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丁海刚两口子去沙坪镇夏风驾校报了名,交了五千学费。因文诗田的熟人王教练出面,优惠了两百。丁海刚选择当VIP学员,就是一个教官带四个学员,用一台普桑车,但学费比普通学员贵了两千。
初八早晨,丁海刚坐上史智力的拖板鞋去了驾校,参加第一次的培训。汽车顺着一条水泥公路往沙坪镇后山向上开去,这条蜿蜒的小路虽然狭窄,但路的质量较好,一直通向崇山峻岭的深山。来到一个大转弯处,右面是一个宽大的平台,以前是一家小厂,现在小厂迁往开发区去了,空置的厂区就租给了顺风驾校。
顺风驾校大门口是一个小坡,史智力的车在坡上停下,丁海刚赶紧下了车,叫史智力快走,因为公路上面有汽车急促地按着喇叭下来了。果然,史智力刚调转车头,一辆重车就嘎吱嘎吱地踩着刹车下来了。一问,上面是一家兵工厂,正在搬家,也是往开发区搬迁。
门口小卖部长凳上一个二十来岁的白衣姑娘正在吃火腿肠,见到丁海刚就喊,帅哥,你是不是丁海刚?丁海刚一怔,女人就把退一抬,一片红光闪过,她放下二郎腿说,我是你的小师妹王晓梅,你迟到了,赶紧点,王教练在骂人了。
走进大门,穿过驾校大坝朝西走,微风里有火腿肠和小师妹的体香,加上刚才那一闪而过的一片红,让丁海刚的鼻子和心都痒酥酥的。
王教练穿着一件宽大的灰夹克,风把衣服鼓动,王教练更显得威武而矮胖。他满脸油光,五十出头,伸出一双肥胖粗短的手指着丁海刚吼道:你迟到了,丁海刚,第一天我给你留点面子,告诉你们,局长科长到了我这里也得规规矩矩的,都得服我骂,不骂你们就不认真学,不认真学那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是对你们的生命负责。晃眼一听,王教练这话太有道理了,估计总统来了也得乐呵呵地听王教练的骂。但是,听话听音——你若送他一堆礼物,看他还骂不?!
丁海刚点着头,把一包烟丢进了王教练宽大的衣袋里。王教练这才收起满脸的怒气书归正传,他坐进驾驶台先教冷排挡的动作要领后,两个师弟钻进车里去看,丁海刚高就站在副驾旁边看,小师妹站在王教练那边,拉开门低头看着。嘴里念叨着,这是离合器,这是油门和刹车,这是排挡杆——这东西好记,上面有个球头。丁海刚忍不住打抿笑。王教练忽然抬头盯着他说,你笑啥?难道小师妹说错了?丁海刚点头说没错,我不是笑他,我是笑早晨我的司机,也是才拿到驾照的,过红绿灯时,他把刹车和油门搞错了。
哼,搞错了就是钱,撞红灯五十,要是撞死人五十万也拿不下来。
哎,王教练你少说点嘛,小师妹有意打岔说,丁师哥的司机是有来头的哟!
王教练楞了一下,狐疑地扫了丁海刚一眼,这个老家伙一下转变了态度,和颜悦色地教了起来。教完了,王教练跳下车让四个学员轮流练习,相互指导和纠正。然后一冲一冲地去大门口小卖部吃面条了。
踩下离合器,抓着排挡杆球头就可以挂档,这多简单。小师弟说,我会了,我的时间让给小师妹。
小师妹问为什么,二师兄挤了挤眼睛说,我们都有排挡杆,半夜都可以练,你就不方便了,所以我们要让你呀。小师妹嘻嘻地笑了,把半截香肠砸向大师兄。
香肠却从大师兄背上跳到了丁海刚身上,小师妹跑过来拍打着丁海刚的衣领说,大师兄,你派头不小呢,史局长的哥哥居然是你的司机?
丁海刚微笑不语,王晓梅说我男朋友就在史局长手下跑腿,你可要多多关照哟。丁海刚直往后退,小师妹追上来说我开了一家歌舞厅,今晚有空没有,约几个朋友来耍嘛?
丁海刚还是笑。
回到丝厂,丁海刚把老婆拉到寝室说,那个驾校的味道真长,王教官见面就给我一个下马威,瞪起双眼,凶巴巴的骂我动作不规范。哼,要是以前的脾气我早给他打燃火了。幸好小师妹点了一支烟把他嘴堵上了,也幸好今早晨是史智力开车送的我,看到王教练揪住我吼,小师妹就提醒他说史局长的哥哥是我司机,王教练这才闭了嘴。哎呀,看来,这个小师妹脑壳最灵光。不过我不能靠一个女人来解围,明天我得换一包好点的香烟。
怪你自己嘛,十几块的烟就想收买教练?
我是故意试探他的胃口。
还是我的教练好,官海潮说,从不吼人,不过我也学得快,没理由吼我。
是的,教练不吼美女的。五年前你老公还是项目经理兼技安处长,你那时是官太太,巴结都来不及呢。
哼,你这人不能当教练,口水兮兮的,比王教练还俗。
我才不当教练,等我学会了车,就去弄一部比二娃那烂面包还烂的车,开出去一路向前,我当丐帮帮主。没钱了就打着牛胯骨去化缘,累了就蹲在庙门口晒太阳捉虱子——厌烦了又开车向前,一直向前走。
下午,丁海刚陪老婆去沃尔玛看裤子,官海潮嫌贵,就转到金发市场用同样的钱买了两条。回到工地,官海潮在老公的公办公室换上新裤子,丁海刚一看就激动起来了,老婆买的是他梦寐以求的挤B裤。
丁海刚兴致来了,他拉起老婆顺着机耕道往白虎山上走,走进一片树林里走,看到一个小土地庙,丁海刚抱拳就作揖,说,土地公公土地婆婆,你们这地方好安静啊,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呢。虽然你们坐的是世上最小的衙门,但菩萨不嫌小,我求你保佑我今年事事顺心,另外我还要借你们的宝地办一下公,请你们不要怪罪哟!
办啥公?
吃嘎嘎呀,过年不如过月,过月不如过日,在蜀都那几天你把我憋惨了,都要爆了。
老公,你疯了?大白天你想在山上吃嘎嘎?
哎呀,你看看这四周有人没有?除了这土地公公,还有谁?
不行,上面还有老天爷盯着的。
你蠢哟,老天也才不会怪罪我们的,以前的山民要在地里搞了才长包谷南瓜,才打粮食。
我不想打粮食,我,我的大姨妈来了。
你,你大姨妈来了还穿这么骚?丁海刚故意跺脚道,命苦呀,老天爷,我的命咋这么苦?
你呀,还是把心思用到工作上嘛。今天何金花在厨房哭,说他哥哥嫂嫂打架了,为啥子打架?是不是和史智力有关?因为何金花一见史智力就指桑骂槐,是不是史智力在打她嫂嫂的主意?
不晓得,这太复杂了,我才不想管人家的卵事。
文诗田呢?你管不?二掌柜说文诗田的人是一盘散沙,应该把他们撵走。
哎呀,我不能包接媳妇包生儿呀,他好不容易包下一段管沟,却交给舅子去干。他两口子跑到陕西去修高铁,他把摊子铺那么大,会不消化的,让他吃点苦头也好。老婆,这几天赖皮杨大学他们在主动和我说话,吃饭时也让我,我几乎坐了两个人的位置,我感觉自从年前骂了穆监理后,他们都怕我了,我的威信一下就树立起来了。
怕你不等于服你,要小心背后捅刀子。
男人嘛,谁不想捅刀子?昨晚上我几次把刀举起,看你睡的那么香就算了。结果你倒好,把我内裤染也红了。知道的呢说是你大姨妈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的大姨妈来了。
哎,你明晓得我身上不舒服,你还逗起闹。
哎呀,闹一闹过一下干瘾嘛。闹都不敢闹了,那不是我的性格。老婆,我在想要是以后我们老了咋办?
凉拌!你只有看着流口水!
那也不一定,我还有嘴巴呀,想吃嘎嘎了,我就说Ifuckyou!
我fuckyou!你呀,昨晚在梦里撕书,还吼幺儿,一直追到粮站大门口,你抓起伞就打她的脚杆。官海潮忽然嘻嘻地笑起来说,忽然,我看到幺儿的头发就变成了非洲黑人的小卷卷,好像三中门口的小太妹哟,我也生气了,说打,打死她算了。醒来我想起好伤心哟,有你一个人打就够了,我还火上浇油,我们咋这么狠心?
这天上午,徐若打电话要请丁海刚吃饭,丁海刚说你姨夫已经请过了,算了,我在学开车。徐若说是我父母要请你。丁海刚就笑道,好嘛,你告诉你父母,等有了空我来请你们。
中午,丁海刚在练习移库,训练了一会,工地上打来电话,丁海刚就对王教练说,市长来检查了,我先告辞了。回到工地市长却走了,丁海刚回了住地端出老婆留的饭菜,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吃饭,吃着吃着心里一阵发酸。官海潮回来急怎么了?是不是又受王教练的狗气了?
丁海刚苦笑道,今天我换了一包云烟给王教练,哪晓得他抽上烟就开吼,看来云烟也打不动他。
那要啥子他才动心?
小师妹呀,小师妹一给他点烟,他龟儿子就笑眯了。
哎,小师妹处处替你打掩护,上班对你有点意思了?
你说啥哟,人家是个富二代,拿到驾照就要去日本留学。
她好大了?
具体我不清楚,听声音二十岁,看双手有二十二,但满脸的风尘起码上三十了。
这么老还留啥子学?
你呀,AUTO了,这种女人说是留学,其实是去打黑工,出卖色相挣钱,人家熬一年就会挣一栋楼回来。
哦,老公,这种女人你的离远点,沾了要倒霉的哟。诸葛香兰寝室还有一箱招待酒,你去拿两瓶,一瓶送教练,一瓶晚上请安安的老师。
好,遵命!
晚上,丁海刚在叙府酒楼请客,他举起酒瓶对侄子的两个教练说,这是三江市的五粮液,我敬你们三杯,感谢你们对安安的关心。客人很克制,但一桌吃下来也花了七八百。
转眼到了正月十三,下午碎石桩任老板开车来到项目部,抱来一纸箱鱿鱼。丁海刚问这东西咋吃,熬稀饭吗?任老板笑道,送你了,随便咋个吃,鱿鱼炖鱿鱼都行。任老板走了,丁海刚点头想,这个任老板真是来得及时啊,今年给伍老大拜年的礼物不愁了。
一联系,伍老大说在蜀都,老弟,当初推荐付煤炭当经理助理那是瞎了眼。丁海刚说,付煤炭又中大奖了,升官发财死老婆,人生三大幸事他遇到了两件半,他就盼着老婆死了。伍老大说不能死,死了正好成全付煤炭和莫玉芳这对狗男女。,老弟,你们的官司就是这两个人在装怪,小心哟。
晚上,丁海刚借了任老板的车去赴徐若的宴。徐若送了两瓶泸州老窖,一罐弄芽清茶,一瓶牛肉罐头。回来的路上丁海刚说,看来徐若一家人还挺感激我们的嘛。
路过沙坪十字路口,有人开着电瓶车拉着一串简易红绿灯乌龙摆尾一样朝前走。官海潮惊叫说有人在偷红绿灯,丁海刚嘁了一声说,你哟,也不动懂脑筋,这东西偷去有啥用?难得安在自己屋里,屙屎屙尿也要等红绿灯?这是自己整自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