讨论着,嘻笑着,谈古论今,谈天说地,时间就这样流逝着。蔡总想试探万婉与他交往到底是为了什么,一个有对象的女人,却与一个没有对象的男人交往着,又没有要发生进一步关系的意思表示,这样的交往有什么意义呢?蔡鸿雨沉不住气了,他觉得应该向万婉挑明这一点,挑明后,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只能随它,不然,这样下去,不但对自己不利,对万婉也不利的。
“现在,外边对我们议论很多,不知你听到了没有?”蔡问。
“啊,是,上次,我妈还问我了呢,说我是有对象的人,怎么和一个叫蔡什么的人走那么近。不明白我咋想的。我也没给我妈解释。”万婉这话说得很轻松,像玩笑话一样。
“我们不能这样交往下去了,这对你不好,”蔡说,“我是男的,无所谓,你是女的,人言可畏,可别出现阮玲玉事件,哈——。”
“我都不怕,我一个女的都不怕,你男的还怕,真是的。这世上的人怎么都这样,这男的与女的交往,除了恋爱,除了谈对象,就不能有纯洁的友谊了?女的除对象外,就不能与另一个男人处得很好了?”
“哈,一个理想主义者。我也觉得,除了对象外,还应该有异性朋友。只是,这里的环境不太适合吧,地方太小,又不是大城市。”蔡鸿雨想,看来,这个万婉是拿我当小弟弟看待了。
说归说,笑归笑,蔡与万的交往,仍然继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