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如今戈登的状态，那就是“困兽之斗”。
“防御破除！”
一道闪光出现在他指尖，但迅速消失在旁边铜墙铁壁一般的防御中。
戈登精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不停地穿着粗气。这里是城堡的地牢之一，除了周边的铁栏杆上都刻了魔法文字外，在监牢内部还设定了六重魔法阵来封印住戈登的行动，确保他不论耍什么花样都无法逃脱。
在监牢中，还有梅林设置的魔力波探测仪，以及连接在外面的一个桌子般的仪器。这是梅林发明用来测量魔力波的，能够将魔力波变化的情况记录在纸张上。
黑袍法师戈登，王国最强大的四十九名魔法师之一，竟然会被困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牢之中，这对于他来说根本是种屈辱。但戈登又不得不承认，能将他困于此处的人，的的确确比他更加强大。
虽然从外表看起来不过是一名少年。
这时候，那名少年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地牢之外。
戈登的黑色外袍有些脏乱，苍白的脸上因为费尽力气而浮现出一丝不健康的红晕。这个阴沉的中年人稍微歇了口气，呼吸重新变得平稳——他不想在敌人面前显得局促不安，虽然这是事实。
梅林看着对方满是鲜血的手，沉默了片刻。
因为魔杖被他没收了，看起来这个叫做戈登的魔法师试图用手来行使魔法。如果是梅林的话，可以空手释放低阶以上、高阶以下的所有魔法，但这是建立在阿尔兰特魔法的基础上。黑色王国的魔法，魔力输入非常高，虽然强度随之会增加，但也会给施法的媒介带来巨大的压力。
这也是为何他们的魔杖制作精良的原因。
现在对方徒手施法，自然会对手部造成极大的损伤。虽然对方没说，但梅林看得出来，戈登的双手骨骼已经几乎全部碎裂，皮肉更是惨不忍睹。
“你逃不走的。”梅林指着地面上一重叠一重的魔法阵，“五重高阶魔法阵，一重准世界级魔法阵，就算是古代魔兽都能困死在里面。”
戈登沉默地看着梅林，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过了一会，他才缓缓说话：“你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他在跟梅林交战的时候就问过，但梅林似乎没有回答的兴趣。他不指望自己沦为阶下囚的状况下，对方还会回答。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梅林竟然很认真地回答了。
“我是梅林，阿尔兰特魔法师公会的会长。”梅林说，“而且我也知道你是谁，戈登大师。”
戈登心里一跳。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对方自己是谁，先不说名字，大师称号仅有包括自己在内的四十九名魔法师能够享有。但这个叫做梅林的少年却能一口认定自己是大师头衔，也就是说……
“萨里斯和诺比戴尔在哪里？”戈登闷声问。
是了，必然是那两个该死的叛徒漏了口风，要不然对方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
“萨里斯领主被我关在地牢里——另外一个地牢。诺比戴尔……是另外一个魔法师吧？”梅林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少年干咳两声，“他死了。”
“是你杀的？”
“不，不是我……还记得你之前见过的那个狼耳少女么？”
戈登当然不可能忘记，那个少女也不是个简单货色，竟然能从口中吐出一道光束抵消了自己的夺命咒。但是奇怪啊，就连这个叫做梅林的年轻人都只能通过魔杖来施法——虽然是个笨重的魔杖，那个狼耳少女又怎么可能从口中吐出魔法呢？
但他没有细究，现在的重点是如何继续活下去，但梅林的下一句话让他浑身一颤。
“她吃掉了诺比戴尔。”
戈登有生以来从来没有将嘴巴张这么大过。“你……你再说一次？”
“诺比戴尔被她吃了。”梅林想了想，换了个顺序。
“就算你再怎么调换主谓宾也没用好吧！”戈登难得地吐槽了一句，然后只觉得浑身冰凉，“那个女人……吃人？”
“其实说是女人不大准确……你想象成雌兽好了。”梅林摊手，“猛兽会吃人，这一点很好理解嘛。”
戈登深呼吸几口，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那么，你究竟想从我身上知道什么？”戈登死死地盯着梅林，“我猜，你留我性命是想从我这里套取情报吧？可以啊，只要保我周全，我能说的都可以告诉你。”
梅林跟身后的玄玉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好像没什么气节嘛。比起那个领主。”玄玉忍不住插嘴。
“气节？那是什么，可以吃吗？”戈登冷笑，“萨里斯是个死脑筋，早就被王国的荣誉什么的洗脑了。跟他们不同，我只是个魔法师……如果你是我的同行，那么就一定能理解。对于只有一次生命的我们来说，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如果有，那么唯有无尽的知识算是。”
梅林忍不住露出笑意。
“我也是追求无尽知识的学者，对你的说法理论上表示理解。九州有句老话，叫做‘朝闻道夕死可矣’，看来无论哪个世界都有类似的人。”他从旁边搬了根木凳坐下来，“既然你这么爽性，我就不浪费口舌了。对于你的要求，我的回答是：可以。”
戈登稍微松了一口气。
梅林的表态在他意料之中，也在他意料之外。他知道对方留自己性命是想打听情报，但没料到会这么快答应。本来他还以为梅林会斟酌一下才表态，看来还是低估了这个少年的决断力。
“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杀你，也不会折磨你，我能保证。不过一旦让我察觉你在撒谎，那么……请不要小看我的手段。”梅林淡淡地说，“这是我的条件，你是否接受。”
戈登咽了口唾沫，他不觉得梅林是在毫无依据地威胁。但少年眼深不见底，完全揣测不出任何想法。“我接受。”
梅林满意地点点头。
“那么，我要开始问了。”
两个小时之后，艾特兰斯城堡大厅。
“爱米，凯希！”艾琳从门外大踏步走进来，“我听说又要开会？梅林那小子是不是开会开上瘾了？”
双胞胎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们正睡得香，就被玄玉用魔力波传递信息的方式，将开会通知传到了脑中。
“哟，艾琳大姐头。”风天豪倒是看起来早就到了，对于艾琳说的话，他深表同意。“是嘛，我也觉得应该精简会议，改进会风，大会变小会，小会变短会，短会直接取消。至于这种大半夜开会的行为，简直是难以赞同。”
“好啦好啦，这么着急地召集各位，是因为老师他的确有重要的事情宣布。”玄玉无奈地笑了笑。除了那边靠着柱子一言不发的芬里尔，大家都对这凌晨两三点开会的行为表示极大的不满。但就算是沉默地芬里尔，玄玉都从她那可以杀人的目光里感受到一股冲天的怨气。
正在吵闹的时候，大厅突然亮了起来。
周围柱子上的廊灯亮起魔法光源，头顶上的水晶吊灯也亮起纷纷点点的白光，美丽得犹如聚在一起的群星，又或是透过碎冰层的阳光。但大家没有去欣赏头顶的美丽光芒，他们的视线集中在了前方的王座上。
那里，一个少年的身影在泛着蓝光的魔力中显现。
“公会的诸位。”梅林面沉如水，“可能很快会迎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