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强生怒打妈妈和那个男人之时,在周围看热闹的人还真不算少,可是却很少有人上前去劝解,因为事不同:劝吧,不好开口,又好像在嘲笑人家;不劝吧,又似乎不近人情。所以都在较远的地方站着,看着,小声的议论着。那个从强生家蹭出来,跌倒后又被强生踢了几脚的男人叫刘占杰,是村头修配铺的师傅,他有个徒弟叫小顺子,此时也在观看热闹的人群之中,这个十分机灵,聪明的孩子,看到师傅挨打又受骂,心中很不是滋味,可是他也不知道是过去劝好,还是不劝好,因为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师傅好像又充当了极不光彩的角色。不过他压根不相信师傅会干那不光彩的事,因为他不是那种人!可是眼前这种情形,他又不得不信,不过不管怎么说,照顾好师傅是自己做徒弟的责任,俗话说师徒如父子啊!所以他蹲下来,睁大眼睛等待时机。当师傅摇晃着从院子里走出来,又跌倒,强生打骂后,回院关住大门之际,他觉得时机到了,便急忙跑上前去,小心地把师傅扶起来,让扒其背上,他咬着牙,“呼”一下背起来,硬是一口气把师傅背回了修配铺……
强生的妈妈名叫王梅花,人们都叫她梅子,是位善良,贤惠又勤劳的山村妇女。她仅仅四十多岁,可皱纹却过早地满她那张好看的脸蛋,白发也悄悄从她的黑发中钻出来。此时,她拖着那条不听使唤的腿,沿着通向村外的小路,艰难地向前爬着,爬着,吃力地挪动着,在她的身后,拉出了一条明显的印儿!她不停地回过头去,看着自己历尽艰辛建起来的新房——楼房,而不能居住,驱赶自己离开这个家的正是自己含辛茹苦精心养大盼着成才的娇儿,自己被驱赶的理由是和人**,更是让她感到揪心的难受!她禁不住泪如雨降!这是从什么地方说起呀,简直是横生枝节,飞来的事情:昨天傍晚,儿子打回考上大学的报喜电话,县广播站也以爆炸式新闻的形式广播了这一消息,山村沸腾了,人们为山沟里飞出了金凤凰而奔走相告,喜气洋洋,并涌到她家,向她道喜,夸她教子有方;加上楼房刚好竣工(围墙送工),这双喜临门,让她喜形于色,心花怒放!儿子为她争了气,工匠们为她争了光,看看天色,刚刚檫黑,还有时间,于是她当即决定置办两桌酒菜为儿子金榜题名,为工匠保质保量完工还送工围墙而连夜庆贺一番,为了隆重和活跃气氛,她还请了村干部和建房花钱多,出力大的刘占杰及其它几位村民,为了便利,她便把宴席安排在自己新落成院子内,院子上边,拉根绳子,上面挂一个大灯泡;宴席期间,人们频频举杯,祝贺儿子考上大学,新房竣工,她连连招手,表示谢意……黎时时,带病醉倒在她院中的刘占杰,浓痰堵嗓咳嗽加剧,时刻有性命之险,她便急忙跑过去,马上口对口吸出浓痰,占杰才转危为安,这是抢救病人的简单方法,书本上就是这么写的,这怎么能**呢?书本上并没有写这种急救方法,只能男对男,女对女而不能混用呢?再说用额头接触占杰的额头,来检验占杰的体温这难道也算**吗?可我们都还穿着衣服,有这样**的吗?她千思不得其解,不知儿子是怎么来认定她的。她觉得这是“莫须有”之罪,是陷害,她感到天大的冤枉!
梅花十分坚难的向前挪动着,挪动着……苍天为她伤心,高山为她哭泣;飞鸟为她哀鸣,花草为她落泪;野风无意吹乱她那染霜的长发,尘土却有意弄脏她泪痕斑斑的面庞!尽管她被打成这样,可是路两旁的人们,还是送来了阵阵斥现之声,快嘴婶的声音最高,也最刺耳:“活该,谁叫自己不规矩呢!”“打得不算重还能爬呀!”“没撕破脸还算给面子,”“那刘占杰也太不像话,表面很斯文还军人出身,竟干出这种丑事,真没想到……”其间也有人同情地说:“强生这孩子,真也心狠,能把亲妈的腿打断……”梅花慢慢向前爬着,爬着,她额头上冒出了汗,嘴唇上满是尘土,手掌磨出了鲜血,袖子磨出了洞,裤子拉出了道道口子,但还在不停地向前爬着,爬着,她终于爬出了村子,爬出了一段路。可是她问自己:你这是往哪爬呀?去干什么?她答不上来了,但是仍旧下意识地向前爬着爬着;终于她在一个贫道口停了下来——她实在爬不动了!头一歪,就势躺在那里,再也不想动了!委屈的泪在脸上流淌,面前的现实,让她无法接受,她再也想不到,一向疼她、爱她、懂她的娇儿,竟这样不相信她,不理解她,并一直还要误会下去,他曾经是一个多么懂事的孩子啊!可是她也清楚地知道她的孩子是多么地任性,一旦他确认了的事情,又是多么不易改变!梅花茫然地闭上眼睛,心中痛苦极了,强生孩子时诸多任性事和懂事事交替着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出来,让她挥之不去,同样让她挥之不去还有另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她就是刚刚跑到她家,在强生面前为她奋力苦争,讨还清白之身的赵大辫姑娘。这孩子小时候就是那样地喜欢强生,帮助强生,是那样的有情有意。
强生四岁那年春天,一天她带着他去野外打猪草。他胖胖的很精神,满可以在地上跟着跑,可是他却不愿跑,就是一步也不愿跑,甚至脚不愿挨住地面,总让她抱着。她一只胳膊抱着他,一只胳膊跨着篮子,感到十分吃力。她吃力地把他抱到野外,打完猪草又抱着他向回走,走到离村不远的小桥时,她感到累极了,实在坚持不下去,要她下来跑一跑,可是他摇着头不同意,两只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生怕把他放在地上。她十发生气,随手打了他两巴掌,他才松了手,她便勉强把他放在地上,但他蹲在地上不起来,也不抬头。她用手指敲着他的脑袋,吓唬他说:“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可要走了,不管你了!听说咱这山坡上跑来了狼,可厉害了,会吃人的!”听她这么一说,他呼地站了起来,忽闪着眼睛向四周看了看,又看了她,发现她用手罩着眼睛抿着嘴笑他,他知道是在骗他,便又低着头蹲了下去。她也没有再说什么,扭头向村子走去,她走了一段路后,觉得不放心,就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抬起头来,发现她在看他,便立刻“哼唧”了起来,接着又立刻蹲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她没有再搭理他,继续向前走,后来她要进村了,又回头看他,见他扔低着头在那蹲着,天色渐渐晚了,夜幕就要降临。又过了些时间,他仍蹲在那里不动,还在没紧没慢的“哼唧”,不,似乎在哭。她十分生气,可是又十分疼他,只好耐着性子拐了过去。到他跟前时,看到他闭着眼睛仍在不停的“哼唧。”她终于发火了,便一下子把他按在地上,扒下裤子,脱了鞋,在他屁股上便“啪啪”地打起来,边打边厉声问他:“你走不走,走不走?”虽然他不住地用手捂着屁股,但始终不说一声“走,”打着,打着她不打了,心疼得哭了起来!她只好伏下身子,让他扒在背上,背着他往村里走。他在她背上呜呜啼哭,她背他在默默落泪,心想:你这孩子,咋能这么强,这样任性,你才四岁呀!
强生七岁那年秋天,那天她拉着人力车去卖猪崽,当好那天是星期日,已经上小学一年级的强生,嚷着要跟车“帮忙,”因为她考虑到路太难走,或许真能帮点忙,于是就答应了,所以就拿来绳子,拴在车把上,让他出梢,她驾辕。他把绳子从肩上拉过来,紧紧攥在手中,低着头,弓着腰,使劲向前走,就像一头卖力的小牛!走了一段路后,他回头看了看她,看到她出汗了,就让她停下来,她于是停住了车。他很快扔下绳子,挽起袖子,又低头挽起裤管,紧了紧小皮带,然后十分响亮地对她说:“妈,我来驾辕,你去出梢!”说着他就跑过来,并让她过去。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仿佛他一下子长高了,多么疼她的儿子啊!她哭了!
强生上小学四年级的一个上午,她像也是个秋天。她正在院子里剥玉米,看到强生哭着从学校回来了,向她要爹多。他对她说,班上的胖墩和其它几个孩子,骂他没爹是野孩子。那是老师在课堂上公布考试成绩,因他的成绩好,受到表扬,而小胖墩几个成绩差受到批评。老师在上面夸他,而小胖墩几个在下面骂他说:“野孩子,就是能野孩子就是能!”他的坐位就在他们旁边,所得他直跺脚!下课他和他们打了一架。但他们扔不迭声地骂他野孩子,同时还煸动班里的别的同学骂他,并说如果不是野孩子,谁见过他爹呀!他自己见过吗?了答不上来了,十分羞愧,所以就回来了。他问她:“妈妈,我到底有爹没有?小时候问你,你说在外地工作,后来问你,又说不知去哪了,再后来问你,你又说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听他这么一问,她立刻涨红了脸,无法回答他,因为不久前,她的好朋友王小梅也向她询问了同样的问题,她是因为强生和她儿子打架,她儿子骂强生野孩子,她是出于关心的心态来找她询问强生爹的情况的,但被她拒绝,还说了不少绝情的话,可是,今天不能那样做了,强生他只是一个孩子,应该有分寸的对待,慢慢跟他作解释,可是该怎样给他说呀,她非常为难。但看她没有马上回答,就很生气地说:“既然你愿意告诉我,那我干脆问我奶奶去。”那时他奶奶刚好没在屋,但她并不知道。她不想让他去问奶奶,便急忙走过去,双手把他搂在怀里,十分难受地对他说:“孩子你别去问了,她也不知道起码不会全知道,也给你说不清楚……”说着说着,她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那孩子特别懂事,马上抱住她的腿,十分后悔地说:“妈妈、妈妈、你别哭了,我不气你了,再也不问了,野孩子就野孩子吧,反正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我不在乎有爹没爹,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要有个妈就行!”听强生这么一说,她便悲伤了。她撩起衣角,一边给强生擦泪,一边动情地说:“我的傻孩子,你怎么能没爹呀!你有爹,不是野孩子,只是现在我给你说不明白。等你长大了,自然都会明白,你爹是谁,是干什么的。不过我的孩子,你不要随便和人打架要讲道理,以理服人;长大了要懂得按国家法律办事,当然法和理是相通。我希望你以后上法律学校,力争以后考取法政大学,将来当一名法官,保一方太平!”她的孩子认真听着,不停地点头,连声说:“妈妈,我记住了,我记住了!”当然在说这些话时,她眼睛里,除了泪水之外,还有仇恨,你想她怎么能不恨那强奸犯吗?只是她儿子不一定看得出来。她正在和儿子说话,村西北角老赵头家那个扎独辫的小姑娘,满头是汗地跑了过来,拉着她儿子强生说:“强生哥,你不要哭了,快跟我回学校吧!老师专门让我回来叫你。现在老师在狠狠训斥那几个赖毛学生,让他们改造思想,写检查,保证以后不再说你坏话,我也对那几个赖毛学生,特别是小胖墩说:如果你们以后还说强生的坏话,我一定不帮你们做习题答卷,不让他们抄我的作业,另外,每天都你们扫地,别怪我班长脸青,……”后来她的儿子便随着那小姑娘去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