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血一般的殷红,笼罩在我身边,使我再也分不清它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那种恐惧,那种不安,以及,那种绝望,几乎令我就此崩溃……
…………
任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就仿佛缺氧许久的人突然中恢复了呼吸的能力,重新呼吸到了渴望已久的空气,即便这空气可能并不新鲜,混浊、污浊、夹杂了各种让人不堪忍受的气味,甚至是有毒有害的气体,但是,身体的本能依旧驱使着他深深的呼吸,在胸膛剧烈的起伏中,张大了嘴,就这样,一口,又一口。
或许只是片刻,也或许是一盏茶的功夫,抑或是整整一个日升日落的轮回,他的神智才渐渐回复,当那透彻心扉的伤痛感逐渐从脑海里隐去后,通红的眼仁终于清明一片,再不复方才的狂躁。坚持着慢慢抬起头来,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依然安静如不动的山岳似的跪坐在自己的面前,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乍看之下无悲无喜,再看时却依稀找到了些许的欣慰,然后,任博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终究放下了悬着的心,脑海里的可怕幻象烟消云散,眼前只剩下那个令他无比心安的人。
一杯冒着丝丝热气的茶水递到了他的跟前。
再次抬头看向他,却听见他和声说道:“喝了它,也许会感觉好些。”
毫不犹豫的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任博尽量平缓下仍旧稍显粗重的呼吸声,说道:“谢谢大人相助,末将已无大碍了。”
“不用在本座面前逞强。”宇文拓摆了摆手,说道:“当年本座觉醒之时,受到的痛苦并不比你的轻,其中苦楚本座姿势一清二楚,若换成普通人,恐怕已经因无法忍受头脑瞬间的扩张和记忆的膨胀而身死魂灭了。本座身边的人中,也只有你,拥有甚至远超过修炼者的坚韧精神力量,也只有你,能够承受住透视时空所带来的巨大压力,所以,就如本座刚才所言,这只是送你得一份私人礼物,你不用因此而对本座心怀感激之类的。另外,经过刚才的事情,本座建议你还是立刻回屋去休息,否则对你的精神会产生一些不良影响。”
摇了摇头,任博说道:“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会儿,但是方才透过时空看到的那些东西,我认为越早说给大人知道越好,虽然我也不能判断我所看到的一切究竟具有多大的可信度,可是,如果它们都是真的,都是未来可能发生的,那么,要是现在不说出来,等到真正发生时就太迟了。”说罢,他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以减轻渐趋加重的昏沉感觉。
看到任博的精神如此不济,宇文拓手指捏动,而后一个符咒施加到了他身上,任博顿感一阵清爽,逐渐萎顿的精神也似乎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一个小法术,可以暂时回复人的精神,但效果并不持久,而且也不是真正的恢复,而是对精神进行透支,所以等到说完后,你仍然必须睡上一觉,才能弥补这些透支的精神。”宇文拓对他正颜道。
“谢过大人。”任博对宇文拓拱手谢道,然后将自己在脑海里看到的东西一一道来。
无论是通天塔,还是妖星赤贯,这些东西,对他们而言都是最最直观的事物,都是深深的烙印在他们生命中的痕迹,是他们费尽心机,乃至甘愿为之付出性命代价的东西。可是,一旦这些事物沾染上了血腥的味道,不管对谁而言,都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如果按照任博的计划,一步步的实施下去,只要不出意外,最后一定能够在第二次天狗蚀日前将天之痕封印住,那样的话,魔界降临的灾厄也就不复存在了。但是,为什么,出现在任博精神幻象中的预言会给出这样的场景?
一片血红粘稠有如泥浆的苍天,被血雾团团包围的通天塔……
和分明就是西方魔界降临神州大地后才会出现的情景!
尽管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之间,任博就已经将这两幕骤然闪现的情景铭刻在了脑海中,每当回想起这两幅森然可怖的画面,那种发自内心的战栗便会重新回到身体里,寒彻心扉。
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中间我算漏了什么吗?
以宇文拓昆仑镜转世的身份,只要愿意付出代价,只要不怕付出高昂到恐怖的代价,看破时空,看穿未来也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就是因为这个代价太高昂了,高昂得连宇文拓都不敢正视,所以,从他觉醒到现在,二十年来,经从没利用过一次本体的能力。现如今,虽然表面上他一如往常,神情丝毫未变,可任博几乎可以肯定,为了送给他这份“私人礼物”,宇文拓绝对是在用自身的修为在引导他的精神力量,使其暂时与昆仑镜的力量波动同调,否则,即便任博精神力再高,也永远别想透过时空接触未来。
正是因此,所以他看到的一切才显得尤为可信。
那一派世界末日一般的场景,已不是单单用“震撼”就能形容得出来的了。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才会导致魔界降临的结果?
任博直觉脑袋一阵阵的疼痛,对于呈现在幻象中的最终结局,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你所猜测的,未必就是真的。”这时,宇文拓的话语声隆隆响起,如同一柄鼓槌,敲击在他的耳膜上,他抬头,怔怔的望着宇文拓,满脸的不解,透视时空是他本体最大的能力,为何,他却会出言否定自己因他的能力看到的东西呢?
宇文拓缓缓的摇着头,淡然的说道:“正因为时空的不可逆转性,所以,当你想要透视时空看到你想看到的东西时,就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哪怕这代价已经远远超过了你所得到的结果,但是,唯一最有价值的一点,就是,你看到的一切都会是真实的,即使是天神,都不能通过自己的神力来进行干涉,更不用说企图改变了。现在,你,任博,所看到的情景,它们也全是真的,都是将来一定会发生的,可你也仅仅只是看到了这两幕场景,短暂得连片段都算不上,通过这两幕场景,你能断定自己得到了什么吗?”
见任博渐渐面露沉思之色,宇文拓接着说道:“之所以本座不愿意用自身的能力查看未来,一则是因为代价太大,其二,就是因为,未来太真实,真实到即使本座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任何的东西。而你不同,任博,本座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就认定你的成就将会远远超过本座,所以,你绝不应该被区区一个未来的幻影所束缚。连本座的剑意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迅速领悟一二的人,难道反而会因为无法改变的将来而意志消沉?”
“你看到的,只是未来而已,那是我们大家的未来,会由我们一同来迎接。而你的未来,本座不会过问你是否看到了什么,但是,那才是属于你的事物,它们永远是由你自身来创造的。”
说完这番话,宇文拓闭上了双眼,似乎是在静养精神。
任博的嘴角缓缓翘起,虽然仍然对那个注定的未来非常纠结,但是他已经控制住了心情,起码不会再让那种痛苦的沮丧感操纵自己的内心,轻轻舒了一口气,恭敬的拱起手,道:“谢谢大人指点,末将明白了。”
啪——
房门被猛地推开,无数道惨白的光线顺着蓦然打开的大门直接照进了阴暗的房间之中,倒映出两个被拉得长长的影子。
在房门打开的一刻,宇文拓和任博的目光不约而同都转向了那里,将那两个胆敢未经通报闯入大隋太师房间的人收入眼帘。
上官震远,以及杨硕。
也正是慌忙闯进房间,发现宇文拓和任博正对面而坐,好像正在谈论什么后,他们才猛然惊觉,似乎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太师大人不仅一点事情都没有,坏事的反而是自己二人了,连忙单膝跪下,抱拳道:“末将不知大人正在谈论要事,无故擅闯,还请大人责罚!”
“你知道本座正在谈论要事?”宇文拓朝二人挥挥手,示意他们起身,问道:“为何如此慌张?”
见宇文拓不再追究,杨硕算是松了口气,答道:“回大人,末将二人与韩老将军方才在府门外时,忽然感觉到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将太师府笼罩其中,末将等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入,所以便担心有人会对大人不利,才会这般慌张的冲进房中,惊扰了大人。”
“你二人多虑了,本座确实正与任博商谈一些事情,却并非什么机密之事。”宇文拓摇头道,“既然你们已经安全返回,那本座也就放心了。不知韩老将军伤势如何了?”
“韩老将军虽然老当益壮,但毕竟年事已高,此次所受之伤至今尚未痊愈。”上官震远如实答道。
“也罢,待会儿本座会亲自前去探望老将军。”宇文拓点头说道,“你们一路旅途劳顿,也先各自回房休整,后天本作还有要事要安排给你们。”
一听有要事要由自己等人去办,杨硕的眼睛立时一睁,追问道:“敢问大人,不知大人所指‘要事’是什么事?”
“时间渐趋紧迫,我等必须尽快完成大地六芒星的布置,而本座又要负责镇守大兴,是以本座会派斛律将军跟随你们一道,由你们三人负责布置好剩余之灵武、雁门两地。”宇文拓丝毫不加隐瞒,将自己的意图直接告诉了杨硕。
“请问大人,末将需要做些什么呢?”任博问道。
宇文拓将头转向任博,正色道:“最后一个月里,你需要尽量提高自身的实力,同时,本座发觉独孤郡主似乎很是喜欢满月,这样的话,独孤郡主方面由你进行周旋乃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你的任务就是尽量拖延住独孤郡主,为我等争取于小雪和陈靖仇等人赢得时间。”
“是,末将遵令!”任博大声应道。
宇文拓的目光从面前三人身上一一扫过,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既如此,那都先散了吧。”
随着宇文拓的话音落下,任博只觉浑身一阵轻松,直到最后,他都没对宇文拓说出他所看到的最后一幕——断裂的黑之键。
仔细想想,这一幕的确非常荒诞,黑之键是由有翼人女神雅露玛亲手锻造的神器,堪比轩辕剑的利刃,而在预言的幻象中,它却断掉了……怎么可能!
真的是既荒谬,又……可怕。
任博一声轻叹,精神恍惚间,仰面倒了下去。精神透支的后遗症,终于还是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