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林旭吗?你好!我是作业部。你明天过来一趟,要去BJ体检。”作业部联络人给他打电话。
“体检?咱们不是每年都在职工医院体检吗?干嘛还去BJ啊?”旭问。
“哦,是这样。现在要求每一位第一次出国的人员都要去BJ国际旅行健康中心体检。体检合格之后给你出具一个‘健康证’。这样才能出国。这个健康证是全球通用的。到了别的国际入关的时候这是必检项之一。而且,所有出国的人都要打疫苗。尤其是去非洲热带地区,霍乱、甲肝、流脑、伤寒、白破等等。这也是对你自己的健康负责呀!”
“哦!是这样。那我明天准时到!”旭赶紧答应着,心里一阵阵发颤,“不过,打了这些疫苗,基本就不用担心了。”他又这样自己安慰自己。
体检进行得很顺利。只是刚刚抽完血,作业部又打来电话,让他做一个加急的。因为上面开始催了,让他尽快上去。加急的需要多一倍的血化验。他赶紧又去了一趟抽血室,又抽了一大管子血。好心疼啊!
说快也快。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溜过去了。国际部的作业部通知来了,护照、签证都已办好,机票也已定好。三月六日出发,晚上十一点起飞。飞行路线:BJ至中东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迪拜,转机,迪拜至苏丹首都喀土穆。
六日上午八点,旭准时来到国际部。在项目部办公室,一位负责人向他简单介绍了办理出国手续的流程:先去“出国办”取护照机票,再去“人力资源办公室”取自己的工资关系。拿到这些东西之后,再回项目部取一个装有公司物品的行李箱。开个“出门条”,就可以在一楼大厅等待送人到机场的车辆了。
拿到机票以后,旭仔细看了看机票上的内容。很多英文缩写,很多数字,基本看不懂。只能猜出个大概来。“Name”肯定是自己的名字了,“LinXuMr.”,呵呵,“林旭先生”!有“Departure”字样并在正下方标有时间数字的那一栏,肯定是“出发时间”了。二十三点整。“Arrival”应是“到达时间”,机票上显示为三点十分。肯定是当地时间了!他大概算了算时区,“难道要飞十个小时吗?”
从迪拜到喀土穆,还要有四个小时的飞行。
办完手续,时间还早。他打算去旁边的仪器中心转转,然后,再去盟家看看宝贝儿仁仁。顺便再蹭他顿饭。
仪器中心还是忙忙碌碌的。偌大的检测场地满满的铺了一大片电缆和采集站。一看就是系统四的。仪器中心出工最忙的时段一般有两个。三至四月份和八至十月份。三至四月份出工的,一般都是去XJQH内蒙等这些偏远没有庄稼的工区。八至十月份出工的,一般都是去东部诸如东北、华北、南方这些省份。因为这个时候,地里的庄稼一般都收割了。在这个时候施工不会因为破坏太多庄稼而支付太多的“青苗赔偿费”。
“这是去哪呀?”林旭问。
“嗬!你怎么来了?还没走呢?去玉门。”一位操作员告诉他。
“怎么用这么多设备啊?”旭又问。
“是够多的!你不知道,六千道的大三维呀!全部都是数字检波器!”
“六千道?!数字检波器?!那成本得多高啊!”旭太惊讶了。
“这不算是最大的三维!前几天刚走了一套408,整整一万道接收!”
“好家伙!光查线就得把人累死。”
“不会的!都是新线,好查。你还没听说过吧?咱们又要买428了,十万道仪器!”操作员又问。
“十万道!”旭这次倒没有不相信。二十五年前出现百道仪,十三年前出现千道仪,五年前出现万道仪,现在出现十万道仪,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科技不就是以加速度的发展的吗!
机修那边正在加工什么东西。他一眼就看见了王师傅。HN那个项目,他的仪器车司机。
“王师傅!在忙什么呢?”旭问道。
“你来了?啥时候走啊?回来请客啊!”王师傅跟他打着趣,“我搞一个小发明。”
“哦!你那脑子就不会闲着!总是琢磨事儿!”确实不假,这位王师傅是仪器中心很有名的“发明家”。
“我给你们开仪器车时间长了,看你们每天爬上爬下升降那个大天线,太危险!平时还好,要是赶上雨天打雷,冬天下雪,更危险了!所以呀,我想办法给你们做一个简单的小器件,每天收工之后直接把天线往仪器车顶上一倒,一栓,完事。第二天开工,一竖,用销子一插,齐活儿!这多好!”王师傅边说边给他演示着手里的东西。
“嘿!你这个主意真好!那HN那年你怎么不给我做一个,害得我爬了一冬天的仪器车!”
“哈哈!那时候不是还没想到呢吗!现在做也不晚,我马上就给你做一个,你带到苏丹用去吧。”王师傅知道旭是在跟他开玩笑,他也回敬了一个玩笑。
“别!你让我轻省点儿吧!”
两个人又简单聊了几句,互相道别了。王师傅的这个发明,让旭的心里暖呼呼的。原来,大家都在彼此默默地互相关心着。而这种关心,是发自内心的,付诸行动的真关心。而且,这件事又给他很大的震动。就是,“创新”存在于任何事物的任何方面,能够发生在任何地点的任何时候。自己为什么就一点儿创新的事情都做不出来呢?
以后,该留心做一些本职工作之“外”,操作岗位之“上”的事了。
仁仁长得真快。又白又胖。能看得出来,将来肯定是个又聪明又帅气的小伙子。可是现在,他却生气呢,哇哇大哭。那力气,如果开着窗户,肯定能传出几百米远去。
“男孩真好!真让人羡慕。”旭一边逗着仁仁,一边说。
“嘿,没想到这个时代了,你还重男轻女呢。你们才真好呢。‘生男孩神气,生女孩福气’,‘女儿就是爸妈的小棉袄’。将来你们就享晴晴的福吧!”弟妹对旭这番话有些不满。
“我只是说男孩好,并没有说女孩不好啊!什么都好!对晴晴,我是一百个疼爱的心都不够!”旭急忙解释,仿佛又欲盖弥彰。不过,他对女儿的感情,确实无以复加的了。
这几天,老婆去上班的时候,旭就自己收拾行李,装行李箱。已经两岁将近三个月的晴晴,总是跟着他。他走到哪儿,晴晴就跟到哪儿。他怕不小心把晴晴撞上,就索性把晴晴抱到床上,让她别动,就在那儿等着爸爸。谁知道,他刚一出卧室门,晴晴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爸爸不走……爸爸不走……哇……啊……哇……”哭声越来越大,眼泪汹涌而出,流到脖子里,浸入衣服……
晴晴开始懂事了。她不愿意爸爸离开,不愿意每天只看着墙上的婚纱照里的爸爸入睡,不愿意每天只跟着妈妈睡觉,不愿意每天只能在睡梦中才能看见爸爸!
“爸爸……爸爸……”晴晴还在哭叫,而旭这时候也没有心情再收拾了。他赶紧把晴晴抱起来,“爸爸不走,爸爸不走!”
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怎么可能不走呢?小孩子哪里懂得爸爸的工作?小孩子只要爸爸妈妈都陪着,这个世界就是圆满的了。而爸爸不行,爸爸肩负着多项责任,无可推卸的对家庭、对公司、对国家的责任。
晚上老婆回来的时候。晴晴居然都不去找她。仍然让爸爸抱着,紧紧搂着爸爸的脖子。爸爸妈妈一起劝她,“你下来吧,爸爸不走,爸爸去和妈妈一起做饭……”
晴晴这才依依不舍地下了爸爸的怀。可是,她也不去找妈妈。径直走到爸爸的行李箱跟前,爬上去,往上一坐,一动不动。这一系列的动作,让妈妈也不由得落下了眼泪。
晴晴肯定以为,只要把行李箱看住,爸爸肯定就走不了!
夜里睡觉的时候也是这样。晴晴不只是搂着妈妈睡了,而是连爸爸也一起搂过来。爸爸妈妈各一只手搭在她的身上,她才睡得着。而半夜,爸爸只要稍稍一动,她就大哭……
还是老婆有主意。她让旭早晨天一亮就走。趁着晴晴熟睡的时候,偷偷溜走。省得让晴晴知道了不依不饶,哭个没完。他也舍不得走啊!早晨没敢开灯,借着微弱的晨光,他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端详着女儿和老婆的脸,最后,还是忍不住晴晴亲了几口,这才动身。
旭出门的时候,老婆怕女儿醒了,没敢起身送他。恐怕,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吧?
倒是成功逃离了,可是,女儿迟早是要睡醒的,迟早是要知道爸爸已经走了的,而且还是在她睡梦中偷偷溜掉的。女儿该多么悲伤失望,多么恨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