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冰松了口气,总算找着事干了,还是受上司直接指派,至少避免了无的放矢的瞎忙活。他依着李秋的话拿到了东西,然后开车奔向皇冠假日酒店。现在这台车的前后座和储物箱,只要是有空间的地方都塞满了各式各样展会用的物品,他想,不知陈宇那丫头看到爱车这副德性会是什么反应。一路上只见道路两侧到处是关于T贸会的标语彩旗,快到酒店门口的时候,他的车被拦了下来,三个警察以品字型将他围在当中,左手边的先是向他行了个礼,接下来对他进行了一番盘问检查,剩下两个在这个过程中不由分说把他的车里里外外的搜查了一遍,骆冰有点不爽,便问他们这是干什么。
“例行检查!”对方惜字如金,行了个礼挥手让他通过。
骆冰专注地盯视这名警察就跟看着情人似的,可惜对方只顾着他身后的方向对他视若无睹,擦身而过后,骆冰冲着后视镜狠狠骂了几句,放眼道路两旁,到处是警察和防暴武警,到了酒店门前他又被拦了下来,经过一通盘查和内部传讯,过了一会李秋才神色匆匆地从酒店里出来把骆冰迎了进去。
骆冰跟在李秋身后,快眼观察了下四周,他注意到酒店内外打扮得跟过节似的,再看看院子里那几根接天高的旗杆上,分明挂着中国、新西兰国旗和T贸会的会旗。
他忍不住轻声问李秋:“头儿,里面一派安静祥和,外边却搞得跟白色恐怖似的,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秋斜睨了他一眼:“知道今天都谁来了吗?我就跟你说最主要的吧,一面是咱国家外交部大人和商务部副部长,另一面是新西兰贸易部部长!”
骆冰吐了下舌头,小声嘀咕道:“我说怎么搞得跟戒严似的。”
“里面省级市级干部一大堆,电梯就留了一部还派人守着,剩下的全关闭了。”李秋扯住他站定,严肃地说:“到了里面你找个角落站了,别东张西望的。过会组委会那边会派一个高翻过来,你拉上这个人去机场,接两个新西兰代表团的人到这里。”
“这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呀?”骆冰多嘴一问。
李秋啧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来的这两个客人不但是代表团成员,还是咱们公司大客户,人家这次来主要目的是跟咱们落实项目合作的。”
见骆冰依然一头雾水的样子,李秋忍不住吼道:“洛马集团的,这下知道了吧!”
骆冰恍然大悟,关于这个洛马集团只要是市贸的人没有不清楚的,它是新西兰有数的几家大型贸易集团公司之一,跟市贸公司在食品、电子元件和矿山机械等贸易方面有很深的商业关系。
“一会你开老邱那台奔驰600去,老邱这人手把是稳当,可一双手好像总也洗不干净指甲盖里净是泥,而且那形象忒寒碜了点,接待外宾这事不同寻常我想了想这事还是交给你办,一来是因为你小子机灵,二来好歹也算有个样子。”李秋上下打量了一番骆冰,看上去他对骆冰今天的形象还算满意。骆冰在他的注视下不由挺了挺身,他自认今天穿的皮装笔挺裤线笔直,这副形象接待外宾还是不跌分的。
进入大厅李秋先行离去了,骆冰拣了门口边的落地窗旁站定,目光四下里转来转去,大厅里此时气氛宁静人不是很多,且多数是着装一致佩戴胸卡的中方工作人员,少数外宾集中在另一侧的休息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小声谈话,他待了一会感觉无聊,胸口有些麻痒显然烟瘾犯了,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去厕所偷吸了一支烟,出来后他自然又向门口方向走去,此刻大厅中的人多了起来,嘈杂中人来人往,好像刚刚有什么会议散场了,骆冰随着人流向外走,走着走着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丝异样,他猛地站住转过头向余光处望去,胸口随之猛地跳动起来。
在如潮涌动的人群中,骆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目光就锁定在王恩思的身上。长衣颀秀的轮廓,无风翩然的风姿,她就像万年冰河中的绿株,淡淡一抹身影却盎然了整个世界,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却让周遭的一切都成了道具布景,只为映衬她的卓尔不群,事实上,只要有她的地方就是一幅风景,而她就是风景的中心。
难怪李秋临别之前神神秘秘地说这个人是他费了好大得劲才从组委会借过来的,为的就是给公司长脸,此人是个目标明显非常容易认出的女孩,因为她太美丽太与众不同了,为了强化表达效果,李秋特意在‘太‘字上加重语气,不过关于恩思的特征他只说了一点:穿着一件卡其色风衣。
在骆冰的印象里,很少有人能像王恩思那样把风衣穿出如此清雅高华的韵味,或许得益于她柳曳竹妍的身姿,抑或源于她玉立顾盼之间的淡定从容,总之,她淡雅卓然的气质即使用最唯美的词汇也难于形容。
骆冰肯定这个就是他要等的人
恩思背靠大理石柱站立,双手插在风衣两侧的口袋中,目光在人流中穿巡着。骆冰走近了一些,找了一个更好的角度继续观察她,这次他看到了恩思的正面,那是怎样一张清丽绝俗的面孔啊,他的目光掠过她颈项间缠着的蓝黑色丝巾,心不由狠狠震动了几下,然而下一秒他的思维瞬间凝固了,因为他看到了一双深如渊海的眼睛。
骆冰一动不动盯了她良久,他告诉自己,没错,就是她。那个三年来一直留存在他意识深处,有着海洋般深邃的双眼的女人,此刻就站在离他十米远的地方。
正发愣间,司机老邱出现在身旁用手捅了他一下,骆冰被吓了一跳转过头看时,老邱已经把车钥匙塞到他手里,跟着把他拉到恩思面前。
“王小姐,这是我们公司的小骆,他就跟着你走了。”老邱一本正经地介绍完,接着狠狠拍了一下骆冰的后背,小声埋怨道,“你小子这一会工夫跑哪去了,害得我好找!”
骆冰感觉到恩思的目光在他身上的停留,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不知为什么却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让他颇感压力,自始至终他都没敢正眼去面对恩思,临了更是不自觉地取下别在上衣口袋处的墨镜戴在脸上,这样一来本就光线不足的大厅在他眼里就更显昏暗,等他反应过来,却不好意思再取下了。
老邱跟着他二人去了停车场,骆冰从捷豹车里把从公司带出来的东西一样样取了出来放到路边上,老邱看着一大堆东西直揉眼睛,骆冰锁了车,向恩思打了个手势向公司那台奔驰S600走去。上了车,他第一件事就是把空调旋钮拧到大档位置,四月的天气还是泛着不小的冷意,他这么做是想让恩思暖一点,可是车刚开出没多久,恩思就表示了反对。
她是这么说的:“嗯……骆先生,能麻烦您把空调关上吗,我想车里现在不是很冷。”
骆冰答应了一声,却半天不见动作。事实上他根本没注意恩思对他说了什么,脑子里只是一再地回想恩思方才说话时的声音,这是恩思第一次对他讲话,那清冷的声音放佛附着魔力直接叩击在他的内心,让他有了种俯仰沧桑的感动。
已经过去太久了!曾经的救命恩人,那张无数次浮现在他眼前和梦里的脸庞,此刻就在他身后咫尺的距离上。
直到恩思把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才从纷乱的情绪中醒过神来,急忙把空调关了。车子上了环城高速他紧张的心境才稍稍平复,这时他借着后视镜悄悄观察了一下恩思,后者神情平静淡然,倚在车门上目光悠长地看着窗外,嘴角衔着一丝微笑,仿佛处在某种回忆里。四月末的大地荒原已经有了点点绿意,干枯的蒿草一片片的绵延到远方,清风拂过却带起一阵类似九十月的秋凉,春初秋尾最为相似,两个不相干的季节却都有着相同的颜色,不能不说这也是一种天作之合。骆冰不由得有些感慨,身后这个女人身上总有一种淡而弥新的气息,化成写意,就像窗外现在的季节,永远云淡风轻。
她忽然指着窗外路肩的广告牌说:“骆先生,您知道前方那些广告牌投用有多长时间了吗?“
骆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了前方不远的缓弯处路肩外竖立的几个高大的广告牌,上面的内容立体生动几似呼之欲出,有很强烈的视觉收效,应该是传说中的3D效果平面广告,而且据说架杆是新式复合材料制成,且附着其上的涂料可随温度和光线的变化而变换颜色,现在国内很多高速公路都开始应用这种广告牌。
“就是近两年的事吧。”骆冰随口说道,“这广告牌挺不错的,尤其是夜里,你看在转弯的地方如果有这个东西,对司机有很强的提示作用。”
恩思听后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你问这个干吗?你不是本地人吗?”骆冰没话找话地问道。
过了一会,恩思叹口气,淡淡说:“这些年我一直很少回来。”
骆冰懂了,感慨着点了点头:“看出来了,你的口音基本上也没什么家乡味了。”
“以后是不是就扎根家乡,不打算走了?”骆冰跟着又追问道。
恩思没回答他,而是看了下腕表,直截了当地说:“不出意外的话外宾乘坐的航班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您有把握提前赶到机场吧,最好不要让客人等我们。”
“没问题。”骆冰心里有数,嘴上却开始抱怨,“T贸会的组织工作一直都是这样混乱,像这种事应该提前准备,早早派人去机场候着,怎么可以事到临头临时抓壮丁呢,万一误了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