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咖啡厅出来后,许苑和骆冰一前一后行走在满布冰雪的人行道上,由于是雪后初晴,空气里弥漫着干涩涩的冰冷,许苑呼出的气打白了她的鬓发,刺红了她的耳朵,骆冰注意到她走得快但不是很专心,眼睛余光不时偷偷地瞟一眼骆冰,好几次差点摔倒。骆冰说小许你慢点吧,又不是赶时间,许苑就听话的慢下来一点。
骆冰叹口气,没有追上她,就这样綴在她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想着,万一她跌倒了,自己好歹能在后面扶她一下,再有,这姑娘太过羞涩,自己过于主动了,怕是会让人家心里不安的。
后来骆冰问过她那天的感受,许苑想了想说,你在我后面跟着,让我心慌。骆冰恍然,怪不得那天她走得那么快,合着自己让人家姑娘心生恐惧了,原来歌里唱的戏文里说的那些诸如‘永远在你身后’、‘做你身后的依靠’等等不是那么靠谱,现在看来就那天而言,跟在她后面有多少有尾随之嫌,做她的依靠就更谈不上了,他当时自己都站不稳呢。
他悲哀地发现,女人的心思自己还是不够了解。
他想说本来我想跟你并排走来着,但想了想还是没说,科学上说,正面会给人以安全感,侧面则给人以焦虑感,至于后面,前面都说过了。
没想到许苑反过来抱怨他:“你当时干吗不走在我旁边,弄得我心里慌慌的,觉得特别别扭,感觉你好像对我特别的冷淡。”
骆冰心里都冒汗了,看来科学有时候也是不靠谱的。
骆冰明白了,在感情上面,揣摩心思和科学论断都没什么用武之地,关键还是默契,而这恰恰是他们之间最缺乏的东西。
看着许苑的背影,骆冰甚至怀疑如果自己就此站住,许苑依旧不会停下脚步,她可能会转过身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进而若有所悟地回过头继续走。
他几乎就要停下了。
这时前面不远处出现了几个玩闹追逐的儿童,打闹中一个孩子跌倒了,趴在地上冲着跑远了的孩子们放声大哭。许苑走到孩子跟前把他拉了起来,然后蹲下来,一手搂着孩子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他头上身上的雪,孩子哭得很大声,许苑哄劝了很久才止住了。
骆冰就站在旁边看着。许苑的动作很温柔,笑容很暖心,事实上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看到许苑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那笑容干净温暖充满了关爱,一刹那,骆冰心中的某根弦路被拨动了,余韵久久不散。眼前的情景让他深深着迷,他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温馨了,他甚至在想,如果此刻她怀中的是她自己的孩子,她的爱几乎能融化这周围的冰雪。
他猛地发现,一个孩子一个家一种平和宁静的生活居然让他如此地向往。
有人说我们生于平凡,我们制造平凡,我们试图超越平凡,然后我们死于平凡。
和这个城市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他们正经历着这个世界上最平凡的爱情。说到‘平凡’不代表它就是先天不足的,事实上爱情所具有的基本要素这段感情一样也不缺乏,从最初的心动到美妙的试探再到某一时刻的水到渠成乃至最终的瓜熟蒂落,这段感情的谱曲也算得上甜蜜浪漫的,一个英朗俊秀风趣潇洒,一个美丽多姿温柔贤惠,二人的组合从任何角度看都是那么登对美满。
很多时候骆冰都是抱着理性的态度来对待生活,他从没奢望过惊天动地的爱情,更懂得平淡是真的道理,在他每次累得要死或者喝得烂醉后,许苑接过他的身体,为他温柔呵护细心打理时,这种感觉尤为强烈。他不用为一堆脏衣服发愁,不再终日以外卖食品裹腹,他的住处每每崭洁如新,更重要的,他的有了一个可以暗夜呤语互为牵挂的伴侣。
骆冰依旧常常走在许苑的身后,或者坐在一旁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此刻他多半是满足的,心情是宁静的,他知道这都是许苑带给他的,他也准备好了某一时刻二人面面相对的时候,对她报以一个温暖的充满爱意的微笑。
只是笑过后,他常常会不自觉地发上一会呆。
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通常会浮现出一双眼睛,一双美丽异常且深邃得如同盛装了两片海洋的眼睛。这双眼睛曾注视过他,从此便亘在他的记忆中挥之不去。
许苑不但会跳舞,还是一名瑜伽高手。
这一点,直到二人同居以后,骆冰才知道。在自家的地板上,当许苑在他面前做出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时,骆冰的口眼都张成了‘O’型。在他看来,瑜伽里的许多动作简直就是在进行自我摧残,难得的是,能把这种自虐型的行为演示得如同艺术般优雅连贯,这就不单单是功夫问题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悟性。
不是所有人都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同样的道理,不是所有工匠都能成为学养深厚作品传世的宗师。
顺便强调一下,那一天许苑是在没有音乐的状态下进行的,但骆冰在她的举手投足动静之间,分明感受到了美妙的韵律在流淌。
骆冰生怕自己是在外行看热闹,便问她水平到底几何。
许苑看了他一眼,故作平淡地说:“大三的时候,我就拿了全国瑜伽比赛北方五省分站赛的冠军,我是我们专业里唯一的具备瑜伽一级教练资格的人。”
可想而知,骆冰的口眼又成了什么形状。他觉得自己捡着宝了,凭着他常年混迹于商海的经验,他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守着一个金矿,而且是这么漂亮温柔,线条优美的金矿。
有一次,许苑做了几套新颖的高难度动作,他看后喜形于色,半开玩笑着说:“苑子,你不觉着自己有被包装上市,成为一个闪耀的明星的潜力吗?”
许苑不理他,继续卷着手中的练功毯。
骆冰:“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我的意思是,要是有人捧你,凭你这艺压群芳的本事,完全可以成为一个现象级的艺人。知道马华吧,就中央台那个大早上没完没了的呼儿嘿呦伸腿撂胯,喊着‘天天跟我做,每天五分钟’的女人,就你这功夫,就你这线条,哪儿不比她养眼啊。”
许苑停了下来,扮作认真思考的样子,半晌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万一有个品行端正,拿钱不当钱的富翁捧我,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哈。到时我每天穿得性感暴露,在镜头前搔首弄姿的,你脸上也有光是吧?
骆冰立马没了言语。
人家许苑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这道理到了她嘴里就要反着听了,让你听后心里拔凉拔凉的,比喝多少凉茶都败火,不光败火,还败兴。
许苑总是能把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和现实结合得丝丝入扣,让他心有不甘偏偏又无心辩驳。还有,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许苑养成了说话呛声的习惯,往往骆冰一句玩笑甩过去,她的反击就绵里藏针地奔过来,而且话语越来越讲求艺术性,总能把他噎得哑口无言。
看他难受了半天,许苑便缓和说:“事情哪向你想得那么简单,我大学的很多同学都尝试过投身文艺界,可你见有谁混出了名堂?我不说你也知道这圈子里的水有多深……我呀,想法很简单,就想把现在的工作干好。”
片刻后,她又低声补了一句:“还有好好跟你过日子。”
骆冰笑笑,知道这是她的真心话,心里跟着一暖,但除此之外没有更多额外的欣喜。生活本就是平淡的,真心话自然不必非要说得婉转动听,平平淡淡的比什么都强,这是许苑话里话外甚至是贯穿他们生活始终想传达给他的意思。她想要的,就是一个平淡安稳的生活。
骆冰叹了口气,他必须承认,这个想法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