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老张又抱来一坛酒,看着满地的狼藉,他想说,却又不敢说。
自从祖母死去已经十多天了,尚书大人始终把自己关在房间内,不见任何人。
就连公主殿下,丞相大人亲自前来劝说,也是闭门不见。
要不是自己给他送酒,估计连我也不会见吧!
大王昨日传来圣旨,让他今天上朝,他却置之不理,依旧借酒消愁。
大人年少有为,户兵制被大晋百姓所称颂。我张安,绝不能让大人就此消沉下去。
思来想去,他想起一个人,秦若兰。据说这位秦小姐对大人颇为仰慕,求她的话,她一定不会拒绝。
刚想出府去请秦若兰,却看见一辆马车疾行而来。
张安自认晋京这些大官的马车自己都记住了,却怎么也认不出这辆马车是谁的。
马车到尚书府门前停下,一位女子跳下,看见张安,直接开口:“安然那个混蛋呢?给本宫把安然那个混蛋叫出来,本宫今天要教教他怎么做人。”
张安一惊,听这位的口气应该是位公主,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庶出的公主,看这意思貌似大人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
张安急忙上前见礼,点头哈腰的讨好模样。
“公主殿下,大人这几日遭逢大变,正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若是殿下想见大人,不妨自己去书房。”
张安说完,便做出一副带路的架势,他现在是病急乱投医,很希望有人能陪安然说几句话,哪怕是骂他也好。
来的这位是谁呢?确实是位公主,不过却不是晋国的,是卫国四公主卫梅。
前天她收到卫王的飞鸽传书,说卫国已经接手纱幕,但纱幕之内却连一个百姓都没有,应该是晋国都迁徙出去了。
当下卫梅大怒,割地不带民之事,古来未曾有也。她当即递交文书质问晋王,晋王回信说,办理此事的安然不在,不知道他是如何做的。
她今天以卫使的身份上朝,当面质问。晋王又是,此事都是安然办理,他并未上朝,等他上朝,寡人会让他给卫国一个满意的交代。
卫梅出了王宫,便直奔尚书府,找安然问罪来了。
顾不得其它,卫梅跟着张安,直奔书房,她现在真的很着急。
卫梅越走越觉得不对,整个尚书府入眼的都是白色,当下疑惑的问:“你是府中的管事?”
张安,点点头。
“府中最近有丧事么?”
张安再次点点头。
“死的是什么人?”
“是祖母一家。”
卫梅刚想问祖母是何人,但两人已到书房,张安示意大人就在里面之后便离开了。
经过刚才的插曲,卫梅的脾气也小了不少。
一入书房,便是浓浓的酒味,卫梅刚想开口问,你准备开酒铺?却看见安然躺在那里,手里还抱着个酒坛,似乎已经醉死过去。
只以为安然在装睡,当下上去踢了一脚,怒斥:“纱幕的事你准备怎么解释?”
哪知安然被她这么一踢,虽然醒了,但却不说话,抱起酒坛又是一口。
等他放下酒坛的时候,原来大半坛子的酒已经见底了。
安然看也没看卫梅,对着门外高喝:“拿酒来,我要酒,给老爷我拿酒来!”
说完,便倒地不起,似乎又睡了过去。
这次似乎是真的睡过去了,任凭卫梅如何打骂,安然就是没有醒来的意思。
刚要下重手,房门又被打开了,进来的正是管家张安。
张安对于卫梅的动作似乎没看到一般,将一坛酒放下,便回头要走。
卫梅疑惑的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张安叹了口气,之后示意卫梅跟着他走。
卫梅跟着张安一直走到正堂。
正堂里的三口管尊早已入土为安,取而代之的是三个灵牌。
张安站在灵牌前点燃一炷香,拜了拜,然后说:“这便是我家祖母一家的牌位。几日前,我奉大人之命派人去老家接祖母一家,却不料刚出别山镇便遇上三贼,祖母一家连同护卫随行三十多人无一幸免。”
开始张安说祖母的时候,卫梅还以为是安然的母亲,但现在看见三个牌位,她似乎理解安然为何如此伤心了。
赘父,赘母,爱妻,三个牌位深深触动着卫梅的心。
原来安然居然是入赘,嫁给他妻子的,看来他和他妻子的感情很好,难怪他会如此。
可怜一代大家,居然爱人先去,她甚至开始觉得安然有些可怜。
“小人不知道殿下与我家大人是何关系,小人斗胆求大人一件事。”
张安突然对着卫梅跪下,祈求。
卫梅一惊,急忙上前搀扶,不过张安却没有丝毫要起来的意思。
“张安虽然和大人接触不久,但张安能感觉到,大人是个好人。对待下人随和,从来不呼和。对待侍女犹如宾朋一般,从不会让侍女侍寝。大人更是以户兵制为晋国百姓谋得一条生路。如此好人,如此好官,张安从未见过。张安知道殿下在生大人的气,不敢奢求殿下消气。张安只求殿下能帮大人振作起来,大人满腔报复不该如此消沉下去。”
再回到书房的时候,卫梅看安然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她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才能让一个胸怀天地的男人,变成如今的模样。
她希望安然能振作起来,或许作为卫国公主,这很矛盾。
但卫梅并不觉得矛盾,她希望看到那个衣衫飘飘,趾高气昂的安然。喜欢那个指点文坛,出口成章的安大家,而不是现在这个醉鬼。
上前用力推了推安然,安然却只是翻了个身,似乎已经醒来。
不过安然的下一个动作,却让他气不打一处来。这斯居然理也不理她,直接抱起酒坛,便往嘴里灌。
看这还知道喝酒的模样,卫梅甚至怀疑他刚才是不是根本没有睡觉。
酒坛里的酒已经空了,安然晃了晃酒坛,见没有酒,便舍弃空坛,奔着另一个走去。
眼看着就要拿到酒坛的时候,卫梅一脚将酒坛踹开,他又扑了个空。
安然似乎不在乎卫梅的动作,仍旧弯腰去拿酒坛。
卫梅见此,更加生气,直接一脚将安然踹倒。
本以为安然会大发雷霆,却不料安然居然正好摔在酒坛旁边,直接喝了起来。
“你还能不能有点男人的样子?看看你现在,当初指点文坛的安大家哪里去了?戏耍我大卫的安尚书又哪里去了?”
安然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仍旧自顾自的喝着酒。
“你是不是以为这个样子就能让你妻子活过来了?还是你以为你这样就是情圣?我告诉你安然,你现在这样什么也不是,只不过是个懦夫,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
声音很大,院子里已经悄悄探出几个脑袋在偷听。
张安仍旧在门口,仿佛睡着了一样,只是偶尔用眼睛看那些下人一眼,将那些好奇的脑袋都看了回去。
卫梅见安然不理自己,伸手就去抓安然的酒坛。
安然被他这么一抓,灌酒的动作马上停了下来,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出她是谁,张口便大骂:“滚!给老子滚!张安,张安,你怎么当的管家,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么?”
安然说完,不理会卫梅难看的脸色,拿起洒了多半的酒,接着喝。
卫梅身为公主,何时被如此呵斥过?好在她入朝多年,这眼泪才没有马上掉下来。
当下转身而走,不再理会安然。
张安叹了口气,紧随卫梅也出了尚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