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爷,我喊你大爷!”马平川苦笑“您这身子骨打算亲自出马?”
“解铃还须系铃人。”杨令东废话不多,按响床头的呼叫器,请护工去借了一把轮椅,披上毛毯坐上去,示意马平川过来推。
做兄弟的拗不过他,只能打电话喊上百十个建筑工人,坐满了两辆大巴,先去一中校门口埋伏起来,以防万一。
马平川推着杨令东坐电梯,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小护士喊道:“11床的,你去哪儿?”
杨令东笑道:“出去遛遛。”
小护士翻了下手头的记录:“你不能消停点?早上才做的手术唉。”
“马上就回来。”马平川在一边陪笑。
小护士白了两人一眼,语气不容反驳:“马上要挂消炎药水了。挂完再去遛弯。”
与此同时,莫雨霁已经回到学校,门卫保安见到她的时候,神色讶异,但并没有说什么。
莫雨霁顾自己走着,回忆了一下课程表,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应该是朱老师的数学巩固练习,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走到教室门口轻声喊道:“报告。”
下一秒,课堂中四十二名男女同学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她脸上,唯独不见班主任朱晓娟。
莫雨霁愣了愣,鼓起勇气踏进了教室,朝自己课桌走去。
班长在这时突然起立,质问她:“莫雨霁,朱老师到处找你呢,怎么你家都没个人接电话?”
莫雨霁神情一窒,忙问:“朱老师现在在哪儿?”
“你没事就好。”班长嘀咕了一句,摸出自己的苹果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连着嗯了两声后,班长说“朱老师让你去她办公室等着。”
莫雨霁点点头,折返去了在朱晓娟办公室,等了半多小时才见她回来。
莫雨霁迎上去:“朱老师对不起,早上有点急事,没有向您请假报平安。”
朱晓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和你妈老是搬家,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把以前旧的地址都去找了个遍,累死我了。”
莫雨霁急忙给她揉肩敲背。
“以后不许这样了。”朱晓娟转过身来抓着她的手,语重心长“这两天的事对你确实有影响,但不必想不开,像你这样成绩优异又如此漂亮,只要学会保护自己,努力学习放开视野,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莫雨霁抿着嘴,点点头。
朱晓娟又道:“幸亏你高二的时候已经把这学期的课程都学会了,不然肯定影响你的学习积极性,甚至让你在明年六月的高考上发挥失常。”
“我不会的。”莫雨霁很有信心“谢谢老师关心。”
朱晓娟看了眼腕表:“还有几分钟就放学了,今天就到这里,明天不许迟到。”
莫雨霁这才甜甜一笑。
放学铃声响起,莫雨霁跟随人流出校,今天校门前特别拥挤,光是大巴车就有两辆,姑娘心里忍不住想,那帮混混不会又在吧?
怕什么来什么,杀马特们铁了心要整死莫雨霁,还是老一套,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莫雨霁充耳不闻,心中只有红领巾哥哥对自己的安慰。她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就藏在拥挤的人群中,而在此时,一位少年挺身而出,正是傅炳,他听说莫雨霁今天没来上学,心里着急有火没处发,这当口咬牙切齿:“我不相信莫雨霁是那样的女孩!”
话音落处,竟然从书包里抽出一尺多长的西瓜刀要拼命。
莫雨霁心中,傅炳一直是最好的异性朋友,见到他为自己出头,更是为了自己动刀做傻事,哪里还能忍得住,转身回来制止。
与此同时,王胖子从自己的五菱面包车里走了下来,拍了拍鼻梁位置包着绷带的杀马特:“李建华,别闹了。”
李建华愣了愣:“王总你怎么来了?”
“泼脏水这种事缺德事你都做得出来?害得人家跳楼了。”王胖子叼着烟,十分不耐烦。
李建华张大了嘴重复:“跳楼了?”
傅炳听到跳楼二字,想起莫雨霁楚楚可怜的脸庞,脑子里嗡得一声,一把刀就掉在地上,他回过神来急忙去捡,不料一只白净细嫩的玉手抢在他前面,把刀捡了过去。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短暂地停滞。傅炳忽然有一股强烈的冲动,要把莫雨霁拥入怀中,但她低眉敛目的绝美神情,却有一股天生的,拒人于千里的气质。让他不敢妄动。
与此同时,校长,教导主任,莫雨霁和傅炳的班主任,学校保安,上千学生和数百家长都围拢过来,场面一时乱到极点。
“王总,你不说人家跳楼了吗?”李建华无耻地笑起来。
“趁事情没闹大,赶紧收手,不然我没法跟你姐夫交待。”王胖子吐出两个烟圈,把烟蒂扔在地上踩扁。
李建华甩了下长到肩膀的黄毛,十分不屑:“我说王总,你怎么怂了呢?”
王胖子大怒:“******妈,人家有个哥哥,后台比你姐夫还硬,你想死别拖累老子呀!”
“你怕我不怕。”李建华说完这话,不再搭理王胖子,从同伙手里接过半米长的马刀,转向傅炳“砍人是吧,老子是吓大的!”
王胖子一看这事收不了场了,急忙给李建华姐夫的秘书打电话。
就在这时,一辆奥迪Q7双跳灯爆闪,喇叭长啸,霸道无比地横在校门前。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正副驾驶各下来一位彪形大汉,从后座扶下一位穿着病号服的男子,不知道为什么,在场上千名学生和家长,不约而同地往两边让出了一条走道。
“我这么帅,大家应该都认识吧。”杨令东的脸色有些苍白,入秋的午后气温转凉,他只披着单薄的毛毯,但是腰杆笔直。而在他身后,百十名建筑工人手执铲子水泥刀自来水钢管铁锤等工具气势汹汹严阵以待。
很多学生和家长忍不住笑起来,不仅是因为杨令东轻松随意的谈吐,更在于他穿着病号服,被兄弟们扶上了轮椅,还要人帮忙举着挂点滴的不锈钢架。当初勇斗人贩的退伍英雄,在此刻分明是弱不禁风的病号。
“不认识的话,我就自我介绍一下。”杨令东笑容刚毅,赢得了很多人的好感。
一中校长的社会地位是相当高的,此刻由他带头,一改严肃,堆起笑容:“杨令东,近海市的新闻人物,平民英雄!”
“谢谢。”杨令东不卑不亢,和校长亲切握手,然后开门见山,道明来意:“我在近海市出了名,是善名,莫雨霁在一中出了名,却是恶名。究其原因,全赖我。”
杨令东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哗然。
只听他娓娓道来:“我刚复员回来没几天,看到这些地痞流氓公然猥亵莫雨霁同学,我看在眼里,实在气不过,就出手打退了他们——当然了,要是我现在这体格,肯定是打不过他们的。”
人们又是一阵笑声,大家都被杨令东的风趣感染了。
全场只有莫雨霁,从一开始的震惊诧异,到后来的内疚自责,到现在的感动倾心,所有一切的一切,都被她化作了泪水,强忍哭声不住抽泣,稚嫩的肩膀轻轻耸动。
“总得来说,要不是处理问题过于极端,这些地痞也不会用下三滥的手段坏我妹子名声。所以我要向莫雨霁同学道歉,暴力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产生问题,是我给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对不起,莫雨霁。”
杨令东朝她轻轻挥手,此时此刻,莫雨霁再也忍耐不住,几个小碎步迎上,蹲在杨令东的轮椅边,想抓紧红领巾哥哥的大手,却又不敢,只能抓着轮椅的扶手,哭得泪人也似,连连摇头表示红领巾哥哥不用道歉,却无论如何说不出话。
杨令东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义正辞严又不失兄长的柔情:“莫雨霁,泪水并不能让你克服困境,但微笑可以。”
莫雨霁用力地点头,渐渐止泪。
杨令东转向上千师生和家长,朗声道:
“谣言止于智者,经过这件事情,希望各位师长,各位家长,各位同学,可以明是非辨真假,不传谣不信谣,更不要对当事人进行无端的指责和非议,给她施加压力和困扰,谢谢大家。”说完这些,杨令东从轮椅强撑着起立,冲在场所有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迎接他的,是此起彼伏的热烈掌声,还有莫雨霁再次夺眶而出的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