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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美娟脚步轻快地走过美国海关,下岗后,她一直梦想到美国来实现自己的美国梦,让自己的人生更有意义,更丰富。可对于一个下岗工人来说,来美国太难了,领护照,办签证,过美国海关,一步步走过来太不容易了,一切都过去了,新的人生就此开始了。
徐美娟拎着她的黑色手提箱,快步往前走,她要尽快走出机场。
“抓紧时间,去转盘那领行李。”当她走过红风衣领队身边时,领队大声关照她。她一下清醒了,重大计划还没实施,切不可高兴太早,她对领队点点头,快步从她身边走过。
徐美娟又开始紧张了。周围都是匆匆忙忙的人,有正在领行李的,有已经领了行李往外走的,徐美娟决定跟着人群先去取行李处。她实在不想去那儿,那样太浪费时间,可她不敢直接往外走,那样容易引起别人注意。海关大厅信号是屏蔽的,为了节约时间,她打开了手机,这样,一出海关大厅就可以接打电话。接着,她开始解风衣的钮扣,风衣一共有五个钮扣,只扣了四个,解开一个了,还有三个,再解开一个,还有两个。
取行李的地方,灯光比出海关的地方还要暗,这里有多条行李传送带,正在工作的转盘上方灯开着,没工作的转盘上方灯关着,这使得若大的一个机场大厅看起来灯光昏暗。徐美娟原以为,世界著名的肯尼迪国际机场一定是灯火通明,没想到灯光这么昏暗,这让她暗自庆幸。她随着出关的人走到行李转盘处。行李转送带正不紧不慢地转着圈,传送带上,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行李箱,不紧不慢地从人们面前走过。取行李的人围着行李传送带,站成一圈,安静地等着自己的行李。行李从传送机里掉下来,发出笨重的“咚咚”声,让人听了心里发慌。徐美娟向四周扫了一眼,所有的人都低着头,认真地盯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行李箱,生怕自己的行李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没人顾盼旁人。已是半夜了,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早让人感到疲劳了,都想早点回去休息。有人推来了行李车,成百上千的行李车就排在大厅的柱子旁边。肯尼迪国际机场的柱子真大,要三个人才能合抱,徐美娟做了个深呼吸,提着她的小行李箱,向柱子走去。
徐美娟根本就没托运行李,她只带了个小行李箱,随身拎了个小包,包里放着护照,手机,钱包。这也是老王再三关照的,不要带很多东西,美国的日用品不贵,去了再买,不要托运行李,你要利用的就是别人取行李的这段时间。她向柱子走去,心“怦怦”乱跳,她很想回头看看是否有人注意她,可是她不敢,沉住气,她告诫自己。
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是个庞大的钢结构建筑,室内无数根巨大的钢梁,一端交叉着伸向高大的天棚,一端则抱团合成巨大的柱子立在地面,粗壮的大柱子上满是广告灯箱。世界上所有机场大厅的灯光都是偏暗的,因为飞机飞行时机舱里是黑暗的,乘客眼睛走出黑暗的机舱后,不能马上接受强烈的灯光。现在,柱子上的广告灯箱都亮着,柱子周围的灯没打开,这使得柱子周围的光线比较暗。徐美娟快步走向柱子,边走边解风衣的两粒扣子,在走到柱子后面的一瞬间,她飞快地向后扫了一眼。大红风衣还在那站着,脸朝海关背对徐美娟;取行李的人仍然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传送带。可以确定没人注意她。徐美娟闪到柱子后面,她弯下腰,一只手假装去理鞋带,一只手抽出头上的发卡,发卡是专门请人特制的,插进头发能卡住发髻,轻轻一抽,发髻立刻散开。当徐美娟直起腰时,发髻已散开,黑色的长发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垂到后背。米色长风衣的纽扣已全部解开,里子是黑色尼龙绸,极滑,徐美娟拉开衣襟,双肩一缩,风衣无声地滑了下来,里面是黑色的羊毛衫。她飞快地将风衣反折起来,将挂在脖子上的黑框眼镜戴上,眼镜两端系着黑色尼龙丝带,一直挂在脖子上,藏在风衣里。她抽出拎包的带子,拎包变成了挎包,背在身上,再抽出手提箱的拉杆,一切进行的非常快,前后不到两分钟。徐美娟定定神,向四周看了看,七八个阿拉伯人过来了,有男人有女人,几个女人从头到脚都裹着黑纱,当阿拉伯人从徐美娟身边走过时,徐美娟立刻拖着拉杆箱跟了上去。刚才那个穿着米色长风衣,发髻高挽,拎着黑色手提箱和拎包的徐美娟不见了,跟在阿拉伯人后面走着的,是一个有着黑色披肩长发,黑衣黑裤,手腕搭件黑色风衣,戴着黑框眼镜,拖着黑色拉杆箱的徐美娟,她和那些阿拉伯人几乎混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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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关大厅真大啊,怎么总也走不到头啊!徐美娟心里急,她想快点走,可又不敢马上离开那群阿拉伯人。想回头看看,又怕被旅行团的人认出来。没有人迎面走来,都是和徐美娟一样往前走的人,也没人回头张望,徐美娟不能停留,不能回头,只能一直往前走,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走。老王说过,在机场,只要跟着人群向前走,你就能走出去。果然,走着走着,一拐弯,前面出现了两个带有X光扫描机的传送带。老王说过,出机场的程序就是:出关—取行李---行李检查。行李检查是出机场的最后一道程序,检查完行李就可以离开机场,真正进入美国了。
在美国海关检查行李的是美国农业部官员,他们主要检查入境人员是否携带美国海关禁止入境的农副产品,如种子,肉类,水果等这些可能给美国农,林,牧,副,渔业造成生物侵害的物品。这点徐美娟不用担心,因为她没携带任何美国海关明令禁止携带的东西。这个行李检查,和国内的火车站安全检查差不多。两条检查通道各有一名检查官,一位是五十多岁的白人男子,一位是四十多岁的黑人女子。徐美娟选择了男检查官这个队,这个队人少。传送带走得很慢,走走停停,徐美娟心里着急,但也只能耐心等着。旁边那条传送带停下了,坐着的女检查官站起来,和行李的主人说了几句什么。被检查的是位华人妇女,可能听不懂英语,她茫然地站在那儿。检查官又说了一句,指着箱子和包做打开的手势,那妇女好象还没明白,站那没动。
“要你打开所有的行李。”排在她后面的一个小伙子对她说。
“啊?”那妇女显然感到很意外。
“你赶紧打开啊,不然你会有麻烦的。”小伙子好心提醒她。
女检查官的脸色已从严肃变成生气了。
“没什么东西啊,都是私人物品。”那妇女极不情愿地打开包。
女检查官绷着脸站在那儿,等着动作不快的妇女。
“快点,别说话,不然你会有麻烦的。”小伙子再次提醒她。
那妇女打开拎包,拿出里面的东西,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两个苹果,一个香蕉。女检查官一言不发,板着脸,拿过塑料袋扔进旁边的塑料框里,然后她做了一个继续的动作。那妇女打开了她的两个行李箱和一个大背包。当箱子打开时,里面的东西“呼啦”一下滚了一地,真不知那箱子怎么能装下这么多东西。女检查官弯下腰认真仔细地一样样查看起来,西瓜子,酱菜,香菇,黑木耳,金针菜,花生米,还有些东西装在塑料袋里看不清,其中有两样东西,被女检查官象扔垃圾一样扔进了塑料框里,那妇女看着被扔的东西心疼又无奈,想说什么张张嘴没敢说。这条检查通道停下了,大家默默地看着,没人说话。
徐美娟排的这一队还在有条不紊地向前行进着,她庆幸自己没站错队,她要尽快走出机场大厅,越快越好。快了,下一个就是她了。突然,徐美娟站的这个队伍也停下了,白人检查官说了一句什么,被检查的那个男子迅速打开行李箱。他的行李箱也挺满,里面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白色塑料袋,他利索地将塑料袋全部拿出来,箱子空了,然后,他打开一个塑料袋,拿出里面的东西,全是内裤,检查官看了点点头,男子将内裤装进塑料袋,放进箱子。再打开一个塑料袋,拿出里面的东西,全是衬衫,检查官看了又点点头。就这样,那男子动作迅速地打开一个个塑料袋,给检查官看了以后,又迅速将袋子装好放进箱子里,那些塑料袋里装着毛巾,袜子,毛衣,药品,记事本,笔,订书机等各种生活和工作用品,这些东西都被分门别类地放在一个个塑料袋里,东西虽多,但有条不紊,检查整理都很快。徐美娟听见身后有人讲话了,那声音不大,但听得她心惊肉跳。
“这人有经验。”领队的声音。
“哎呀,今天学到个经验。”听口气,应该是旅行团的人。
看来已有人拿了行李出来了,是啊,就旅游半个月,不会带很多行李的,冷汗从徐美娟的手心里冒了出来。深呼吸,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没用,深呼吸没用了。两人的行李还在检查,两边的队伍停滞了,时间停滞了,徐美娟的心跳也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