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游丝兼落絮……,一霎清明雨。
马背上的赵青书在一直在思考,怎么帮助大帅在西北前线建立据点的事情。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到达京城后如何见到章相。沉思中的他,丝毫没有在意到路边盎然的景致,走在树荫下的他,已被飞絮已轻轻的落满了一身。
天空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猛然把他从思绪中惊醒。雨尽管不大,但很绵很密,只他披上蓑式雨衣的一小会儿,外面的披风已被小雨润的湿透。密密的春雨让视线变得逐渐朦胧起来,也把路上刚才还稀稀拉拉的行人赶走的干净,一瞬间就只剩下赵青书在孤独的行走,即使在靠近京城的地方,雨中的一个人也显得分外凄凉。
就在赵青书伴着细雨默默前行时,后面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常年的沙场驰骋与战马相伴,让他对马的直觉特别敏感,后面马的脚步整齐而有力,有节奏的敲打着路面,从落地的节奏与声音一听就是好马,马的数量估计至少有三匹以上,马的状况让他不禁警觉起来,一提缰绳快速闪到到路旁,赶紧让开处在路中间的自己。刚闪过去,后面的马蹄声已来到近前,擦着他的身边,只见一辆四匹马的豪华马车急驶而过。赵青书不禁疑惑起来,在中原尤其是靠近京城的地界,已经很少见到马车,即使见到也只是两匹马拉的普通马车,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做轿子。刚才恍惚间,看到赶马车的是两个西夏人,马车上好像还有西夏的标志,难道……
在赵青书的思索间,马车已经消失在蒙蒙细雨中。
“……西夏也已经准备送公主到京城作为人质,促进和谈……”赵青书脑海里忽然闪现大帐中章咨说的话。
“不会,不会……”赵青书摇摇头努力打消自己的猜想,西夏公主不可能来的这么快,而且就是去大宋京城,也不会没有护卫啊。
好奇害死猫,况且天生就对西夏人就有着深深恶意,怀着疑惑的心情,他一拍坐骑,跟了上去。
马车在前面疾驰,赵青书在后面始终保持着视线朦胧的距离,在绵绵细雨中,他跟随着马车就走进了一个两山相夹的道路,这里应该是太行山最后的余脉——关山,过了这两座山相间的隘口道路,离洛阳就很近了。
在细雨中朦胧相间的两座山,很难看到山上的景色,只能听到雨点落在山坡植被上的“沙……沙”声,山体却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淡淡的的青色,一条道沿着两座山中间穿行而过。山不高,但是在人走在山脚的路上,却显得有些压抑。跟在后面的赵青书看到这地形,不禁担心起来,这个地形要是再战场上很容易受到埋伏,也是军事中凶险之地。但转念一想这里是紧挨着副都洛阳边上,又离京城那么近,哪里会有什么凶险,便放心的跟在马车后面。
正走着,突然听见前面“轰……隆……隆……!“的声响从半山腰传来。赵青书心中一凌,暗道不好,山上有落石?!他赶紧勒住马,只见前面山上”哐!诓!“两声落下两块车轱辘大小的石头,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拉车的马前,那四匹马立即惊嘶一声,抬起前蹄,半立起身子落地后,发疯似的像各个方向狂奔。随着两块石头的落地,山上更多大大小小的石头朝山下滚下来。
人还在慌神时,马首先惊了……
受惊的马不再接受马夫的约束,四下的狂奔立即让马车晃来晃去,西夏的马夫努力的想控制住,却哪里能和马的力气相比。受惊的马更不会均衡的使力,由于四匹马把原来的一个方向变成了四个方向,马车一会侧着,一会晃着,被路上的落石咯的差点翻了车。四匹良马,受控制的时候是一回事,不受控制的时候他们的破坏力简直要把马车撕碎。山上的落石还在不断的像雨点似的往下落,更使得马匹惊慌失措,只会野蛮的想挣脱束缚。有三匹马在奋力的挣扎中,终于挣扎了出去,一直努力控制的马夫,再也没控制住,马缰瞬间崩断,两人也被带着飞了出去。剩下的一匹马使尽全力的向前狂奔,使得马车更是失去平衡。在这一系列中情况中,赵青书终于看清这就是一辆西夏的马车,前面赶马的人确实是西夏的士兵,心中不由得一阵幸灾乐祸,就想在那静静的看着这些西夏人怎么控制局面。
真不愧是西夏良马,只剩单匹马在拖曳着的马车依旧在狂奔,生生的碾过山上掉下的碎石,摇摇晃晃的朝谷口奔去,而此时赶车的西夏人,一个已经摔在边上昏了过去,另外一个挣扎着起来想去追马车,却没留意跑散的马从后面折了回去,一下子把他又撞飞了去,接着又从他身上不顾一切的踏了过去,看来是活不了了,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让人难以躲闪。
这时候,突然从马车中飞出两个劲装打扮的西夏人,他们一个人跳在马车后面努力的维持住马车的平衡,一个人跃上之前马夫的位置,稍一转身躲过上面的落石,便冲上发疯的马匹的背上,一下子控制住了马的方向。后面的赵青书看到,不禁惊叹那个西夏人的好身手。山上的落石越来越密,两个西夏人一边在努力的控制住马车,一边还要躲避落石。后面的西夏人已经在身上挂了不少彩,前面马背上的人倒还好,丝毫没有受损。只是这个时候赵青书隐约听到马车之中传来女声的惊呼,那声音绵弱娇婉,却不似的西夏女人那般嘶哑。赵青书虽然为他们担心,但仍旧端坐在后面的马背上,没有移动。
忽然,在雨声、落石声及前面的噪杂声中,赵青书敏锐的感觉到一种尖锐金属刺破空气的声音,直觉让他感到是一种强弓发出的利箭,这利箭直朝他射来,不由得心中一凌,一个转身躲了过去,利箭从他后背直接飞了过去。赵青书心中喊叫不好!估计不是遇到落石这样简单,这山上真有埋伏,没想到自己想好好的在一旁看热闹,到被这些埋伏一起瞄中了,人还是别幸灾乐祸的好!
没来得及思索,后面的利箭伴随着熟悉的“嗖……嗖*”声不断的射过来,朝赵青书的身上招呼,一箭过来躲闪不及头上的蓑衣帽被射了出去。他赶紧从从腰下拔出佩剑,不断的拨开射来的利箭,左挡右拨之间好不容易稳定身形,再往山上看去,人影绰动,却都不说话。
而此时前面的西夏人们,情况更为危险,马车依旧在狂奔,利箭不断的射在马车上,引得马车里人惊叫连连。扶着马车的西夏人已经被利箭射伤,落在了马车后面,前面的马上的西夏人,在不断地左支右绌之中,还算勉强的保护好自己没有受伤,而身下的马身上中了数箭,疼痛让它更加疯狂的,他拼命的要把身上的人掀下去,挣扎间马背上的西夏人在肩膀上中了一箭。
在慌乱与危急之中,前面还有更为危险的地形等着他们。马车这时已经进了谷内,忽然两侧的山谷只变成了一侧,原来右边一侧的山却变成了一个断崖,要过了沿着悬崖的这段,山才能又合起来,这简直是一个天然准备好的伏击点,看到这个地形,赵青书不禁后悔跟着西夏人被搅进了这趟浑水。
路本够宽敞,但为了躲避乱石与冷箭,马车在不断移动中种险象环生,要不是马上的西夏人控制的好,这忽左忽右的路线,马车早被拉进了悬崖底部。
”唉!事到如今,只有放手一搏了,要不肯定没有生机!“一边挡着无辜射来的冷箭射,赵青书一边怒火中烧。
没想到中原京城附近还这么乱,一种天生的正义感从赵青书的胸中腾地升起,眼看西夏人已难以控制局面,赵青书赶紧赶上去想帮忙,就在他的马掠过马车的时候,撩开的车帘让他忽然看到一个面容娇丽的女子,满脸的惊慌,明亮的眼睛看到赵青书,露着淡淡而又楚楚的目光。她的清雅丝毫没有被这里的凶险打断。赵青书心中不禁一动,他在过来前知道马车里是西夏人,但那是他也没有把现在的她和粗狂的西夏人挂钩,哪怕她是西夏公主。他没有想到自己一直怀着对女子的美丽脱俗,清新雅致的期望,在这个时候,这样的地点,端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一支冷箭射向车窗,赵青书心里一急,竟然本能的用空着的左手抓住了那只箭。
抓住箭的的左手就那样凝固着,眼睛却也凝固在车内女子的眼睛里,只有右手还在不断的挥舞,挡着后面的冷箭。四目就这样相对,那女子依旧闪动着明亮的眼睛,用楚楚的目光注视着这个陌生的为她挡住凶险的人,就那么一瞬间,在她看到他的出现在窗前时,她停止了惊叫,立即恢复了自己原来的淡然与宁静,他只感觉自己被安全感包围着,这种安全感,是她长这么大以来从没有感受到的,哪怕他的父亲是西夏王,哪怕前面有身手高强的阿埋在保护她。
赵青书紧盯着车窗的眼睛痴痴的,这时候他已经忽略了那不断飞向自己,飞向车窗的冷箭的紧张。
“冲啊!……”山上的忽然爆发出一群人的呐喊,把两人从沉浸的气氛中拉到现实,经过一段时间落石与冷箭的攻击,山上的人终于冲了下来,好在这时落石终于停了下来,冷箭也少了很多。前面的阿埋不顾肩上的伤疼,趁此机会一转身带着马来到车旁,赵青书在后面赶上来时他还在担心公主,但自己又脱不开身,在他看到赶上来的青年在一直保护马车时,才放下心来面对这突然袭击。靠近马车后,他与赵青书并肩防护在马车前,面对着山上冲下来的陌生人。
“谢了!壮士!”紧盯着冲下来的敌人,阿埋操着满是黄沙的口音向赵青书道谢。
“不用……”赵青书冷冷的回答。
山上冲下来的全是黑衣人,蒙着黑色的头巾与面巾,喊杀声响彻山谷,让赵青书瞬间热血沸腾,他一探身取出马一侧的亮银枪,双手平端冷峻的眼神紧紧盯着已越来越近的黑衣人们。看到亮银枪,阿埋警惕的撇了一眼赵青书,来不及多想,这时候只有他能帮自己。
黑衣人攻击的对象很直接,一接触便直奔马车而来,看到是针对马车里面公主的。对于身经百战的赵青书来说,只要别放冷箭,对付这些黑衣人,到还能应付,怀着对黑衣人落石与冷箭的报复,阿埋对黑衣人招招死手,而赵青书却大都以上海为主,并不要他们性命。车里的西夏公主,早已平静了下来,只是静静的依旧用她那楚楚动人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赵青书,她已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自己又身在何方,曾几何时她烦透了呐喊声与兵器的声音,而此时这里却在给她演奏着自己最倾心的乐曲。
黑衣人没想到两人武功那么好,一直攻不进来,便都着急起来,发狂似的死死的缠住两人,这个时候山腰间两个黑影迅速的靠近前来,一个纵跃已到了他们身边,这两个黑衣人的轻功了得,赵青书看他们只是眨眼间就从很远的半山腰到了自己面前。两个黑衣人一个加入了攻击阿埋的战团,一个朝落地后迅速飞起,身形与兵器合为一体,直奔赵青书要害而来,赵青书赶紧挡开攻击自己的黑衣人,迎面举起亮银枪接住来者,把他挡开过去。黑衣人被挡开时,眉头一皱闷声哼了一声,借助赵青书挡开的力气,向后一跃退了几步站稳身形,却没有再攻上来。从刚才发出的声音,赵青书发现攻击自己的黑衣人是个女人,只是一照面看到黑衣人露出的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认识那么熟悉眼神的女子。来不及多想,其他的黑衣人又攻了上来,而那个女黑衣人也是略一停顿,立即又攻了上来,本来应随几个黑衣人到还轻松,但是这个女黑衣人加进来之后,局面立马变得艰难多了,而这个女黑衣人招招快速凌厉,直接攻击他的要害却不恋战,飞速的在他浑身要害游走,这让他很难应付。
与一旁的阿埋相比,赵青书幸运多了,由于本就有伤,再加上后面的黑衣人帮助,阿埋很快身上又多了几处新伤,照这样下去,估计不多一会阿埋就要被他们几个处理掉,赵青书心里不仅急躁起来,加快手下的攻势想快速解决自己的敌人,但是那个女黑衣人靠着轻功,不断的纠缠他让他根本施展不开。
”啊!“又是一声闷声惨叫,阿埋又中了一刀。
这时候,女黑衣人忽然设开赵青书,从后面一下跃到车顶,赵青书一着急便不顾手下轻重,闪电间重伤几个黑衣人,也随之跃上车顶,与女黑衣人对持着,两人在车顶上相视而立,那熟悉的目光又出现在赵青书的眼中。
”让开,走狗!“女黑衣人斥责道。
赵青书没有动,也没有理会女黑衣人的斥责,依旧看着她,努力的想在那里见过她,看来女黑衣人真把他当成西夏公主的护卫了。奇怪的是,看到赵青书没动,女黑衣人也没有动。
这时,只听见一队马蹄声从谷外传来,女黑衣人抬头看去,之间一堆大宋的士兵从谷口冲了进来,看来是迎接西夏公主的宋军。女黑衣人眼神一愣,冲着下面的黑衣人说:”他们的救兵来了,快撤!“
说着怨恨的瞪了赵青书一眼,飞身下去,招呼下面的黑衣人朝山上逃走了。
他们再不撤阿埋估计已经倒下了,黑衣人撤走,阿埋用刀触地,拖着身子来到车窗前,紧张的问道:”公主,卑职救驾不力,你没事吧!“
公主没有回答阿埋,着急的撩开窗帘,朝外望去。这时,赵青书正好从车顶跳下,映入公主的眼帘,看到他公主殷切的眼神才慢慢缓和下来。
”多谢壮士相救!“阿埋朝赵青书抱拳施礼道。
赵青书朝阿埋冷冷的一摆手,跃上马背,回头看了一眼车内的公主,他深知自己有要务在身,不便和宋军会面,便策马离开。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两人心里轻轻一颤,便一个在马背上随着马的疾驰沉思,一个直到看不到赵青书远去的身影,宋兵慌张的身影出现在窗前,才缓缓的放下窗帘,静静的沉思。此时,他们都在想着,下一次还有没有机会见面。
赶过来的宋军,原来正是朝廷派来迎接西夏公主的军队,高太后指派了迎接的人马到洛阳后,由原来被神宗罢免的前宰相司马光带着他们一起迎接西夏公主入京,结果老顽固司马光带着人马在洛阳城门从早上等到下午,已经过去两个时辰还没有等西夏公主,洛阳府尹一句话的关于关山多匪的提醒,让他们赶紧赶了过来,要是晚来一会,估计不但公主没有去处,阿埋也会身死异乡。
离开西夏公主的路上,赵青书一边在终于忽然懊恼为什么要救西夏公主,西夏公主要是被土匪掠去,这和谈还能谈的成吗?但不知怎的,他并不后悔救了她。只是让他疑惑的是,这群黑衣人武功很高,并不像一般的土匪,而且哪有山匪只劫掠公主的。凭直觉,他感到这群黑衣人就是冲着西夏公主来的,就是冲着西夏来的,那其实他和黑衣人是一样立场的。
想起黑衣人,那个女黑衣人的目光,又开始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久久不能挥去,他确实想不到在哪里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