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牛大妈又开始在她们813班的聊天群里兜售起，自己的烦心事了。
按说她的两个儿子，早已大学毕业，现在都在主城区任职。
她便是享清福的人了。可平时最疼的幺儿，却叫牛大妈寒透了心。
这会儿，她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述说着。
“在外人看来，我晏翠竹是813班女生里最幸福快乐的人儿。
丈夫不但体贴疼人，而且还百依百顺，自己脸色稍有变化，他便又唬又哄的。
孙儿孙女绕膝撒娇不断。”牛大妈停顿了一下说道，“可谁知而今的我，欲哭无泪呀。”
“怎么回事？翠竹姐。”芹儿关彻地问。
“唉……”牛大妈长叹一声，扯起衣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咽着写道，“幺娃子两口子把我和牛健撵出来哒。”
“那你们现在住哪儿？”倩儿关切地问道。
“周家有间废弃的牛棚，我们整修了一下，暂时住着呗，还能住哪儿。
等下个月老头子满六十，领到养老金后，我们就去租一间房子住下来。
现在好在不冷。”牛大妈见倩儿，她们几个好姐妹同情地问她道。
“翠竹姐，怎么这样？我们能为你做点什么？要不在群里发个贴子，帮衬帮衬？”芹儿说道。
芹儿想到813班刚建的微信群，她记得阿春说过，困难的事，大家分担，困难就会变小到四十四分之一的。
“别，别……”牛大妈急眼了，一相吐词伶俐的她，第一次持疑地语塞起来。
“怎么会这样？”玉儿也关心地问道。
“唉，只怪我去年秋天做了一件傻事。”牛大妈键出了一个懊悔之色的泪脸表情。
原来牛大妈的幺儿牛三鑫，在去年初就得到小道消息，屋后的坝子要搞开化，所有土地政府要征收。
每亩8.2万元人民币，牛家有三四亩土地，一算便有二三十万。
这么多钱肯定会按人分配的，财迷心窍的三鑫娃子，早就动了歪念头。
三鑫娃子今天给牛大妈买手镯，明天又给健爸买足疗按摩器。
把老俩口哄得合不拢嘴，时刻晕晕儿的。
本来村民们就有宠幼溺稚的陋俗习惯，加之三鑫儿新婚女友那蜜一般的小嘴，二老便认定幺儿就是孝子贤孙转世。
用牛大妈的话说，三娃子就是个来还债的。
翟嫂劝她谨慎行事，不要把宝押在一处。
有机会，为什么硬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牛大妈鬼迷心窍，哪里听得进去？
在发钱的当天，硬是把自己和老伴那份，连同给女儿牛琼提的嫁妆费用，一便交给了刚过门的幺儿媳妇儿。
说：“天妍，三娃儿有赌博的嗜好，这钱你收好，我们放心你。”
牛三鑫和史天妍小两口儿，收钱后，整天海吃海喝，无所是事。
还不时差老妈做家务，当然是三鑫娃开口啰。
牛大妈开始还不以为然，心想自己反正闲着没事，做点事情也无妨。
可是势态并非想相，一彻都朝着那种等同是吆五喝六的，坏处发展延伸而去了。
初冬的一天，后半夜。
“翠竹，好像有些不对劲哩。”牛健吐了一口香烟，对晏翠竹说。
“我看也有点……”晏翠竹也有同样地感觉。
“为了保险起键，我们拿些钱出来，给你买个养老保险吧。”牛健未雨绸缪的感慨道。
“这个，怎么开口呢？”牛大妈无奈地望着牛健，“当初你要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牛大妈有些后悔，没听丈夫要自己保管钱的说头。
“现在说应该不迟，趁钱还没花光。
反正当时是说让他们暂时代管的。”牛健在烟灰缸里拧灭了烟头道。
一夜无话。
“小妍，把钱取两万出来，我给你婆婆买个养老保险。”牛健趁刚吃完饭，大家还没散场时说道。
“哎呀，妈呀!”史天妍故意惊叫起来，“爸爸你不早说，三鑫昨天才交了购房首付。卡里只有三千多了。”
史天妍说完并向三鑫挤了挤眼睛。
三鑫会意地接过话茬儿：“昨天才交的钱，你看，你又不早说一声。”
“就是，今后你们有什么事，能不能提前吱唔一声？”史天妍带着埋怨的口气说道。
牛健气得直翻白眼，但他仍旧强压住心中怒气，说：“你们买房子又是给谁吱唔过？”
“我们想买就买，还用请示你们吗？”史天妍毫不示弱地。
“你，你们，你们想买就买，没人拦你们，可要动用我和你妈、你妹妹的陪嫁钱，总应该吱一声呐。”牛健的脸被气得铁青地。
史天妍把碗朝桌子上“啪”的一甩说道：“你们是怎样当老的的，后人造事业不支持不说，还在这儿说三道四的。”
“别说了，别说了，这养老保险不买就是。”牛大妈见他们几爷子吵起来了，忙把牛健往房间里拉扯着。
“你……”
“我……我又怎样了？”牛三鑫反问着牛健，那声音提高了八度，一点也不觉得理亏似的，仿佛认为划老爸老妈的钱，是天经地仪的事情。
晏翠竹把气不过的牛健推到房间里，她对坐在床沿上的牛健说：“都怪我，都怪我。”
牛健白了老婆晏翠竹一眼，再没吭一声。
屋子里，白质灯的灯光把两张老脸照得煞白煞白的，那被岁月雕刻出来的深深的皱纹，犹如贫瘠的丘陵上密布的沟峪。
“他爸，别生气了，不买（养老保险）就不买吧，反正以后还是他们的负担。
我不相信他们会把我们饿起冻着。”晏翠竹端过来一杯开水道，“喝口水吧。”
“唉……”牛健长叹一声，木然地坐着，没有再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