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溜大大小小的血滴,延伸到门口的已经被七零八落的脚印踩掉,仅剩的那一点,由于火焰的炙烤,也已变得焦黑。
一卷书册杂乱地倒扣在地上,就在血迹的旁边,染上污渍。
大哥是惜书之人,颜子悠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情况使他连爱惜的书册也顾不得了。
就如这斑斑血迹,她不敢去想它可能的主人,一刻也不敢想。
颜子悠逃避般地闭上眼睛。
良久稳下心神,缓慢后退几步,以一种打量的目光看向四周。
这一次看不再是为找人,而是寻找可能有的蛛丝马迹,果然看出了点门道。
屋里绝大多数地方都有被清理过的痕迹,但是几道突兀的剑痕浅浅印在墙壁上,不留神根本就注意不到。
大哥会武,这她知道,虽不是顶尖,大概也能排进二流高手之列。
这屋子里显然有过一场打斗。
一直当作隐形人却始终跟着她的元慕看着她慌乱中仍能保持缜密的思维眼底掠过一丝柔软的赞赏,突然神色一动,轻声道:“有人来了。”
仿佛是为印证他的话,门外传来两道快速而粗重的脚步声,一人高声道:“大人!似乎房内有人!”
另一人有些疑惑:“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人?罢了,立刻去搜!”
“是!”
颜子悠皱眉,她方才进来时没有关上门这才露出了破绽,也所幸这屋子的火刚熄了没多久,门口还冒着浓浓的白烟,让外面的人一时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不过她还注意到了一些奇怪的点。
方才那人被称呼为“大人”,这似乎不是民间的称法,还有,这两人说话都语调怪异,略微生涩而音尾上挑,如果只有一人可以说是天生的,但两人都如此倒像是一种地域所致。
可惜她到底来此地时日尚短,分辨不出更加详细的。
她已来不及多想,那人眼看就要进入。
元慕若有所思。
颜子悠却回头看向了墙上唯一悬着的一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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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急匆匆地从白烟中跨进来,还未站稳就厉声大喝:“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迎面向他砸来,多年习武的直觉使他立刻高度警惕,吐气开声拔出腰间大刀,运足力道“唰唰”两下将那东西碎成几片落下,他低头一看是几段烧焦的木头就觉不对。
但此时哪里会给他反应的机会!
白到刺眼的光带起森冷压迫的感觉直直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如乍破雷霆,以一种刁钻的角度用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穿透他的胸膛,又急速拔出。
大汉瞪大眼睛缓慢倒下,失去了生气。
那方圆一丈的上空下起了血雨。
有滑腻、湿热的液体溅到脸上,唤回颜子悠的神智。
颜子悠狠狠喘息了几下,方才为了一击必杀用尽全身力气,此时才有脱力感。
看着艳红的血从大汉的胸口一点一点冒出在地上蔓延开来,颜子悠情不自禁地倒退几步,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掩在袖中,左手悄悄握住了不断颤抖的右手。
杀了人……她第一次杀了人。
尽管知道不是他死就是她亡,尽管她也曾经做过设计让颜峰派人来杀丁贵的事情,但实打实地下手杀一个人却是第一次。
方才实在是情况紧急不容她多想。
虽说现在的情形也没有好到哪去——
外面留下的一人见许久不见大汉出来,疑惑提声道:“司顺!什么情况?快点!还等着赶紧撤呢!”
颜子悠抿紧唇,额上冒出几滴冷汗,低头快速思虑对策,却听疑似大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大人!没有人!方才许是风把门吹开的!我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颜子悠一愣,豁地回头,却见元慕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她,还顺带眨了眨眼睛。
呃……颜子悠真的惊奇到了。
原来他还会这种奇特的口技之类的技巧。
她想了想,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步,凑近他,伸出爪子抓他的衣袖,想要在上面写字,哪知她一靠近元慕就立刻后退,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她愕然看他,却见他嫌恶地指了指她的脸上和身上。
她立刻就明白了,元大公子是在嫌弃她满身的血污!
他……他大爷的!
颜子悠恶狠狠瞪他,扑上去就扯他一尘不染的衣裳,元慕还想躲,但看到她凶神恶煞敢躲即死的架势,叹了口气任她施为了。
颜子悠得意洋洋地在他雪白的衣袖上印下一个血手印。
看到他盯着这截衣袖痛苦难言的样子更是高兴,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因杀人而有些郁结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颜子悠专心致志地写字:快去问!我大哥被怎样了?
被颜子悠颐指气使的元慕再次一叹,认命般地对着门外用大汉的声音扬声道:“大人!没有异常!这屋子的主人就是此次的目标人物了吧,不知道是怎么处置了?”
外面的人闻言,不疑有他,笑骂一声:“没有异常还不出来!我看你小子是去搜刮财物了吧!”顿了顿又道:“上面的事我们怎能清楚,不过好像是早就把人抓起来送走了吧!”
送走了?送去哪里?
颜子悠眼神一寒。
就听到外面那人再次不耐烦地催到:“快点!我们恐怕是最后撤走的了!”
“来了!”元慕答应着,拉着颜子悠一步一步地靠近门口。
门口那人正焦急地等待着,透过白雾模糊地看到人影,刚松了一口气,正想说什么,剑光如电光般梭然一闪,然后就觉得眉心刺痛眼前便是一黑。
颜子悠看看身前的元慕,再看看死去之人眉间的哪一点红心,为他匪夷所思的速度感到惊异。
刚才她都没看清他是从哪儿取出的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
不过…死去这人滴血未流使得元慕始终干干净净是怎么回事?
是为了与她的狼狈产生对比吗?
她低头看看自己撒着星星点点血迹的衣裳有些无语。
这人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