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也让白曾青多少舒畅了点。
穆公任在扫山,在山里练剑。
那里有毒虫野兽,也是和樊南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并不害怕。哪怕手里没有兵刃。
只是有时候,会错过一些事情:有人来向白曾青挑战了,或者他们举行比试……
不过那天,白曾青却进来了。
他不确信,白曾青是否发现了他在练剑。
白曾青只是来怀旧的。没有来由的,他和穆公任说起了这座山的来历。
以前有两个人在这里比剑,一个人比输了,气愤之下就把剑投到了山里。因为用力过大,剑刺入了山的里面,山的心脏里。所以这座山才会这样的原始荒芜。后来犯了过错的弟子,都会被囚禁在那根铁索上,铁索是连着那把石中剑的。只有拔出那把剑的人,才能够逃离这座山。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相反,他们都活不了多久。因为他们会成为野兽的果腹之物。山里堆积了很多白骨,也养活了很多野兽。
“违反了帮规的弟子,就会被扔到这里来。所以千万不要违规。”说道最后一句,白曾青笑了起来。
穆公任默默地看着他,就像对方讲了一个并不可笑的笑话。
穆公任早就猜到了最后那句话。那不过是长辈骗孩子要乖,不乖就扔到山里喂野兽的话儿。
“你家人也这样骗过你么?”
“他们骗过我妹……妹妹。但我从来没有相信过。”穆公任发觉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口,“你没有这样骗过人么?”
“不是对每个人,你都能够说得出口的。”那是父母长辈对子女才能说的话。如果这一生,他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没有像一个平常的男人那样,做一回父亲。
现在,他已经是只能用“慈祥”而非“严厉”来形容的年纪了。
穆公任问他,那山上的铁链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我要是不和别人说起来,那我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来由的人了。”
穆公任在等他说,可是他却没有说。
因为他希望他就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来由的人。他宁愿相信那个童话,也愿意所有的人都接受它,那个充满了温馨的恐怖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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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同出山了,这也是穆公任手里没有真的剑的好处。不然一定会被他察觉的。
不过他也抓住了一个机会,他问白曾青,前些天的那个土匪的儿子,到底要说什么事情,而掌门却又是知道的。
“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他差不多才十七那么大。他们几个人攻上去的时候,那些土匪已经死的差不多的。那个土匪,他爹,苦苦哀求,让我饶他儿子一命,说他什么都不懂。”
“你相信么?”跟着家人那么久,会不受影响却也不去劝阻?穆公任不相信,他还记得福田院里的小孩子。
“我不相信。我知道,他的刀,染过好几个人的血,他的刃,刺穿了好几个人的身体。”
“那你还放过他?”
“他爹说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说儿子还曾经劝阻过自己。”
“说一万句好话都顶不过杀一个人。”
但是白曾青没有办法下手。
那个土匪父亲的话前后矛盾,连和白曾青同行的人都听出来了。
但是当一个儿子亲手杀死了父亲,这还是那个父亲要求的,这时候,你还能做什么呢?
所以,他留下了一条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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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穆公任在山里,毕竟是连一个正式弟子都算不上的。所以很多事情,他都么有办法接触到,很多东西,他也没有办法了解。
偶尔,道成练功回来,会和他说一说。但是作为秘门的弟子,他知道的也不算很多。
能够知道得最多的,非是十七星不可。
她是白曾青的弟子,唯一的弟子。虽然她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个师父,但她常常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就像他的影子。可能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白曾青了。
虽然都是不受星相派弟子待见的,虽然也都对此并不在意。但是她,至少能够得到白曾青的看重。
而且,他还知道的一件事情,是白曾青让李问道等人不可以教导自己武功的。但他并没有说自己的原因。只是让穆公任不要对几位师弟心怀怨恨。
穆公任人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是真的一直很敬佩白曾青的。
他觉得自己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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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下着雨,式仪把黄瓜抱到了屋子来。
有了一个玩伴,她就不觉得孤单了。
她真的训练小黄瓜去守园子,她则每天给它送饭。
有时候,它也会自己寻吃的。
上次傍晚的时候,式仪就看到它和一只大老鼠在追逐。它的个头大很多,但还真奈何不了那只老鼠,抓住了最后还让它跑掉了。
所以式仪不送吃的,它肯定是要饿肚子的。
虽然是野生的。
但是有一次,当式仪看到她在吃一只小鸟,小鸟已经被撕裂,地上是血和羽毛、翅膀残肢的时候,生气了。
她用手打它,它叼着嘴里的吃的,躲开了。她就追赶着继续打它,它不知所措的盯着她。它刚开始还以为那是闹着玩的。
是她让它赶走鸟儿的,现在却又生气了。
鸟儿偷吃她的菜,她是生气的;可是看着鸟儿被撕碎,她又不忍心。
她打它的脑袋,噗噗的就像打在肉枕头上。它生气了,扑了过去。
“啪。”她又打了它。它越想要咬她,扑过去,她就更用力。直到把它打得退缩了,委屈地躲起来。
事后想起它的眼神,她又有些后悔。
之后好几天,它都不理她。
直到它好几天找不到吃的,发现门口放在两条鱼。
于是又和好了。
不过那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不愉快。
玩耍、追逐、打闹……好像真的就是一个玩伴。
家里放着食物,会招老鼠。它就会过来赶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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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他却没有看到式仪。
不在河边,不在屋里,不在菜地,也不在竹林。
喊话,也没有答应。
他只看到了那个小黄瓜,在洞口,跑来跑去,好像很烦躁的样子。
可惜它不会说话。
不过看着它跑来跑去,他更烦躁。
“式仪。”他大叫起来。
“哥。”式仪出来了,她就在身后,在身后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她刚一出来,它就冲了过去。
“看到我回来,你都不答应。急死我了。”
“我在和小黄瓜捉迷藏呢。”她也想让哥哥来找她,可是穆公任很着急,这才大喊起来。式仪怕山外的人听见了,所以就现身了。
“好不容易回一次家,你都不来接我,还躲起来。”穆公任抱怨。
“谁想到你回来的这么早。”她本以为哥哥会在中秋时候回来呢。现在过去才不过二十一天。
穆公任本有些怨气的,跑了一路,回来见到妹妹,也就都消了。
“我在路上给你好多提示了。”那是她为了藏宝而留下的线索。后来穆公任花了大半天,才找到了那五个藏宝点。
这样的游戏,他们玩过很多次了。发现一个泉眼,发现一个山洞,她就会给一些提示,让哥哥去“寻宝”。
不过这次式仪的本意是想要吓吓哥哥,看他以为自己不见了会怎么办的。不过都是好多天前的设置了,有时候也会忘记的。
这次的五个藏宝地点,一个在大树上的鸟窝里,一颗坚硬如铁的鸟蛋,穆公任说那是鸟结石拉出来的屎,气得式仪直跺脚;一个在朽木旁,脸大的灵芝;水里,石头磨成的一家人的样子;一个双眼的水池,那是以前发现的,这次式仪花了很长时间挖掘清洗又是堆积石头垒砌,做成了一个水池,池旁还有一颗野荷花,不知道从哪里移栽来的,正好遮住了第三颗泉眼,是之前不曾注意到的;一个她用泥巴烧制的坛子。
“你需要就跟我说一声,我出去给妳买就好了。”
穆公任在找东西的时候,式仪也在旁边跟着。她希望的是哥哥能够夸她一句,而不是他现在说的话。
“你又不在家,我怎么跟你说?”她赌气才这样说的。她并不需要这个坛子,只是为了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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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给我讲什么故事?”破例的,两人没有在床头打闹。
“讲师父对付泰山派的两大高手?”
“‘单剑双绝’辟九霄、崇万级,这故事你讲过了。还有崂山派的华盖,京华。”
“那‘不止剑’海东升呢?”
“也讲过了。上次让你问的,十七的哥哥的故事。”
“我就知道你再说这个。”不过这事情可能是星相派的一个不成规定的禁忌,很少有人会去聊这事情。穆公任知道的也不多,只能简单的说了说。
“她的哥哥叫做节十八,泰山派的。那个门派很松散,但是总会有一些厉害的人物。他就是这样的人。听说当时他的年纪还很小,就可以打败一些成名人物了。”他不想去渲染,虽然他很在行,“师父说,如果他还活着,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可惜就是死得太早了。
“那你师父怎么说你的?”式仪忍不住打岔。
“他说你再吵,我就不跟你讲了。”
他是独生子,一心学武,离家背井去了泰山学艺。泰山派的很多前辈都对他报以厚望。他拜在一个厉害的前辈名下,一心刻苦修炼。很像是出家人,不问家里的事情。后来家道中落,他也没来得及看。等到他回家的时候,父母坟头都长了杂草。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好像哭过了。他看我可怜,给我买了两个馒头,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当时她也因为被人欺负了在街角抹眼泪,“就这样哥哥带着我去了泰山。没多久,他的师父回来了。听说是和别人比试,结果受了伤。本来那一次,他也该在他师父身边的。就因为他不在,才给对手可乘之机,他也很自责。他不告诉哥哥对方是谁,他只是很介怀不能全力以赴和白曾青交手。哥哥的师父,应该是泰山派很有地位的人。后来他死了,没有人护着哥哥,哥哥就开始遭人白眼。”
不过有一点,穆公任没有说,十八的父母是遭人欺凌、才贫困潦倒又无寄托地辞世的。他连死,都只是为了酬谢恩师。所以穆公任对他并不敬佩。
“后来,他就去找掌门挑战,然后输了,就自杀了。临死前,就把妹妹交给师父照顾。”
从那时候,式仪就害怕,担心有一天,哥哥也会和他一样,和别人交手的时候丧生;而自己,就会成为她。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换一个。”
“当初是你要我说的。好,好,我换一个就是了。讲一个很久以前魔教的故事。那个魔教叫做暗月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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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仪做了两把木剑,要和哥哥比试。
“你又没有学过武功,我教你,你还不学。怎么和你打?”
“你是怕打不过吧?”
“才不是呢。”
“那你是喜欢找厉害的人比试咯?”
“我是怕打伤了你。”
“看屁股。”式仪穿过去,就想偷袭他。
“好啊,你也小心屁股。”
“你太快了,给我慢点。”她输了不服气,就耍赖。
“你的对手才不会跟你慢点呢。”
“我不管,你就给我慢点。”慢点才够她钻空子。
“好好好。”反正和自己比,妹妹总是要赢才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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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热闹的日子。
是白曾青的六十大寿。
他是一派掌门,是上一任武林盟主,交游广泛,亲朋好友,门生下属很多,得到他照顾的人更是不计其数。所以今天,山里才会格外热闹。
华山派的代掌门方悟元,峨眉派的掌门周彻通,两昆仑的头面人物,武当的善听道长,就连和他多少有些生疏的少林,也来人了。是苦慧大师。
还有那些溜须拍马之人,也少不了要凑这个热闹。为了炫耀身份,抬着贵重的贺礼,将一个宁静的小山,弄得集市一般。
“让一下,让一下。”有人在前头推搡,穆公任被推开了。
他依旧低着头在扫地。
来人是商丘的一个大户,听说得到过白曾青的帮助,如今他的独生子,正在星相派学艺。是赵师兄。他来庆贺,带来的是一棵铁珊瑚,镶嵌有六十颗明珠,代表着他的寿辰。
白曾青看了赵春一眼,然后让人收下了这份礼物。
在场之人,也有天地盟的头面人物。也包括那个新上任的盟主。
他给白曾青行了大礼,然后给白曾青送上了一把剑。穆公任看不清楚,不过听说是代表着权力的剑,只要江湖上有不平之事,哪怕这人是武林盟主,他都可以凭借此剑诛杀对方。
前些日子,他也被追认为天地盟的终身盟主,有权对所有的问题提出自己的见解。哪怕他已经不在位了。哪怕反对的人是现任盟主。
不过那个男子、新任盟主,是谁,穆公任看不清楚。只觉得年纪并不很大。
接下来,来的是泰山派的两个剑客,崂山派的两个老头。
青城派的一个中年人。
他们只是寒暄几句,贺礼也是随身携带的一个礼盒。之后便站在人群之外,显得和今日的主角,不是那么地紧密。
每一次,有贵客来临,炮仗便从山外五里开始燃放。还有弟子高喊着来者的名头。很多人,不少人都是穆公任听过的。
穆公任就在门口扫着炸得满地都是的炮竹。
“让开。”突然又闯来了一群人。他们是和白曾青有仇的人。
穆公任提着扫把,识趣地躲开了。
几个星相派的弟子,看出这群人来者不善,心想绝对不能让他们搅乱了这次的寿宴,也不问缘由,将他们拦住。
果然所料不错,他们就是来找星相派的麻烦的。
而那几个可怜而又自负的弟子,根本就不能察觉双方之间的差距,以为自己乃是武林盟主的门徒,武功就可以冠绝天下,就可以无人能敌。
下一转眼,他们就会遍地打滚了。穆公任再往后退了两步。
可是没有。
因为六个大派的头面人物都及时赶来,出手阻拦了。如此一来,才让这几个弟子不至于在天下群雄面前丢人。
六大派的高手也许只是想要讨好白曾青而已。否则以他们的身份,怎么能够如此仓促地代人交手?
双方还在交手,六个星相派弟子却是承受不住了,只得渐渐退开。
大家都不认识这几个人,更想不到毫不起眼的几个人,竟然可以和这些名动江湖的人物打得难解难分。
但是他们终究还是略有不敌。
“几位都是老朋友了,怎么进门就动手了?”
那几个人这才趁势收回了拳脚兵刃,愤愤地进了去山门。
就是穆公任也看得出,他们绝非老朋友了。而缙云山等人,则更是莫名其妙,不知道江湖上还有这样一群人。善听道人想要问白曾青其中缘由,不过白曾青也没有说更多。
迎接传名的弟子,本就是见多识广的。但也还有不少人,是大家不曾听过名讳的。有些弟子在一旁暗自嘀咕,讨论着来者什么来头,不过穆公任却并不奇怪。
世上厉害的人,远比这些人知道的多得多。
他只是觉得好笑。
下一个来的,是骑着高头大马冲进来的。
穆公任认识他,是白曾青的那个好友,曾经当过官带过兵的人。
他并没有带着贺礼来,穆公任却看到了他怀里的一卷金色卷轴。
这就是圣旨么?
穆公任听过,却从来没见过。
朝廷干涉天地盟的事情,穆公任也不是第一次听说过了。
不过来人却说是来送上贺礼的。礼物就是身下的这匹坐骑。然后转身,将卷轴交与了白曾青。白曾青藏于袖内,不曾当众打开。
“我不是来贺寿的,我是来找人打架的。”这时候人群里冒出一个男子。
白曾青不想和人交手,可是对方不依不饶。所有的人都看着白曾青,看着他如何处置。
穆公任看到有秘门弟子出来,说今日是掌门大寿,不如改日再战,接着便请他去喝茶,那人却没同意。接着,便退到一旁不说话了。
穆公任没看清,却也猜到了,肯定是那弟子在与他说话之际,封住了他的穴道制止他行动。
白曾青已经厌倦了这种热闹。
远处,山门外,又有人吹着唢吶敲着鼓赶来。他们送来了一张匾额。一高一矮两人抬着,高个子伸手,当众揭开,上面书着四个大字,天下第一。
穆公任在一旁冷笑。
红绸布还没有揭开,一道剑气射过,那高个子的手,便连同匾额一同,被钉在了门柱之上。鲜血直流。
“是谁暗箭伤人,给我出来?”矮个子迅速拔出短刀,环视四周。可是周围都是各色人物,他如何能够看得穿呢?所以他转而看向了东道主,白曾青。
可是白曾青却没有看他,而是盯着那把剑。
那把剑,他见过。
“老朋友,出来吧。”他声音不大,却像一阵风一样荡开了去。就是老远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但是没有人出来。
大家再一次把暮光聚集在白曾青的身上。莫非他认错了人?
那个矮个子很聪明,拔出了那把剑,他知道这剑可以告诉大家,来人的来历。
“弄脏了。”穆公任提着扫把过来。
“是你?”这两人万万没有想到。
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穆公任的手,要比他们快得多,一眨眼,他就把剑给夺了回去。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白曾青开口问道。
“不急,等我解决了他们在说。”穆公任转头看了天地盟的长老明鉴一眼。
矮个子的刀刚拔出来,就掉了。穆公任一剑洞穿了他的手掌,很巧的,就在原来的伤口处。刀未落地,换手接刀,这一次,剑没有斩断他的左臂,而是洞穿了他的胸口。快到一个善使快刀的人都反应不过来。
高个子拐着脚,想要逃。他的剑太长,根本来不及拔出来。穆公任没有着急,他等着对方拔出剑来。但就在他拔剑的一瞬,穆公任接着一剑,在他右臂削了一道,云淡风轻的,波澜不惊的,但鲜血却随着那把剑划出一道水帘,连珠般,圆弧那样,划过天空。
鲜红色的。
又是一剑。另外一道。这一次鲜血是喷涌而出。
“住手。”白曾青不能看着自己的客人在自己的地盘被人杀害。而且还是被名义上自己的人。
可是已经晚了。
最后一刀,穆公任解决了他。
这两人便是当初在洞庭湖,差点杀死自己和路过村民的两个恶人。
那些门徒,肯定没有想到会是穆公任。想不到他竟然可以转眼之间杀害两个成名高手。但是白曾青知道,穆公任的目的。他连两个恶人都结交收留了。
白曾青也已经明白。他带着申有赖的剑,必定是申有赖的弟子。此番前来,必是要找自己决斗了。
穆公任不善言辞,但是他在激怒对方。在激怒星相派的那些弟子。
果然,一个又一个的,有人冲上来。
穆公任一剑便破了潘盛的门户,接着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白曾青没有做声,他看着本派弟子一个个被打翻。颜面丧尽。
“小子有点本事,让我们来领教领教。”这时候,跳出来的,竟然是之前和星相派作对和六大派高手较量过的几个人。
穆公任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却也猜出了,对白曾青而言,他们是友非敌。他说不清楚,但是他闻到了满满的阴谋味,一个,两个……数不清。
但既然出来阻挡,那便是自己的敌人。
他并不想和白曾青交手,他只想杀了那两人报仇,并且给那些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一点教训。
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他知道,过不了多久,江湖就会有他的传闻,就会有人把他当做偶像,后世就会有他的传说……那种感觉,妙不可言。
他在享受着那种感觉,可是他并没有忘记自己还在与人交手。
不管是星相派的,还是旁的人,只要站出来,他便将他们打败。
白曾青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穆公任却转身要离开了。“也许你不配那四个字。”
现在,他已经不再去计较,也不想去拆穿了。
不管星相派,不管天地盟,不管白曾青,究竟有多卑劣无耻,他已经不在乎了。他知道自己足够强大,能够保护式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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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穆公任不断地喘着气。
是夜里。好在式仪还没有醒。
他起身出去,到溪边擦了擦澡。回去的时候,式仪却醒来了。
“怎么了?做恶梦了?”
“睡觉吧。”可是他却睡不着了。
第二天,式仪要听他讲那个梦里发生的故事,就像以前自己也会把梦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哥哥那样。不过穆公任并不想说,毕竟那个故事,他被人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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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是大饼。式仪会自己将谷子碾碎了,在烧烫的石头上烙饼。
她还自己种了水稻,种在了山里。她不喜欢每天都吃谷子,她还是习惯吃稻米。
她给哥哥讲着他在山里的故事,可是他有些心不在焉。
梦里,他害死了十七星,杀了白曾青,然后被人杀了:
当他要离开的时候,那些人自然是不会这样放过他的。只有她站出来,说出了一切。他告诉大家,白曾青的真面目。他并非仁者,也不公正,他徇私结党,他任人唯亲……这就是她的目的,让他身败名裂,这远比打败他,杀了他为哥哥报仇更彻底。
当然,这是穆公任的猜测,也在他的梦里体现出来了。
十七和白曾青朝夕相处,她的话是再有分量不过的了。真的,假的,并不重要。就连穆公任也不敢确信,她所说的话,关于白曾青的一切,是否真的就一定是真的。
白曾青不想让她说下去,挥袖让他们离开。可是她偏要说,她的话,终于激怒了白曾青,但穆公任提防着也不会让他下毒手,直到穆公任看出来,在场所有的人,都是白曾青的同党。甚至那些表面上和他结仇作对的人。
所以穆公任才想着带着她离开,在一切戳破之前。但是那些跳梁小丑又跳了出来。
第一个冲上来的身高体壮,斜着眼,是安会,穆公任也不答话,长剑一伸,直撞在对方的剑身上,手里的剑震颤着,连劈了五十八道,一道加一道,都传递过去。一招将他打退十数步。
他曾经五十八次冒犯过自己。
穆公任在等待身后的人说话,可是白曾青看着十七,她也看着白曾青。
第二个上前的是沈协,穆公任架住对方的剑,暗运内力,一道加着一道,七十三道,每一道都清清楚楚,间断着,以便自己能够数得清清楚楚;但是却又迅速无比,快得让对方无法换招撤力。那是对方侮辱自己的次数。早已经不需要在床头摁下指印来帮助他记住这些次数了。
虽然只是将力道加在了对方的剑身上,但是力道所及,风卷浪袭,对手是滚翻在地的。
白曾青还没有说话,可是李问道却说话了。“莫放他们走。”
转眼就跳出两个人,一个是和潘盛同辈的弟子,不少于二十六次给自己加派任务、超过十五次说自己坏话、三次当面嘲笑自己的章平援。一个脸瘦眉尖心胸狭窄的弟子。
他的剑,直指对手心窝,可是一个急转滑行,却刺中了另外一边的钟陈。
钟陈。穆公任还记得他对自己的嘲笑、刁难,当着面仗着人多,踩坏自己的包裹。这个仇,他早已经等了很久。这一剑,没有正中心窝,因为他想让对方多煎熬一阵子。
把剑抽出来,他用衣袖拭干凈。这是一个做作而毫无必要的动作。他本可以抖干净的。他是做给那些自负的人看的。
章平援已不敢仗着辈分年纪托大了,他终于拔出了第二把剑。
但这又如何?那不过是花架子,比单剑更多破绽。
“跟着我。”穆公任知道已经撕破脸皮,他要闯出去。带着十七。
又跳出两个人,穆公任没多少印象,猜想是秘门弟子。虽然和他们没有仇怨,可是也只有夺路而逃了。
穆公任一套羊角剑招,逼退两人,一把夺过那匹千里驹,拽上十七,挥剑催马,可是马后腿一跪,两人都摔倒了下来。
穆公任是以剑背拍马的,所以马受伤,穆公任转头,果然看到是中了暗器。出手的是纪成,一直站在远处。
白曾青看着那个被自己刺了一剑的钟陈。穆公任知道他在为弟子哀痛,只因为自己刺了对方一刀。可是自己被人伤了千百回,他却从来不曾有过一个安慰,一个温柔的眼神。
果然自己是外人。这些日子,他在这里所受的歧视,早已足够他疯狂数十回了。
潘盛抽出他的那把精钢宝剑,那剑锋是寻常佩剑不能抵挡。但是穆公任更快,一剑斩断了他的右手,五根指头,连同那把剑,一同掉落。
你不是说我不配用剑么?现在,是你不能用剑了吧。对了,还有左手。穆公任转身一划,又是一声惨叫。
但是在他听来,却是愉悦极了。
又跳出了三个人,穆公任停了一下,因为他要看清这些人,以便掌握分寸,一报还一报。
他挑起剑,轻松地又斩断了一个人的手腕。这个人叫做穆申。
“无耻。”他话音刚落,仗着速度之快,避开围攻两人,一刀斩下了一个手持匕首趁机去抓十七的人的脑袋。
他没有看清那个人是谁。但是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不管是谁,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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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星掌力?行意剑法?他已经暗中观察过很多,虽然零散着观察的。用掌的,他便用剑挑破他们的掌心穴门,用剑的,他便运内力震得他们无法握持。环卫剑法,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稀松平常,破绽百出。落玉剑法?他是没见过,但是又如何?便是第一次见到也照样破解。这盈亏剑法么?就凭吕剑一,也练不到家。怎是自己对手?
穆公任似乎找到了感觉,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身上充满了力量,好像不知疲倦。
而且每打败一个人,他的武功就在增长。
就这样,一个一个。一群一群也无所谓,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我来。”说话的是于冠中。但是穆公任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盯着李问道。
“让开。”出来的是于冠中的师叔,***业。
求之不得。穆公任心说。当初他“教”自己武功时候的情形,自己还记得清清楚楚。终于有了这一天,能够将他打败踩在脚下的一天。
这两年来,他已经放弃了学习星相派的武功,都一个人躲在一旁,回忆着当初和申有赖在一起的时候,练习记忆里的剑招。今天,终于他练成了。
这是他第一次实战。因为他没有办法再找到申有赖,再和他一战了。所以他带走了申有赖的随身的佩剑。
败给自己,姓洪的肯定气愤死了吧;也许他更气愤,因为自己根本就没把打败他当做惊喜。作为申有赖的传承人,自己应该是以白曾青为对手的人。
“你是申有赖的弟子么?”
“我不是。我只想找你挑战。”
十七在拉他。
也许她觉得自己不是白曾青的对手。但是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到底有多强大。
可是白曾青终究不愿和他动手。他说那是他的大寿日子。他不想见血。虽然已经一地是血。
“我们走吧。”她低声对他说,她也看出来了,“他们都是一伙儿的,不会帮你的。”
谁需要这些人帮忙呢?
穆公任觉得自己不是想要名扬天下,他后来醒来,也想过侠者救危扶困,只是梦里的一切,那样的自然,想做的事,止不住不去做。
这个梦,那样真切。
虚伪,罪恶,丑陋,黑暗、阴谋……所有让他不快的事情,他都想要将之一扫而光。
终于,他还是太自大了。他看着数十人将他团团围住,他并不害怕,胸中反倒升起一阵豪情大气。他用剑发出吟啸声,那是他最后一次的警告。于是便闭上眼,大开杀戒。
一个活人,一具死尸。站立着的,躺倒着的。气愤的,不甘的。他从来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所以他不后悔。
但是他不知道,那些伤残的人,只为了隐藏一个剑阵。就是现在在他跟前由四、七、十三一共二十四人组成的三重剑阵。那个最终打败他的剑阵。
若非是她冒死相救,那么,死掉的,就会是他。
好在这个剑阵已经被破了,再也没有什么有能力的弟子,能够重新布阵了。而且他也有了防备。
可是她死了。
临死前,她只有一个请求,帮她杀了白曾青。
白曾青也许是因为内疚,并没有过多反抗,所以他,最终还是杀了白曾青。他知道这样一个对手,本该是在公平的情形下,决胜负的。
可是他知道,十七已经只有半口气了。他也不知道,她是否看到了白曾青倒地就死的那场景。他回头的时候,她已经闭上眼,瞑目了。
杀了白曾青,他没有丝毫的喜悦。那是多少人梦想着扬名立万的机会。
整个会场,一片狼藉。死伤无计。那些旁的门派的人,也纷纷离开了。那个赵春的父亲,甚至还想将送出的贺礼,婉转地收回,最后被李问道气愤地杀死了。
这个新掌门还能怎么样呢?便是功力在他之上的白曾青和***业,都败在了自己手下。
六大派的高手,也没有为了白曾青和自己动手;泰山崂山两派,更是不会出来了。
穆公任觉得好笑。他转身离开。但是他却没有走出去。
他被杀了。
死在了文道成的手里。
被偷袭。
他是秘门的弟子。当然会这些秘杀的本领。
梦里面,他不记得,文道成自认是白曾青的儿子,还是孙子了。他只是一想到自己就快要死了,再也无法回去,远处的深山里,妹妹还在苦苦等待,从此成了孤儿,就惊醒了。
那样的梦,他还做过。上一次,是在商丘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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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去看种在山里的稻子,回来的时候,式仪突然蹲下来,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穆公任见她捂着肚子,就先走开了。他以为妹妹要方便,所以走开免得妹妹不好意思。
但等了好久,都没有声响。他叫了式仪两声,也没有回答。所以他赶回去,发现妹妹蜷坐在地上,咬着牙,脸上都是汗。
看样子是生病了。
“哥,你还在么?”
“我在呢,就在这。你怎么了?”她的额头,也并不发烧。但是脸却通红。
“别动我,过一会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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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
“哥哥,你还记得第一次碰到老爷爷的时候么?”她说的老爷爷,是指申有赖。
穆公任点点头。
“我那次不是晕了么?然后老爷爷就给我传内功,然后我就好了。我就记得当时好像有东西在我身体里面游走,窜啊窜,冲啊撞啊的,难过的地方,阻塞的地方,就被打通了。有时候我不舒服的时候,就等它冲啊撞啊,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申有赖曾经说的很明显,他是输真气给她,助她打通关碍,重新使机体运转起来。过去快两年了,那股真气早就没有了。
而且上次妹妹是因为长时间没有饮食,才晕厥的。这一次,又是为什么呢?
妹妹刚才描述的,难道是所谓的内功么?
所以他决定回去好好再询问一番。
和梦里相反,他并没有内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