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陶日记】2009年11月23日
随着每个人承载的事情越来越多,那些单纯而快乐的时光,也许从此不再有了。或许我不该忧伤,因为我们的离开,是奔着内心的向往而去的。
人生是一场马拉松。你起点很低很低,可以;你曾经在浮浮沉沉中摸索方向,兜了些弯路,也可以;但找到方向后,如果加速度还是那么慢,就只能远远地望人项背了。我想你现在需要做的不是伤春悲秋,而是怎么调整自己,更好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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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城并不是一座高楼林立的城市,因而气势恢宏的域谷大厦从落成那天起就备受瞩目。在这里,仅试用期开出的待遇已是不低,甚至比在《艺界》时还要高上一点。想起数月前还为秦肃生惶惶不可终日,哪里知道,须臾之间便已峰回路转?这个转变对黎陶触动很大,在以后的岁月里,每每遇到难以跨越的坎时,黎陶总是告诉自己,再忍耐一下,再坚持一下,天无绝人之路,或许转折点马上就来了。
正式成为域谷集团的一员后,单位还给黎陶分配了一间宿舍。和当初在《艺界》的集体宿舍不同,这里都是独立单间,面积虽小,贵在厨房厕所一应俱全。黎陶回到家跟杨雨环说:“单位安排了宿舍,我可能很快会搬出去。”
隔天杨雨环在QQ签名上招租,希望找到人类一枚,共同承担该死的房租,雄性要求朴实善良爱劳动会做饭,雌性要求时尚活泼懂音乐爱拖地。
黎陶说:“你这是打着合租的幌子找老公呢?”
杨雨环答得干脆:“对,像电视剧演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谱写出浪漫篇章然后结束这漂泊的生活。”
黎陶说:“也对,赶紧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嫁了就有家。”
时间过去几个月,宿舍早批下来了,黎陶还是迟迟没搬。杨雨环还没找到合适的合租者,就这么丢下她一个人于心不忍,也因为自己舍不得两个人在一起的快活时光。
有人说,女人到了适婚年龄一定要自己住,孤独了才会积极主动去找对象,要不然总会以为有玩伴就足够了。说得大概就是黎陶这种情况,跟杨雨环一起,她从不觉得孤独。同学和朋友们的婚礼,倒是参加完一场又一场。
“你知道刘娜娜嫁的是谁吗?”一天,杨雨环从某场婚宴上回来,一脸的八卦。
刘娜娜是黎陶的师妹、杨雨环的同届同学,姿色平庸到扔到大街上三秒钟内能给人潮淹没。
黎陶漫不经心地说:“能嫁给谁?”心想无非是路人甲乙丙丁吧。
杨雨环眼里放出一种即将甩出爆炸性新闻的神采来,“是区卫生局局长的公子啊!”杨雨环特意把“局长”两个字咬得很重,得意地捕捉到黎陶讶异的眼神后补充道:“话说这局长公子也在卫生局任职,以后必然也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啊!啧啧!”
“这,这不可能吧?”打死黎陶也不信。记得刘娜娜当年也是个贫困生,一开口细声细气兼口齿不清,毕业后考进湖城一中当老师,如今竟有此等际遇,难道这就是江湖上传闻的“嫁人改变命运”?
“就知道你不信!哼,读书那会,我比她风光多少倍?想不到穷鬼王泊远都不愿意娶我,她倒能嫁给局长公子?”杨雨环越说越带劲,忽然站起来,单手指天,学《斗牛》里的黄渤大喊一声:“人神共愤啊!”
黎陶看她表演得逗趣,马上很有默契地配合起来,“姐姐我拖得一手好地洗得一手好碗切得一手好肉,凭什么嫁人致富的是她而不是我?人神共愤啊!”
杨雨环:“像我们这样的‘人物’,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
黎陶:“要清纯有清纯,要妩媚就妩媚!凭什么啊!”
“人神共愤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一起手指苍天大叫一句,就都哈哈大笑起来。
幸福是别人的,羡慕嫉妒恨也没用。宣泄过后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临近年尾的时候,蔡姊茗打电话跟黎陶说:“年关近了,我们多少凑点钱还给人家吧。”
“嗯,知道了。”黎陶轻声应道。那时父母折腾的麻将铺刚开始生意着实不错,但很快被楼上住户投诉“扰民”,已经被迫关停了一段时间。黎陶从朋友处借来的三万大洋尚未还清,便已血本无归。
几番犹豫,2010年元旦刚过,黎陶还是丢下杨雨环一个,收拾东西搬进了宿舍,毕竟,在外面租房子也是要钱的。
这一年,黎陶28岁,迎来人生第一道分水岭。在这之前,黎陶像一叶浮萍,向往远方漂泊不定,活得伤筋动骨五内俱焚;在这之后,她愿做一朵安详的莲,扎根脚下玉立生香,惟愿能心平气和岁月静好。
为了装扮宿舍,黎陶花了两个周末,去家私城淘了一些桌椅床柜回来。在她的意识中,跟杨雨环合租的房子是这几年漂泊在外的第一个“家”,每次说“回家”时她们总是说得很顺溜,完全理所当然的样子。
而眼下这宿舍,长宽不过20平方,刚搬进来时除了前任员工留下的垃圾袋外一无所有,但好歹也是个安定之所,也是“家”,于是黎陶摆出真要给新家添置家具的架势,走遍了湖城所有的家私城。
东西并不多,但每一样都要入了眼才买。蚊帐是粉红色带绸缎宫廷式的,梳妆台是多功能打开可当梳妆台、把盖子放下又可当书桌的,小餐桌是彩色玻璃的,餐桌上自是少不了一株勿忘我。就连一些小物件,黎陶也费了些心思,比如给抽纸筒上套个小公仔,在电插座上贴个小贴画……一切都按照自己想象中的样子来装扮。
统共才花了2000大洋,原本空落落的宿舍便焕然一新生机盎然了。
黎陶指挥家私城的工人放好家具,又哼着小曲儿挥着抹布儿忙碌了一整天,最后倒在床上心满意足。
从家乡过完春节回来,杨雨林在痛诉新舍友的懒惰无能时无比哀怨地表示,她总是在碗和筷子乱成一团的厨房中想念黎陶,尤其想念被黎陶擦得亮堂堂的厨房和地板。
黎陶听了莞尔一笑。
跟杨雨环恰恰相反,刚搬过来时,她兴致勃勃地买了碗筷盘碟若干件,以为总还会有朋友过来做饭吃饭。谁知别说朋友,就连黎陶自己也都窝在饭堂里吃了再回来,日复一日,终究只能在一堆“干净”的碗筷中怀念那些烟火气浓重的俗套日子。
不得不承认,独居生活才开了个头,黎陶就已经嗅到寂寞的味道了。就连在单位加班也多了项理由:反正回家了也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