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辩解了,也不想向任何人伸诉,困为她知道都是无用的,只会越描越黑。所以她无力的低着头,合上嘴巴,闭上眼睛再也不说什么了!可是不多时,院门那粗声大气的争吵声,又迫使她睁开眼睛静听,她很快听出来了,那是赵大辩的声音,她是专门进院子为她鸣不平的。她心中似乎顿时又注入了一股暖流,感到暖暖的,因为赵大辩大病刚愈,就跑来看她,她怎么能不激动呢?从争吵的声音上听,她听出来了,这烈性的女子把强生学驳得不知所措。强生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少,最后没有声音,只有赵大辩的。梅花的心里热乎乎。暗夸大辩懂她爱她;有魄力,会办事了不起。特别是大辩最后说的那些话,更使她心中猛地一震:“陈强生,你给我听好了,不许伤害你的母亲,她绝对是难得的好人;另外你给我记清楚:我要管你,要取得管你的资格,要名正言顺地管你,要管你一辈子,你等着吧。”听得出这烈的女子是多么地爱强生,当然又是多么地爱她!这女子是历害些,但并不蛮横反而通情达理,心地善良,磊落大方,热情豪爽,机灵能干,孩子时就表现在才能出众,期期当班长,而且懂事会体贴人,现在长大了,更是讨人喜爱,如果我的强生儿以后能够娶她为妻,那真才是上辈修来的福份……她这样喜滋滋地想着,却忘了自己好似关在监狱之中的实际,阵阵呼喊声和擂门声传来,才让她清醒过来,知道被囚的现实。她才注意地静听起来,她很快地听出来了,是自己致富厂的一群姐妹和姑娘们,来为她伸冤,辩解,鸣不平,可是关牢的大铁门,无情地把她们挡在门外,她们进不了门,办不成事,十分焦急,无奈之中才在那里呼叫,擂门……梅花的心中又得到一些安慰,孤独感在渐渐消退。
梅花的心里热乎乎的,她低着头,怀着感激的心情,自语道:“姑娘们,姐妹们,谢谢,谢谢了!”她站起身来扭过身去,向着院外,认认真真鞠了一躬,然后顺手抹了一把热泪,又低头坐下去。
强生之所以要关牢大铁门,就是不想让人进来,再为丢脸的母亲辩解,说情。他想还辩解什么呢?让人双双捉住,又被双双锁在院子里,还不是铁证如山吗?另外,他不想听到外边那些对母亲那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尽管母再怎么不好,但毕竟还是自己的母亲。强生关牢大铁门,扭头向院子里边走去,他胸中的怒火,一鼓一鼓向上冒着:母亲和人偷情,被人双双捉住,又双双锁在院子里,这件事恐怕古今中外都没有的,也算是母亲的道创吧!真是丢人,太丢人了!母亲太下贱,那男人又太可恶,如果不狠狠治治他们,这口恶气又怎能咽得下去!他顺手抓起墙边一根有石灰水泥斑点的木棒,气冲冲地向里走去,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众多人的脚步声和呼叫声,接着便是那急促的敲门声,他愣了一下,没有回头。紧接着呼叫声更大,擂门声更响,听声音好像有不少人,而且好像都是女的。但他仍没有回头,没有理睬。他决定:不管谁来,说什么都一概不听,不管是什么人,多少人都不开门。一概不见。他想这些人都是来为母亲说情的,他讨厌这种做法,所以竟自向里走去,才看清了整个院子,这个院子坐北向南,北边楼房四间三层仍为主房,东边厨房三间仍为平房。其中最南边的一间和南边作为围墙的平房,呈直角形连在一起,所以从南边看也是三间。西边是红砖围墙,除正面之外,其它地方均没有砌好,南连围墙大门,北连正房,整个园子呈扁长形。围墙围起的部分,好像比别人家大,听说要建小型猪舍。头发蓬乱,眼睛红肿,衣服上满是石灰斑点的母亲,低着头,失神地坐在南边一张破旧的竹床上,显得十分困倦,她旁边有张小方桌,桌上放着茶碗,热水瓶,方桌一边有茶炉和几条板凳,靠北边的地面上,一个头发胡须都较长的男人,不规则地和衣躺在一张编织袋片子上,头和一只胳膊,超出了编织袋,旁边地面上有一滩呕吐的脏物,散发着腥酸的气味,引来了一群绿头苍蝇,不用说这脏物就是那躺着男人的“杰作。”院子上面,南北拉着一根绳子,绳子上悬挂着一个大灯泡,此时仍亮着,显得无精打采。
听到脚步声,梅花微微抬走头来,睁开困倦的眼睛,看到儿子强生走了过来,她急忙欠起身子,张开嘴巴,要给儿子强生祥细说说这些事儿,她那紧张的情绪,一下子缓和了许多。可是,当她看到强生那愤怒地眼神,以及他手中那根木棒时,她知道一切都晚了,什么都无济于事,都说不清了!刚刚缓解的情绪,再度紧张了起来!她失望地“扑通”一下坐了下来,强咽下要说的话,闭上嘴巴,算了,听天由命吧!她又慢慢低下头去,焦虑,无耐和胆怯笼罩着她,她失神地静静坐在那里,像一个待审的犯人!可是,在强生看来,母亲那颓唐落魄的表现则是奸情败露后,怕受惩处而装出来的,是想求他完恕,困此他发狠地想:呸!想得倒美,门都没有!
那躺在编织袋上的男人瘦瘦的,呼吸急促,不停地呻吟。但在强生看来,这男人不是呻吟而是向他挑衅!他觉得这男人太可恶了,竟然跑到家里来勾引他的母亲!他想立刻就教训这可恶的男人,可是那滩引来众多绿头苍蝇散发浓浓腥酸气味,让他阵阵发呕的脏物,迫使他急心捂住鼻子退了过去,该怎么惩治他们呢?舅舅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她干了不要脸的事,就打肿她的脸让她无法出门,就是重点也不为过……可是,儿子怎么能打母亲呢?生养自己恩重如山,情深似海!可是母亲怎么能这样做呢?难道自己不把脸当脸,也让儿子不要脸吗?这可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正当他犹豫不决时,他看到那躺着的男人,嘴巴微微动了一下,并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竟发现母亲欠着身子在聚精会神地悄悄偷看,他越发生气了,弄是将手中的棍棒握紧,决定立即就去教训这个不知羞耻的母亲!可是动真格要打母亲,却发现那要棍棒却怎么也举不起来,好像有千斤那么重!当然他知道不是棍棒重,是他的心不肯呀!接着听到那男人又几声咳嗽,尽管声音仍不大,可这声音却像尖刀一样刺痛着他的心,再看母亲,她已经站起来了,紧接着那男人又咳嗽了起来,并且声音明显加大了,他看到已经站起来的母亲身子向前倾斜,两眼睁得大大的,并死死地盯着那男人,好像要立刻跑过去似的。顿时,强生周身流动着热血,似乎突然间沸腾了!他发火了,再也忍不住了!他要先教训这唆使母亲学坏的臭男人,再教训自己下溅的母亲!他用力猛地举起木棒,朝着那男人大步冲了过去……母亲见状愣了一下,随即发疯般的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口中高声求救道:“打不得呀,他喝醉了还在高烧,我们是清白的呀!”说着便扑倒在那男人身上,说是迟那是快,只听“咚”地一声,棍棒便重重落在她腰间!强生没打着,见母亲如此护着那男人,简直气昏了,他怒吼着再次举起棍棒:“我叫你护!”接连两棍棒下去,只听母亲“哎哟”两声惨叫,她的腿不听使唤了——被打断了!但强生只当没看见,还用手指着她的脸斥责道:“你还护他呢?”不护就少不了你,想先挨打,就成全你!就这样了,不打你了,你太下溅了,不值得再打,怕污了我的手!梅花绝望了!她知道儿已经彻底误解了她,但一时什么也说不清楚,不由得阵阵落泪。但强生仍不解气,板着脸,两手狠狠地抓住她,一直把她拖到大门口,拉开铁门呼地把她扔在门外台阶下,瞪着眼,厉声喝斥道:“滚!快滚!给我滚远远的,这里不是你的家,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也永远不想见到你!”在强生的眼里,那个慈爱、善良、勤劳、可敬,一直引以为荣的母亲,已经不复存在,眼前的母亲则是个十足的令他憎恶的胆小****!把母亲扔到院外之后,强生又回到院子里西边,用脚连续踢那躺着的男人。他觉得这男人对他家好,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真是太可恶了,所以他越踢越猛。他边踢边厉声吼道:“滚,快滚,快滚!”那男人终于补踢醒了,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面前的一幕,他很快明白了一切,知道自己已经被误会了,再也不能自圆其说,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咂着嘴,不住的叹气,不停地摇着头,摆着手,自言自语地低声说:“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他知道自己已经闯了大祸,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急得直打脑袋!他知道必须立刻离开这个院子——也应该离开!可是自己身体这个样子怎么能“立刻”呢?尽量快些吧!于是他用手按住地面,闭着嘴巴,咬着牙,憋足气,收起(提起)腹部试图站起来,可是他的腿不住地颤动,身体不停地摇晃,不管怎么用力,却总是站不起来。他对自己说:到时候了,就是爬也要走啊!不能再误时间!想别的法吧!于是他便半弯着腰,两手紧紧按住膝盖,两脚叉开交替着蹭着地面,向较近的正房墙边蹭去。他用力地向前蹭着蹭着,头上冒出了汗,他终于艰难地蹭到了墙边,便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并扶住墙摇晃着,摇晃着向前挪动——向门口蹭去……他终于艰难地蹭到门口,又小心地扶着铁门向外蹭去,他艰难地挪动着,缓缓地离开铁门,又慢慢地弯下腰,手按着门槛,小心的蹭下台阶,接着又双手按住膝盖蹭进门前的东西路面,沿着这条路向右蹭去,其目标——村外修配铺……可是没蹭多远,确切地说,仅几步的样子,忽然他“扑通”一声摔倒了,强生看到了,他既不顺眼,又不解气,于是疾步走过去,又连续踢了他几脚,然后用棍棒指着那男人,咬着牙怒斥道:“若不是念起,你过去对我们家有些恩德,看我早把你打成肉泥!别装了,快滚,快滚!”说罢,他扭头走进院子,“咣当”一声关住了大铁门,院内外一阵平静。